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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要送自己上“明星私立学校”，姜双低着头半天不说话，高宝针对着闺女、女婿得意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大宝才不愿意去那个破地儿呢，住那儿哪有住姥姥家舒坦，是不是，宝儿？”

　　家宝和玉好瞅着闺女：“这事儿，由你自个定！”

　　姜双儿抬起头，两眼泪汪地看着高宝针：“姥儿，您放心，我到了那儿，肯定给您争口气！”

　　一听双儿说这话，高宝针有点儿张口结舌：“呃，怎么着，你的意思是？”

　　姜双儿说：“我去！去做出个样儿给别人瞧瞧，让您瞅着高兴！”

　　高宝针打了个沉儿，接着狠狠地点点头：“那也成！去给姥争口气，让那些小人们都瞧瞧，我们双儿多了不起！”

　　听着这娘俩的对话，家宝和玉好无奈地互相对对眼神儿，各自长长叹了口气

　　往新学校去的路上，高玉好拉着闺女的手：“双儿，你去这个学校，你知道花了多少钱吗，这些钱可全是你二姑给的，她给你静静姐，都不舍得花这么多钱，二姑多疼你！待会儿见了面儿，千万要谢谢二姑，知道不！”

　　姜双儿不说话。

　　家宝问：“双儿，你妈的话你没听见哪？要记着谢谢二姑！”

　　姜双儿没好气儿地说：“我姥儿说了，这是她应该的！跟她谢不着！”

　　一听这话，家宝和玉好立刻停下了脚步，家宝指着闺女：“你再说一遍！十来岁的小孩子，你居然说出这么狠的话！这不是活脱一个白眼儿狼吗！得了，这学你也甭上了，上也是白糟蹋钱，趁早儿给我滚回去！”

　　高玉好在闺女的后背上捶了一拳：“我可告诉你，双儿，现在可没你姥给你当保护伞，再敢这么没良心地胡说八道，我先不饶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欠你的，没有一个人活该为你花钱，你二姑的钱，是她风里雨里一块一毛地攒起来的，你要是觉着花她的钱是应该应分，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姜双儿边抽抽搭搭地哭边说：“妈，我错了，我见着二姑，一定好好儿谢谢她。”

　　高玉好瞪着闺女：“你是真知道错了吗！“

　　姜双儿点点头。

　　玉好又问：”往后，还跟你二姑为仇作对吗？“

　　姜双儿摇摇头。

　　玉好说：”只许你这一次犯混，下次再这样儿，看我怎么打你！把眼泪擦了，见着你二姑好好儿说话，听见没！“

　　姜双儿转到私立小学的事儿，让石金贵儿对家丽很不满意：“你们合起伙来瞒着我，是不是？我跟高玉好天天儿在一块儿包包子，她跟我都不露一点口风儿，是不是你教的！”

　　家丽织着毛衣，头也不抬：“瞒着你，你不是也知道了！”

　　金贵儿说：“我自个听说和你们主动说，是一个性质吗？再说，咱家一下子少了三四万块钱，这事儿能瞒得住吗？名义上咱家是由我管钱，实际上，我就是个银行保安，你才是银行经理，你把我当傻小子耍！”

　　家丽翻眼皮撇了金贵儿一眼：“花你点钱，惹你这顿牢骚！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一人儿撺掇的，家宝两口子根本不同意，就是同意，人家也没指望着真花咱的钱，早早晚晚，他们会把钱还给你，你就是装，也得给我装得大气点儿，你要是敢拐弯抹角儿地跟他们讨账，你自个儿想想是什么后果！”

　　一听这话，石金贵儿马上缓和了口气：”看看，说来说去，你还是认为我心疼钱，根本不是那回事儿！我是心疼这钱死得不值！比起给闺女找工作花那钱，完全两码事儿！咱给闺女买到手的，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税务局的铁饭碗！给姜双儿花这些钱，能买来什么，就能买一个空念想儿。”

　　家丽说：“你怎么知道是空念想？有多少孩子进去后，都能改头换面，凭什么双儿就不能？“

　　金贵儿龇牙一笑：”要不说就是花钱买个念想呢，你就空盼着吧，盼着有一天儿，钻沙的泥鳅能变成龙。“

　　家丽沉下脸：”就算是这么个结果，我也乐意花这钱！起码这钱还能给我买个心安-----你敢说双儿让她姥教成这样儿，跟咱俩没有丝毫关系？你说话得嘴对着心说，不能嘴对着腚说，明白不！要是以后再为这事儿嚼舌头，可别怪我跟你翻脸不认人。”

　　石金贵儿摆摆手：“不嚼了，你们姐们儿的心思，再怎么嚼我也吃不透！别人的肠子十八拐，你们的肠子还得再多一拐，这难道就叫传说中的‘体贴’，妈呀，这体贴也忒累人了。”

　　家丽说：“没心没肺的人，活着才不累呢，懒得跟你费口舌。”

　　八月十五这天，高玉好把包子铺的两个账本儿和一张银行卡郑重其事地放在石金贵儿面前：“二姐夫，我和大姐都商量好了，咱们铺子的财务工作，就由您多受累吧。从今儿开始，您就不再拿工资了，咱们姐仨儿就是合伙人，每挣一分钱，都是三一三十一地分，您看怎么样？”

　　没等石金贵儿说话，家凤说道：“本来一开始就想这么干，玉好担心铺子不挣钱，怕拖累你，这一年多下来，铺子的生意还不错，这才正式请你入伙，这可是玉好的一片诚心哪！”

　　石金贵儿笑得满脸褶子：“哎哟喂，到底是亲姐妹儿，想得就是周到！往后，效益和风险共担，我没得说！不过这账嘛，还是玉好管着吧，我也不是专业的会计，强不到哪儿去！”

　　高玉好说：“这些年，您一直帮二姐管账，早就是个老会计了，我和大姐脑子都不好使，您能者多劳吧！”

　　石金贵儿伸手接过账本：“那也成，恭敬不如从命，我先管两天儿试试，要是不行的话，咱再换人，”说着，他搓着两个巴掌：“看来今儿又是个好日子，等晚上家宝回来，咱一大家子还得喝点儿！”

　　玉好说：“当然得喝点儿了，今儿可是中秋节！”

　　铜色的大月亮刚刚离地不足两竿，姜家的中秋家宴已经酒过三巡了。

　　石金贵儿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大家都劝他少喝，他晃着脑袋：“那哪成，刚才三杯，不过是热身酒，接下来这杯才是正式的敬酒，我首先要敬咱妈一杯，”说着，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姜大妈鞠了一躬，家丽说：“石金贵儿，你又出洋相是不是！”

　　家宝冲二姐摆摆手：“你甭管，今儿一定让我姐夫喝痛快了。姐夫，给咱妈敬酒也用不着站着。”

　　石金贵儿听话地向椅子上坐下去：“你们别看我脸红，我一点没醉！沾酒就红脸的人，好交！我这杯酒，敬咱妈------这位教子有方的老太太、咱们家的总瓢把子！你们记不记得，以前原老师夸咱妈，是岳母还是孟母来着，哦，对，应该是我的岳母，你们的孟母。我觉着，咱妈的‘了不起’，并不是说她老人家养出了多有能耐的子女，而是老太太把孩子们调教得有情有义，即便儿女各自成家，家大了心却不散！这多难得呀！我不是个糊涂人，也算不上个老实人，以前我好算计，好嘀咕，好存点小心眼儿，打今儿起，这些毛病都不存在了，因为在这个家里，用不着耍这套把戏！”

　　家宝他们使劲地拍着巴掌，家宝说：“好，说得好！二姐，往后你不能再说二姐夫‘嘴里吐不出象牙’了，今儿这象牙吐得多好！”

　　石金贵儿问姜大妈：“妈，您说，我这回吐得象牙带不带劲？”

　　姜大妈乐得合不拢嘴：“傻小子，你兄弟打趣你，你就全接着？今儿你说得这些话，中听，妈乐意听！我早就说过，畜牲和人，不差别的，就差在‘仁义’俩字儿上！可千万别小瞧这俩字儿，这是无价宝！我天天儿从戏匣子里，听单先生说评书，书里说的历朝历代，那些丢江山的皇帝，哪个不是因为丢了仁义才丢的江山！老百姓过日子也是一样儿，没有仁义，就没有合气，没有合气，就没有兴旺，慢慢儿地，家就散了。你们也都是当爹当妈的人，往后，你们管教孩子，也得本着这俩字儿教！这些话呀，等妈将来进棺材之前，还得再跟你们好好儿嘱咐一遍，虽说好话说三遍，狗都不待见，只要能让你们走心，我不管你们待见不待见，该说得我还是得说。”

　　家丽笑道：“没事儿，妈，您尽管说，再说上几遍，街上的狗就死得差不多了，全让您给烦死了。” 姜县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