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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秀一进北京华侨饭店的这间客房，差点让扑面的烟雾呛个跟头，他一边儿用手在脸前扇乎着，一边儿咳嗽道：“我说，你在这儿点狼烟呢还是怎么着？”

　　给李景秀开完了门，顾二披头散发地重又躺回到床上，嘴里还在吐着烟圈儿：“我想要把自个儿熏死！”

　　李景秀脱了外衣，坐到床尾：“我说，你以后别整得神出鬼没的，这几天联系不上你，差点儿把我急死。”

　　顾二冷笑道：“准确地说，是联系不上钱，差点把你急死。”

　　李景秀松了松领带：“甭管是为了什么吧，总之，玩这一手儿完全没必要嘛！你能不能再催催那家儿公司，让他们麻利着点儿，我这边儿真是火燎腚了！”

　　顾二还是面无表情：“要是能找着他们，还用我一路追到北京来吗？”

　　李景秀一听这话，使劲咔吧了几下眼睛：“怎、怎么个意思？哦，你是说今儿是周六，他们休息是吗？哎，不对呀，你不是来北京好几天了吗？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顾二眼圈一红：“他们的人连同咱们的钱，一起人间蒸发了！就是这么个意思！”

　　李景秀噌地从床上跳起来，两步蹿到顾二面前，一把把她从床上提了起来：“你是说，你是说那家儿公司跑路了？对吗？”

　　顾二挣开李景秀的手：“对！我说得不够明白吗？”

　　李景秀又一把揪住顾二的衣领：“你还来了脾气了！你他妈不是说跟那个经理是老铁吗？你们是过命之交吗？怎么着，说跑就跑了-----且甭说他的一应家什，就光说带着咱们这么多钱跑路，他也得收拾一阵子吧？他公司在哪儿，你快他妈带我去，我倒要瞅瞅，他们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

　　顾二一把推开李景秀：“王府井大街222号，去吧，你要是还能找着这个公司里的一只老鼠，也算你的本事！”

　　李景秀一屁股瘫坐在床上，瞬间又弹跳起来：“报警啊，你不报警，赖在床上等死吗？”

　　顾二又冷笑道：“报警？恐怕还没等警察立案，法院和纪委的人先找上门儿来了！”

　　李景秀象弹起的皮球一样落回到床上，他两肘支在腿上，使劲揪着头发：“我怎么就倒了八辈子的霉，偏偏信了你这个烂人，把全部身家压给你，傻得连红利都不往外取，放在里头利滚利。现在倒好，连本带利，全他妈滚了！你说，你是不是跟那帮孙子合起伙来骗我的钱？”

　　看着李景秀喷火的眼睛，顾二声泪俱下：“我他妈要想骗你，我干嘛还要把你招到这儿来！我抬屁股走人岂不是更省事儿？你以为光是你一个人的身家，我的损失不比你小，还不算我那些干姐们儿的钱，丢了这些人的钱，我现在有家难回，你知道吗？”

　　李景秀吼道：“那你他妈把我招过来干什么？是想让我掐死你吗？”

　　说着，李景秀起身掐住了顾二的脖子使劲摇晃着，然后一把又把她甩到了床上。

　　顾二从床上爬起来，咳嗽了半天，气喘吁吁道：“我招你来，是想告诉你，钱是没了，可咱们现在也绝不是无路可走！”

　　李景秀狠狠啐了一口：“呸！到现在还他妈跟我花言巧语，有什么路可走，啊？有他妈什么路可走，就剩下一条路-----死路！我妈一次透析就一千多，我闺女眼瞅又要上大学，这些事儿，在刚才，对我来说还他妈都不算事儿，可现在呢，现在我一干二净，这些事儿，对我来说全成了蹋天的大事儿，我要家破人亡了，你知不知道！”

　　顾二擦擦眼泪：“景秀，我不是在哄你，我们真得有办法脱身的。我不是让你带了港台通行证吗，咱们先去香港，然后再想办法去加拿大。只要到了加拿大，我保你得到的财富绝对能弥补你的损失，这些年，姓吕的倒腾到国外多少家私，我一清二楚，你信我这一回，行不行？”

　　李景秀轻蔑地斜了顾二一眼：“就算姓吕的家产全是他妈的不义之财，他们也不会白给你用！”

　　顾二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他！我十七岁就为他流过产，没有名份就得拿钱来找补！只要他敢说个不字儿，我立马儿去自守，他们一家子就得跪着求我收下他们的钱，想不收都不成。”

　　李景秀苦笑道：“烂人，一家子烂人！难怪会遇到你们，归其，我他妈也是个烂人，这回，咱们可算是烂到一个锅里了！”

　　李景秀仰身倒在床上，两行眼泪从眼角流进了两鬓：“老天不是没给我机会，他把这么好的一个闺女送给我，就是让我学会知足，学会珍惜，可惜，我把老天的用意错解了，我以为，只有成为一个有权有钱的爹，才算是一个好爹，结果遭了这样儿的报应！不光连累了我闺女，连整个家都毁了，我他妈真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一边儿说，李景秀一边疯狂地抽着自己耳光，顾二扑上去，一把搂住了李景秀的两支胳膊：“你这么作践自个儿有什么用，你就信我说的，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李景秀把顾二推到一边儿，腾地坐起身：“是你没到山穷水尽！一个女光棍子你当然不怕，可我呢，我能撇下一家老小一走了之吗？把一个在逃犯家属的帽子留给她们娘三个？”

　　顾二怒道：“你就是去自守，她们不是同样也会成为罪犯家属吗？如果你能躲到国外，等风声过了，你还能接济她们的生活，要是你在国内蹲了大牢，你能给她们什么，你只能变成她们更大的累赘！何去何从，你自个儿想清楚了！”

　　李景秀又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半天，他猛地抬起头，瞪着顾二：“你死缠乱打地要带上我走，你会是一片好心吗？”

　　顾二冷笑着抹把眼泪：“也是，我他妈也是犯贱！起根儿上说，你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就是块儿臭豆腐，只是碰巧合了我的口味儿，好吃不如爱吃，就这么个原因。你要是愿意走，那就麻溜儿地收拾东西跟我走，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你听好了，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可不多！”

　　李景秀倒在床上，拿枕头蒙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姜县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