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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算作鸟蛋第一次进入京师,初到京师就绕城而过,赶往了南苑,第二次小校场驯兽,鸟蛋一直待着幔帐里,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是第三次,如果没有老猴儿圈拢,鸟蛋自己也不会想到京师逛逛,尽管对于大素朝的许多人来说,一辈子的梦想就是看一眼京师!更奢侈的愿望是住在京师。
鸟蛋终于能够从容欣赏京师的时候,意识到恢宏壮丽仅仅是京师的一个侧面。
鸟蛋还睡的香甜的时候,就被老猴儿抱上了瘤牛轻车,老猴儿挥着鞭子,哼着小曲,朝阳跃到地平线上的时候,已经京师在望。
牛鸣马嘶之声吵醒了鸟蛋,鸟蛋向车外望去,远远近近,通衢大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田间小道,贩夫走卒,呼朋引伴。一道道人流车流都向着京师流淌而去。
鸟蛋见野地里聚集着车马无数,蔓延数里,多是五牛或驷马的大车,车厢高启,积货累累,中间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问道:“那是干什么?”
“市场呗,南来北往的货都在这交易。”
“京师就在眼前,怎么不到京师里去?”
“这么多车马都到京师里去,京师不得翻了天,再说京师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没有京兆府的路引,就只能在这荒郊野地里交易,这叫野市,进了京师有大市,小市,大市官办,小市民办,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等进了京师我带你去看看!”
过了市场,路边一队队背夫,或十几人一队,或数十人一队,都是精壮男子,短裤赤膊,背后背架上货物一层压一层高过头顶,尽管汗水津津,这些背夫行走之间谈笑自若,步履如风,一会儿就超过了牛车。
鸟蛋道:“真是厉害,背这么多东西,比我们走的还快!”
“那是啊,苦业十三行,背夫算是一个,京师龙蛇混杂,不是豪杰干不了啊!”
老猴儿说这话的时候,刚好与一对背夫并行,打头的背夫似乎听到了老猴儿的言语,微微转身,向着老猴儿,伸出右手,先是食指中指交叠,又变为三指直立,最后食指一立,勾了一下,放下右手。
老猴儿立即右手平伸,食指中指交叠,然后拇指一立,收了手型。那打头的背夫三十几岁的样子,颇为精壮,见了老猴儿的手势似乎有点惊讶,立即又作了几个手势,老猴儿也回了手势。
那打头的背夫不再打手势,将左手中的拐把子,“叮”的往地上一敲,然后继续前行,后面的背夫经过牛车,也将拐把子往地下敲一下,一个接一个,叮叮之声不绝。他这一队人二十几个敲完走了,后面其他的背夫队上来也跟着敲,这样一路叮叮当当,到了京师城下。鸟蛋问怎么回事,老猴儿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不予回答。
所谓白塔为基,复道为城。京师的外围一圈或高或矮的白塔,高的有二三十丈,低的也有八九丈高,白塔之间复道相连,最少也有二层复道,下面的复道距离地面足有三丈,车马行于其下,便利异常。鸟蛋看那白塔基座都是巨大白色条石组成,岁月沧桑,有些地方石皮斑驳脱落,更多的地方爬满藤蔓,野花灿灿。
京师之内,鳞次栉比,摩肩接踵,繁华之处,不能尽表。背夫渐次与牛车分离,老猴儿道:“刚才人多,不能多说,那背夫的头打手势是说他十三行中排第二,然后向我问礼,我回他我是外来十三行掌盘子,然后他就请我去做客,我说有缘再聚。最后他敲拐把子是向我大礼参拜。”
鸟蛋说:“你们一个字没有说,单凭手势,就说了这么多!”
“江湖上的切口,也没什么稀奇!”
“掌盘子是什么?”
“就是龙头老大的意思!”
“龙头是什么意思?”
“龙头——没法跟你说了!”
“教我一个啊?”
“小屁孩,教你一个绝的!来右手握成拳,拇指向天,再指地。”
“这个是啥意思?”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鸟蛋摆弄着拳头,道:“嘻嘻,肚子饿了!”
“走,老猴儿带你去吃点皇帝都吃不到的东西!”
“还有这样的东西?”
牛车七扭八转,驶入一个泥泞的小巷,左边高墙,墙内古树参天,枝叶繁茂,伸过墙来,墙下一排摊位延展开来,不少年轻的学子一边埋头吃饭,一边翻看书籍,还有的在争论不休。右边是一带民居,青砖黑瓦,安静祥和。
老猴儿将瘤牛系在一棵树下,领着鸟蛋前行,几步间到了一个摊位,三四张乌木老桌,七八个树墩凳子,三两个青衣学子,炉火正旺,老板弯腰驼背正忙着。
老猴儿和鸟蛋选个无人的桌子坐下,老猴儿“咦——呀!”一声,鸟蛋以为出了什么事情,问:“怎么啦!”
老猴儿微笑不语,那旁边吃饭的学子扭头看看老猴儿,继续吃饭,那老板却快步过来,弹了一下桌子,道:“您老又来了,老规矩?”
老猴儿道:“老规矩,加料!”
“好咧!”
鸟蛋道:“你认识这老板?”
“怎么说呢?”老猴儿捋着小胡子,道,“想当年是常客。一晃多少年了!当年这老板还是个小伙子,现在腰都弯了。”
一会儿,上来两个黑瓷碗,碗中月牙一样的面食,洒着红色酱料,冒着热气,鸟蛋道:“不就是面吗?”
老猴儿道:“面?你试试!”
那老板也站在桌旁,用手攥着围裙,带着笑容:“试试,小兄弟!”
鸟蛋也不客气,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只觉入口之物又软又滑,还来不及咀嚼,直接滑入肚中去了,不觉“咦——呀!”一声,老板开心的笑了,老猴儿也嘻嘻的笑起来,鸟蛋连吃几口,道:“这不是面!真好吃,是什么做的?”
还没等到老板回答,一碗面已经下肚,老猴儿道:“再来一碗?”
“再来一碗!”鸟蛋确认,道;“这是什么?”
老板欢欢喜喜的又成上一碗,道:“这叫鱼白,是京师大学堂的先生们给起的名字,几百年的老字号啦!”
这时又来了两个学子,道:“老板两碗鱼白!”然后和先前的一个学子坐在一起,老板答应着去了。
就听一个学子道:“李师兄,吃饭就是吃饭,还写写画画的干什么?”
“时不我待啊!”显然是那李师兄回答,“白自行参加三堂会审,于法不和,于理无据,先生讲课时也说过不妥当,我要上个折子,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是皇上下的旨意,怎么可能修改?再说你一个学子,有什么资格上折子?”
“我是没有资格,但是先生有的,如果我说的有理,先生就会把我的折子递上去,皇上看了,收回成命也是有的。素教越权乱法,擅闯宫禁,论律当斩,他白自行难免有失察之罪,李某不才非要掰一掰他这个大腿!”
“嘘!你要上折子也小声点!”一个老成的声音道,“弄得人人皆知,总是不好!”
李师兄反而声音大起来,道:“皇上兴道废教之心,天下人皆知,此等光明磊落之事,李某才不怕人知道!”
“诶——李师兄,你还不知道吧,前几天,八大观南苑斗法,最后火烧连营,死伤无数,京师三大观中,凤栖观和乌泥观的两大观主都死了,------白日飞升了!这八大观怕是成不了气候了!”
“有这等事儿,就算八大观不行,总还有其他办法-----”虽说如此,李师兄的声音终究还是小了下去。
鸟蛋喝着鱼白汤,瞥见两个老人从小摊旁边走过,一个高大威猛,一个瘦小矍铄,手一晃,汤洒了一衣襟,老猴儿道:“你这是吃了个满堂彩!”
“皇——皇上!”鸟蛋道。
“嗯,皇上也没吃过!京师一绝啊!”老猴儿道。
“不是,刚才皇上走过去了!”
“你掰吧,皇上上这儿来干什么,吃鱼白?”
“不信,你看!”鸟蛋伸手指向两个老人的背影。
老猴儿瞥了一眼,道:“什么皇上!”
这时四个人从摊前走过,身手矫捷的样子,其中一个人目光扫过小摊,目光如同鹰隼,老猴儿登时不言语了。等这些人走远了,老猴儿嘀咕:“皇上跑这里来干什么?”
皇上边走边说:“这像什么话,连一个学子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兴道废教。”
韩延寿:“臣立刻把他抓起来!”
“有用吗?”
“-------防微杜渐!”
“饿了,去吃饭!”
雅间里,皇上和韩延寿闷声吃饭,皇上夹起菜来又放下,若有所思。
这时隔壁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列位啊,你们总说我迂腐,其实我看是你们分不清大势,什么是大势——就是大素王朝的千秋基业。素教、道教、释教那个能助力大素千秋基业啊?素教,只有我素教;道教求长生,释教讲觉悟,说来说去是出世法,修的是个人是自己;我素教十三典,讲什么呀!一言以蔽之忠孝而已矣!家有孝子,国无逆臣!这是有数的。我素教是入世法,世间法!今上贤明,不用我素教,用什么呀?说个恕罪的话,有大素,有素教,无大素,还是有我素教!列位以为如何啊?”
接下来一片赞誉之声------
皇上丢下筷子,出了雅间,下楼而去,韩延寿在后面紧紧跟随。皇上一路行来,到了一座高台之上,站住道:“你也认为他说的对,是不是?认为朕年老昏聩,无事生非,对不对?”
“臣不敢!” 膳与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