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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皇帝的车驾到了集英门,却先在天街上,看见了高俅和杨戬。
这杨戬跟童贯一样,也是宦官出身的大臣,在朝中,跟童贯形成了一文一武、宦官对峙的局面。
不过,他没有童贯的胡须,瘦的像根枯草,跟一边的高俅站在一起,像两根压弯了的晾衣服竹杆子,上面挑着两件才浆洗、要晒干的紫色朝服。
“你们俩也是来求赐对的?”皇帝的脸色很阴沉。
杨戬赶紧伏地,用头扣皇帝身边小太监的脚面:“官家,微臣是来为用事郎求情的。”
皇帝一愣,挑起眉毛:“别和朕打哑谜。”
高俅赶紧也跪下:
“那蔡条,居然将陛下要购买辽国‘书画’的钱,算错了。辽国张觉使唤来的副臣郭药师,又是个沉不住气的,刚才已经气呼呼的走了。”
小牛儿好像自言自语的来了一句:
“呀,蔡二又出错了?上回叫他去西大营送大军粮草,他连户部的交割文书都忘了带,害的西大营缺了小半月的粮草……”
杨戬小声帮了一句:
“这回是不小心把‘两千万贯’,抄成‘两千贯’了。郭药师就问他是不是写错了。用事郎爱面子不承认。要不是太师溺爱……”
皇帝一听,立即把手里的暖炉、朝小牛儿的脚下、砸过去。
就听见青砖被砸得“当啷”一声,大家都唬了一跳。
“朕听说,父母都偏心,要治其心的时候,便要针灸肋骨!看来果然是真的了。来人,立即将蔡条下狱。不许蔡京送饭探视。”
然后,皇帝还不解气:
“内卫禁军中,凡与童贯有关系的,都去官!”
远处,张邦昌捧着个长条锦匣子,走过来。瞧见皇帝正和高俅他们说话,就远远的跪在了路边。
皇帝瞧见了他,就使唤人叫他过来。
“官家,臣刚得了一幅绝妙的美人图,想献给陛下、得指点一二……”
张都都知赶紧叫狗儿接过来,在皇帝面前打开了。
画的,居然是教坊的崔玉奴,穿着晚唐的开胸装,挽着抛家髻,手里拿着鞭子,腰里别着匕首和铁锤,驯马的图画。
若是平时,皇帝可能还会赞这画心思奇巧,把一个娇娇媚媚的小娘子,画得如此尚武。
但是如今,皇帝恼了,对谁都是一肚子气。瞧了这幅画,就想起了武媚娘三训狮子骢的典故,勃然大怒,一叠声的把画要过来,两手一扯,图上的美人就成了两半,又复两下,就撕得雪片一样。
偏这时北风起来了,而且越吹越大,天色也暗了下来。
张都都知瞧瞧日头被乌云盖了:
“官家,像是要下大雪或者雹子了。不如,先回内宫?”
皇帝瞪了一眼三个全身伏地的大臣,点点头。
倒霉三人组直到皇帝的车辇走了,才抬头。
张邦昌吓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乌纱帽也斜了。他看着被风吹走的碎片,把住了高俅的衣角:
“殿帅,下官是按着您的意思,找人画的这美人图。陛下为何如此不悦?”
杨戬有些调皮的、抬起一只眼、瞧瞧皇帝的车驾远的都快看不到了,才对一边已经爬起来的高俅,伸伸手,叫他把自己扶起来:
“殿帅,上攻伐谋啊。就是可怜了张大人,白白被官家吓着了。”
高俅狡猾的笑了一声。
张邦昌还是不明白,看着这两个权奸。
“禁内如今也得了一匹‘狮子骢’。想是官家下朝后,在郑娘娘那里、听见要清理帐的事情,又瞧见万寿山郭仙人打发的番婆子,才想起这狮子骢、跟今天早上那件抓捕金国人质的事,有些牵碍了。”
杨戬面上温温的说。
“大人,莫不是说的十五……贯?”
再说,张洛在斗原院的小仓库榻上,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居然被刘太监和徐师傅挤住了。两个太监哥都昏迷不醒。仔细看来,好像,徐师傅的脸色、都比刘太监要像个活人。
“唉吆。”张洛觉得脑袋疼,顺手一摸,就听见门口有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贾先生,摸不得!才上了药。”
张洛伸头一看,居然是醉杏楼财务小分队里的胖出纳。
“你……怎么在这里?”
胖出纳不知道打哪里变出一个小铜盆,里面还冒着白拉拉的热气:
“这话我倒是要问问贾先生。李妈妈使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你轰走,就是怕你跟进宫里。哪想你跑进来的这么快。”
张洛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她还要打听吴丽小庙里贾娘娘的事情,赶紧问:
“为何我不能进宫啊?”
胖出纳把小仓库的门关上,小声凑过来说:“贾道士是卷进巫蛊案的重犯呀……”
“可……我又没干什么?”
“这……还有株连之法呢!万一皇帝哪天想起旧事,说不定要砍你脑袋呢。”
“不是说巫蛊案是先帝朝的案子吗?关现在的皇帝什么事情?”
胖出纳戳戳榻上昏死的两个太监,确定他俩没醒,才说:
“那是起冤案啊。如果要是平了冤案,大娘娘就要复立……官家可是不乐意的。”
张洛听了半天,不过都是旧闻。而且,无论哪条、都不足以让贾谊变成恶鬼的吧!
她便堵着嘴、不说话了。
“李妈妈叫我和贾先生说,等过几日陛下气消了,她让师师姐姐去求一求,让官家把贾先生逐出宫。”
“啊?”
张洛一想到自己又要失业,顿时觉得比死还难受。
(她这么想,是因为她现在又安全了,暂时不用死了。)
“贾先生,难道还留恋宫里?不过说起来,这里的吃的、用的,原本是比醉杏楼好很多……”
胖出纳不小心跑题了,还把热好的饭菜、端给张洛。
张洛吃了一口,也挑起了大拇指。这些,比她四处蹭来的食物,要好了很多,滋味的精致程度,堪比上次和皇帝一起早餐的味道。
想到这里,张洛眨了眨眼:
冲真道姑说的蓝鱼儿的故事,都是真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前一秒,皇帝还在对自己抛媚眼,下一秒就传板子,差点打死自己。
大概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吧。
她回头看看徐师傅和刘太监,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毕竟还有离开这里的一天,这两人这辈子都别想了,只能等着被老虎,或者老虎的爪牙,咬死。
可是,谁害的这俩呢?
胖出纳把食盒里的熟鹅肉塞进嘴里,满嘴油:
“别看我。我进来的时候,只看见刘太监抱着块砖头要砸我,所以我就一锄头,把他拱倒了。只不过是昏了过去。至于徐师傅……”
胖出纳又摇摇头:
“见着的时候,就看见你俩都躺在地上的破席子上了。大门又锁了,没法进人的。”
“可是,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张洛问。
“我……从前……学了纵地术。”
张洛的眼睛都直了:“这么厉害?”
胖出纳得意的笑起来:
“要不然,仙长也不会安排我和璟哥儿一同入醉杏楼、来照顾你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拿食盒里的馒头,把嘴堵住了。
这时刚巧,徐师傅哼哼了两声,醒了过来。他发现刘太监躺在一边,就爬过去,就想用手掐死他。
这么一掐,刘太监咳了两声,也醒了过来,扳住徐师傅的膀子,专掐他受伤的膊头。
“小人!小人!居然带人来害我!”
“死太监,死太监!不是我,你现在早死了!”
惹得张洛差点笑出眼泪来。
瞧着这俩、一时谁也打不死谁,张洛再问胖出纳:“这食盒里吃的真不少?谁给的?”
胖出纳赶紧把最后一个馒头,偷偷扣在碗底下:
“有个纸团,署名是‘笔友斗原郡君’。”
“宫里有这么个封号?”
徐师傅终于压制住了刘太监,毕竟后者手无缚鸡之力:
“说,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不是我,不是我!是真三公要买你的命。我不从,就得死,我也是不得已……”
徐师傅顺手抄起张洛手里的食盒盖子,朝刘太监脑袋就是一下:
“老童杀我干什么?”
“难道不是你买了平楼的泼皮,坏了他杀张娘子的计策?”
张洛这才恍然大悟:“杀我……干什么?”
下一秒,刘太监在徐师傅和张洛两个人手下,简直都要翻白眼了:
“我怎么知道?!他不止要你的命,还要璟哥儿的命。呜呜呜……我不肯的,他们说,如果我不肯,就先杀我!”
“杀胡子哥?”
张洛明白了。
她想想这些天的前前后后,明白自己不过是杀胡子哥的那把刀。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会儿,这么想的,不但有她,还有倒霉的杨都虞候。一下了朝,他便跑去童府等。可惜等到童大相公回来,也不愿意见他一面。
杨都虞侯看见、就连他的手下,叶虞候,都大摇大摆的、在他眼皮子底下,进了童府的角门。
“童公爷,下官……下官……”
童贯身边的谢师爷,出来,将杨都虞侯领到角落里:“杨大人可是觉得委屈?”
“下官……不敢。”杨都虞侯当然觉得委屈。
谢师爷笑眯眯的:“杨都虞侯可为公爷做过什么事?”
“这……”杨都虞侯愣住了。
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满城的追杀胡子哥,难道不算?
昨天下午,他特别把岳虞候叫来、说张洛的事情,要给岳虞候下套,难道不算?
昨天中午,他配合老童的人,在宫里暗算徐师傅,难道不算?
还有再之前……
不能不说,这大概就是: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以作奸犯科侍人、用完则即去之。 兰陵王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