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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前。
东宫的灯火亮了一夜。年糅天明之时去上了朝,但魂不守舍。到底是什么事情关系到自己?他十分地不安。
此时此刻他不想让任何事情打乱他的计划。
下朝之后,东宫胡公公在门口等着他。“太子殿下,咱们该回去换衣裳了,一会儿该一同迎接将军了。”年糅命他退下,“我自会回去。这会儿想自己在花园走走。”
跟着他的随从只好都先回东宫。
年糅一人在后宫乱走。
若是关于自己的事为何娘一个字都没提过?到底事什么事……
突然一墙的藤蔓映入眼帘。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北苑。
“那个……”年糅站在门口不知看守怎么说。看守凭穿着认出了他是太子。
“哟,太子殿下怎么也来这种地方玩啊?”
“你懂什么,太子殿下这只是换个口味。对吧?殿下?”
年糅不解皱眉,“你们再说什么?”
“啊呀,这个地方的姑娘虽然比不上外面的讲究,可终是皇上不要的女人,各个样貌拔尖。”看守说着打开门,示意年糅进去。
他抬脚进去之后,满眼的荒凉杂乱,疯癫的妇人以各种姿态看着他。他心生恶心,转身刚想走,身后有人道,“你是来找谁的?”
停下脚步,回头发现竟是上次见到的疯子。
“我……我有些事情想不清楚,想来看看能不能寻到些解开的法子。”年糅看着她虽然憔悴但打扮的十分干净。而且跟他一样,都是杏眼,大而空洞。
“你先跟我进来吧。”那妇人回头往房间里走,年糅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她后面进了房间。
“能问一下,你该怎么称呼?”他语气平和。
妇人忽然一阵冷笑,“我前几年的话你该唤我一句贵妃娘。如今,罢了。梦醒了,戏也唱完了。”
“你可是婉贵妃?”年糅不自觉地问出,他突然发现在房间破旧的桌子上放着一束月橘。“你……也喜欢月橘么?”
许非寒略吃惊地看着他,“是,我也喜欢。”
年糅伸手摸了摸月橘白色的花瓣,“可惜这到了花期的最后时日了。”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看着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样貌出众的成人,许非寒不禁一阵心酸,悲从中来湿了眼眶。
“对了,我来是想打听一下,宫里有些传言,关于我的,是从这北苑传出来的。我想来问问……”年糅看着许非寒。
“哈哈哈哈——”许非寒突然一阵冷笑,她笑得令人心里发毛。年糅呆呆地看着她,莫名觉得她知道些什么。
“请问——”话还未未出口,许非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到破碎的铜镜前,“你看看,这里面的你——再看看这里面的我——”
年糅被她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
许非寒笑着竟流下了眼泪。“你看我们像不像?”
这一刻,年糅全都明白了。他浑身僵硬,感觉到了身子一点点地发冷。“你是说……我们……”
“我是你的亲娘。”许非寒放开了他,笑意不再,痛哭了起来。年糅此时什么也想不起来,木讷地看着她。
许非寒痛哭着捧起他的脸,“儿啊……儿啊……”她这么些年,刻意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孩子。不是不想记起,是不敢记起。“我对不起你——儿啊,娘对不起你——”
狠狠地推开她,年糅大吼:“你这个疯子——你休想这么骗我!你空口无凭……不,我娘叫邵韵宅!你这个疯子!”许非寒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冷笑一了一声,含着泪指着他道:“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的父王。我和你父王相识的时候你娘还不知在哪儿呢!而且邵韵宅也知道!不信你可以去问她啊!”
慌乱地摇着头,上去按住她,“那你告诉我,为何抛弃我去宫里当了贵妃!为何不要我!”他崩溃了,他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个地步,却横空出来了一位生母。
“我没有——我没有不要你——”许非寒低吼着,“当年我以为我此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得知有孕在身你不知我有多高兴!但我,我若是跟伏里走了,我和我妹妹就完了,我真的不想再被人主宰……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不要你啊,我以为把你给你父王,他会好好照顾你——”
猛地推开她,年糅指着她遏制住想杀了她的冲动。“如今你怎么还能说出这么自私的话!”许非寒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她哭着拉住年糅的衣角,“我不求你认我,但我对你的爱,自你出生以来就未减少过一分一毫!孩子,你听我一句劝,你远离邵韵宅,她不是什么好人,她为了自己什么都干得出来——你当心被她害死!”
“胡说八道——”他疯了一样地掐住许非寒的脖子,“你住口吧!谁允许你污蔑她的!”手指收紧,本想掐死她,可她的眼中并没有慌张和恐惧。
印着的全是他。放佛就想多看他一眼。
松开了手,年糅大口喘着气,“你们这对儿狗男女偷情也敢生下我……”
“不是的……”许非寒坐在地上抚胸顺气。
年糅打开门,“我不会再来了,你不是我娘。”他逃一样地跑走了。一路跑到了东宫,他的五脏六腑被人揪着,肝肠寸断。大口喘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为何就没有活在这世间的资格……
“太子殿下,宴会已经开筵了……”胡公公看他的状态不太好,刚想问他要不要去看御医,年糅猛地起身往外跑。
为何这世间,只有他这么不幸。
“为何……为何……为何是这样……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他在大殿冲着祁祯樾歇斯底里的喊,口无遮拦。
“全部退下!”祁祯樾怒了。
邵韵宅招招手把毛珂叫来,把怀中的止安递给她,“把孩子带出去。”毛珂不经意间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群臣哗哗啦啦地全部退了出去。
祁祯灏好奇地扭了好几次头。祁祯央催促道:“哥儿,快些出去。”
“三哥,太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听见什么……偷情?”他实在想不到什么事能把年糅刺激成这样。何况……两人还有些关系。
祁祯央有些明白年糅为何失态,但他不能说,只能一个劲地拉住他往外走。
“你怎么手里还拿着酒杯?”邵楠枫笑道。“哎呀——这个怎么带出来了……”邵楠枫不禁捏了一下他的耳垂,“你怎么迷迷糊糊的。”
“我……”
“煜哥儿——”墨墨声音欢快地跑来,一把挽住他的手。祁祯灏伸手搂住她,“墨墨——你怎么才过来,我回来都没有见你。”
“我陪着太后呢。太后近日都不出门了,这种宴会更是不想来。”墨墨抬头看到邵楠枫,有些怔住,不禁好奇地去看他脸上的刺字。祁祯灏发觉她有些失礼,连忙拍了她一下,“你干什么呢?这样不对啊。”
“没事的。”邵楠枫微笑道,“她还是个小孩子嘛。你也别和她计较。虽然你是个小孩子。”
祁祯灏眼睛一横,“我怎么也是小孩子了……”他有些不满。
祁祯央不想听他们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转头对毛珂道:“诺梨,年糅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比如……”外面的群臣看祈祯樾也没别的吩咐,都稀稀拉拉地散去了。
毛珂看了眼禁闭的大门,放下止安,拉着祁祯央到一边,“我问你,许非寒和皇上当年是不是生过一个孩子?”
“啥?!你们……都知道了?”祁祯央脸都吓白了。“那完了……”
大殿内,年糅哭着指着祁祯樾,“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若是能选我也不想出生!”祁祯樾忍着怒气道:“你娘只有面前的大瑞皇后。”
“是那个女人亲口告诉我的——你还想赖什么?!”他哭着缓缓跪下。
邵韵宅从上面跑下去跪在他身边搂住他,“别……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事情……糅儿,听娘一句劝——”她正说着年糅一把拉住她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你就这样让他糟践你的好心?这件事你知道对吧?”他浑身发抖,邵韵宅也有些害怕。“糅儿……可你是无辜的啊——我不能把我的恨迁就给你啊……”
祁祯樾大怒道:“那你如今想干什么?就算你知道了你又能如何?!”他说着把酒壶掷出去,邵韵宅连忙护在他身前,酒壶重重地摔在了她身上。
“你——”祁祯樾气得站起身,邵韵宅紧紧搂住年糅,“皇上——皇上你就算杀了我们所有人也掩盖不了当初的事实啊!虽然不堪,但是事实就事实,只要他的母亲活着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糅儿……”她把年糅的身子拉直,“如今你已经是太子了,其他的不用再回头了。”
含着泪看着邵韵宅,是啊……他是太子,任何的执念都不能让他停下脚步。
“皇上,孩子还小,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虽然我也不知为何许非寒要告诉他,但这件事真的不是他的错啊!”邵韵宅跪在地上求道。祁祯樾冷眼看着年糅,一摆手,“太子以下犯上,去刑司令三十杖,之后在东宫闭门思过。皇后,你给朕过来。”
年糅一把拉住邵韵宅,“你想干什么?”他从来都不想是祁祯樾的孩子。
邵韵宅低声道:“你就不要再惹怒皇上了,快领罚然后出去——”看他不动,邵韵宅道:“你这样我真的生气了!”他才跪下领罚,悻悻地看了邵韵宅一眼,起身离开了大殿。
邵韵宅起身上去,“你干什么?”没接话,直接拉住她把她的衣带解开,邵韵宅大惊怒道:“你干什么?这会儿老娘没工夫看你耍流……”
“这里——”他指着邵韵宅背上的一处淤青,“唉……朕错了。”给她穿好衣服,邵韵宅才明白他的意思。
“没什么错不错的……你也在生气嘛。只是……许非寒她……怎么会和糅儿说了呢……看来禧妃还是说出去了啊。”她对祁祯樾说着,瞟了一眼他的表情。
祁祯樾没接着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他眼中的怅然若失令人心疼。
“咱们回去吧。”他说罢,拉起邵韵宅起身。
在他身后冷眼看着他的背影,邵韵宅微微弯起了嘴角。
执念这个东西,除非自己,否则没人能帮你放下。 半卷宫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