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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这世上的人到底算个什么存在?这问题很难有答案,更难有标准答案。辛苦探寻后也就能有些微末的个人感知,这些感知被个人经历影响太重,所以都不尽相同。
罗恕从来觉得自己是颜季掌下的物件,是天地间的蝼蚁,是宇宙中的尘埃。
所以她从来就是惯常驯服于颜季,听从于天地,遵守于宇宙。
这样的罗恕现在有了一份不容于世俗,不容于颜季的感情。这件事太过灾难,若在从前,罗恕早就远远躲开,半步不会前进。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是爱啊,是杨未之的爱啊,是罗恕一生都没遇到过的心动美好。她想要,满心满脑地想要,愿意拿生拿死拿一切去换的想要。
抱持这样强烈的意愿,她怎么甘心放手。濒死之人都会搜寻救命稻草,现在的她比死更危险,比死更煎熬,自然更是拼命搜寻一切可以继续下去的东西。即使是跪俯在听从的所有东西面前,也要祈求眷顾。
颜季太过强大,要比过她就只有天地、宇宙。被这种心思驱使的罗恕突然发现,最近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老天爷子在预示她。
【老天爷允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罗恕激动得想哭,她终于可以和杨未之在一起了,被老天爷祝福,他们会幸福一生。
满脑子幸福幻想的她迫切地想要快快对杨未之开诚布公,然后马上开启他们的甜蜜生活。
因为是老天爷的恩赐,罗恕便想要以祭天的形式来宣告他们感情的开始。
但现实不允许,罗恕不可能真的对天下广而告之,也不可能举办那么大型的仪式。一切必须打一下折扣,但至少要在个天时祥和的日子在寝室准备一番,将自己的感情告苍天,告自己,告身边的人。
虽然她做不到吕朝云那样告白得全校皆知,但该有的准备她都会做好。让她和杨未之的幸福,被苍天祝福,也被挚友祝福。
想到便做,罗恕立刻上网买了本黄历。没错,这次罗恕的标志进行“棍”便是黄历,一切计划等着它到了就开始。
罗恕就那么等着,等着幸福降临。
把自己的人生走向挂靠于他物的意念怎么可能会有大团圆结局。一直祈求别物而从不寻求自我认可的罗恕最终确实也会等到一个答案,只不过和她想要的不一样而已。
......
“罗恕啊,你妈住院了。”大姨的电话打破了罗恕怡然自得的等待。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住院?”罗恕焦急地询问。
“摔伤了盆骨,现在在住院观察。”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请假。麻烦大姨你在我回去前看顾一下我妈。”罗恕和颜伯客套了一番后去找辅导员说明了情况,然后得到了一周的假期。
她心里念着,先回家照顾妈妈,其他的回来再说。却没想到,再回来就是物是人非了。
......
这是罗恕大学时期第二次进医院。上一次她还是作为病人,那时进医院前,心情压抑,后来一切困顿都改变了,反而生出了几分趣味。
她一直把这种和童年糟糕的医院体验不同之处,都归功于医院的基础建设进步。毕竟中国有钱了,现在的医院全是高楼新屋,采光极佳,四处也都干净整洁,人的心情好似乎也是必然的。
但今天罗恕独自走在这空旷的医院走廊里,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像是把心暴露在了这空旷的巨大空间里,惶惶无所依。
而且这空间里到处弥漫着混合药味,就像是怕只给病人吃药不够疗效,非要在空气里都留下分子,让病人呼吸间都能渗入药力。
那窗边的阳光争相涌入楼里,也是为了照明了空气中上下颤抖的小东西,罗恕仿佛听到了这些小东西得瑟的笑声。
她本没有想过要胡思乱想,但这些诡异的想法不受控制地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她有些害怕了,觉得医院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原来一个人的处境如何真的是和人主观臆断相关。
罗恕用纸巾包住医院的门把手,用力一推,推开了颜季病房的门。
现在正是中午,颜季平静地躺在床上睡觉。罗恕放轻脚步,走向她。
【这是谁?真的是我妈?】看着床上躺着那人,罗恕受到了震动。
罗恕看到的是一个年华已逝的老人。
没有平时固定发型的小心掩饰,那些根部的白发现在随意舒展着,面皮也因为疲惫全塌了下去。
整个人透露出几分软弱,那软弱是罗恕从未在颜季脸上看到过的,它只常常出现在镜子里罗恕自己的脸上。罗恕第一次感受到她和颜季相像,感受到那紧密如绳的血脉联系。
睡着的颜季,像被抽掉了骨头般陷进被子,全没了平时的冷硬。这个失去了依靠的女人,还是过去那个强大的颜季吗?
颜季对于罗恕来说是母亲,是师长,是规则。像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永远耸立在罗恕的生命里,宣誓她的主权。
但现在躺在这的分明是个普通人。她不是母亲、不是师长、不是规则、不是雕像、不是不变,她只是个颜季。
罗恕坐在陪护凳子上,静静地看着颜季睡觉。她感受着这个去掉一切外壳的颜季,产生了一种荒谬感。她觉得自己像被欺骗了,被生活或是被颜季。
1小时后,颜季慢慢脱离了迷糊的睡眠状态,醒来了。
她睁眼后没有想搜寻什么,只是接着看罗恕对面窗外的一棵树,不知在想什么?好像全然没想过身边会有人。
“妈,你醒了。”罗恕出声打断了颜季的自顾。
颜季听到声音,意外地迅速转过了头来。
看到是罗恕,眼神一亮。那眼珠的变化就像被埋进了土里的珠宝,风吹来刮走了表面泥土显出了宝石光泽。
颜季想要起身,她想至少以平视的角度和罗恕说话。
她的这份好强忽略了自己身体,她现在一动便是一疼。
看到颜季皱眉,罗恕连忙上前阻止了她的动作。罗恕扶住她的肩道:“妈,你别动了,你还伤着啊。”
现在确实不是她逞强的时候,稍微放软了点那个时时紧绷的梁背:“你怎么回来了?我都让他们不要告诉你了,大老远的跑回来多耽误学习啊。”
中国的父母就是这种说话方式,先埋怨孩子的真心,再强调学习至上,也不知道到底想养个什么品性的孩子。
“大四已经没有多少课了,不会耽误什么学习。我和老师请了一周的假,接下去可以好好陪陪你。”既然都已经站起来了,罗恕便也就没有立刻坐下,她帮着颜季调整了一下睡姿。
在颜季躺好后,这个空间里出现了一段失语。
她俩都对现在自己的状态有些不适应,产生了一种两者都不太明了的尴尬。
毕竟颜季的强势、把控一切,和罗恕的怯懦、被动听话才是常态。
其实如果只是境况强弱颠倒还不至于出现现在的场景,毕竟人处在不适的环境是可以逃离的,这也是罗恕最擅长的。
而其实颜季的强颜坚强其实也是一种逃避,所以这世间的所有人都非常熟悉逃避这种手段。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俩都不可能从这样的状态里逃开,颜季的受伤把她俩桎梏在了医院这个空间里。
罗恕来时匆忙,没带任何探病的东西。
她也没想过见自己妈妈要什么礼物,她不知道礼物对于人的重要性,聊礼物是陌生人间最好的话题切入点,可以迅速消掉陌生感。
陌生感这件东西怎么也不该出现在罗恕和颜季这对相识20多年的母女间。所以当它出现时,罗恕和颜季都没想到过是它。
他们只是很奇怪为什么难以进入正常的谈话。其实没什么奇怪,这个时刻罗恕正首次和颜季一起真实地进入颜季的人生视角,自然会生出陌生感。
“我一切都是为了你。”每当这句话响起时,父母和子女间都会经历复杂的情绪转变,有些人甚至会对这件事的真实性进行辩驳,认为父母对孩子的倾注没有到“一切”的地步。
但这件事到罗恕这就很真实了,她俩这20多年的相处时光确实基本上都是在罗恕的人生里。颜季强势地参与了罗恕从出生到成长的所有时光,控制了罗恕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罗恕几乎从未参与过颜季的人生,罗恕其实并不清楚颜季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不知道颜季的人生到底有什么幸福,有什么困境,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可现在颜季的老和病,不是自愿的,但罗恕确实开始变为强势的一方。
看着柜台上那个包装完整的果篮,罗恕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题。
“妈你早饭和午饭吃了吗?”她想起自己那次住院,颜季是不是抱了和她开始一样的想法,所以都没什么吃东西。
“我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一个人躺在这医院里,怎么会有胃口。更何况吃了就要去卫生间,她不想示弱到如此地步,成为别人的负担。 愿阿生良辰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