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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似乎很是偏爱河西走廊,知道穿行于此的人们都是行色匆匆。所以,它早早地就把温和的霞光洒满这条蜿蜒无尽的道路。
把装着索敏达尸身的棺材搭上牛车,成和祥再将虽然仍很萎靡,但病势渐好的拉姆抱上牛车后,就与孙神鹰继续踏上返回沙州的道路。
“当啷当啷”,牛脖子下面挂着的铜铃再次响起。
河西走廊两侧群山夹峙的,东西两向无尽的,漫长的驿路上,一轮红日下照着几个伤心的赶路人。
成和祥看着不发一言的拉姆,心里不时着急“这娃娃的发烧好一些,但是怎么不再哭叫了呢?难道是与爹娘走散,伤心太过而疯癫了么?”
孙神鹰看着焦急的成和祥,也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劝解。
成和祥突然大喊一声:“停车!”
赶车人吓了一跳,问道:“成兄,是要休歇么?这也没有走出多少路的。”
成和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回凉州!”
孙神鹰吃惊地问道:“走了几天路,怎么还要回去呢?”
成和祥狠下心来说道:“这娃娃应该是想念爹娘,才又是发烧又是不说话的。她肯定是心中焦虑,担心我们会伤害她!要是这样,不如就让她在凉州等待返回吐蕃的机会。”
孙神鹰埋怨着说道:“我说在凉州多待几天,你还不高兴。现在又把她送回去,或许她会更加伤心的。再说,我们已经公务误期,说不定还要挨杖,此事还要耽搁么?”
成和祥看看孙神鹰,再看着漠然呆坐的拉姆说道:“她回凉州,只是孤苦少时,但还是能够有回吐蕃的机会。若是被我认作小妹,再回去恐怕是遥遥无期了。我阿娘也是喜爱女娃,她见了必会更加舍不得这个娃娃再走的。”
孙神鹰叹气说道:“要不我再问问这个娃娃。”说罢,他下马走到拉姆近前。
拉姆此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的草地,见孙神鹰过来,冲她比划着手势。那意思是问她,愿意再往西边走还是想回东边去?
孙神鹰比划了半天,却见拉姆都只是漠然看着他,也觉得尴尬,只得说道:“成兄,我这样比划着,她也不明白的。”
成和祥狠狠心,说道:“罢了,就送我这个小妹回凉州罢。”
孙神鹰只得作罢,上马说道:“这样罢,我先赶回去。交了公务,再为你讲明、请示。”
成和祥点头说道:“也好,你先回去,我把这娃娃交给申建后即刻返回。总之,不要这娃娃心里太难受了。”
赶车人嘟囔着说道:“车钱不要少算,就听二位军将的。”说罢,他将牛车调头,往回赶路。
牛车晃动摇摆着,犍牛被赶车人拽住缚在肩背上的绳索、木杠,掉过头来。拉姆见此,却又哭叫起来,孙神鹰无奈地问道:“小阿妹,你到底要如何呢?”
拉姆一边哭着,一边手指向西边。她心里想道“阿妈说要那个贺远至死的,我若回了蕃地,怎么寻找那个坏人呢?反正我已是孤苦无依,这两个人又对我很好,我就只好先留在汉地了。”
成和祥与孙神鹰又不禁落泪。赶车人叹罢气,再次掉回头向沙州赶路。孙神鹰抹去眼泪,先行打马奔向沙州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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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听了仲朗士杰坚持要回转家中的话,自己本也是暗里决定送他回去,此时又见他伤情稍有稳定,也就准备同意。
同伴们劝说仲朗士杰道:“仲朗,再养几天罢。路途很远,你的伤又很重。牛车颠簸,怕是对养伤不利的。”
仲朗士杰摇摇头,说道:“放心,我就是一头野牦牛。我要尽快见到美朵和孩子们,我有神佛护佑,有美朵和孩子们的祝祷,会平安到家的。”
见他如此坚持,同伴们只好请医者与他同行,以免意外。
石雕楼外,牛车已经备好。同伴们在牛车上铺上厚厚的几层羊毛皮垫,把仲朗士杰搭在上面,再给他盖好羊皮被。
仲朗士杰感恩地看着同伴,微微摆手道别。同伴们站在道路旁,冲着逐渐远去的牛车里的仲朗士杰,不停地念诵祝祷,祈盼他平安到家,与妻子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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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哥本怀抱着时常哭闹的朗纳森,贺远至也骑着马跟在后面。两人一边看好青骢兽上的美朵的尸身,一边骑马默默前行。
瓦哥本停下说道:“好了,贺远至,我也不会杀你的。无论怎样,美朵都已经原谅了你。你走罢。”
贺远至怒道:“怎么是美朵原谅了我?美朵是知道与我无关的!”
“你自己也说或许与你相关的!”瓦哥本怒喝罢,又缓和下来说道,“美朵说不要伤害你。你快走罢,前面随时会遇到吐蕃兵士了。”
贺远至见他这样说,心里也是感动,说道:“瓦哥本,不用再为我担心了。我必先送美朵和纳森回去,不敢食言!我要为美朵和仲朗兄安葬后,再寻回拉姆!”
瓦哥本眼圈发红,说道:“好罢,我也不会让蕃人伤害你的。”
两人继续默然地走着,各自沉思心事。
贺远至暗叹道“迭生意外,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同袍相会!哎,目下只好先各行其是。”
一阵嘈杂的吼叫声传来,从远处的山脚下的草丛和密林中,冒出很多人影。
他们手持刀抢,挽着弓箭,对这边几人大喝道:“大蕃属地,过来的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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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通从休屠城回来,向崔希逸回报之后,才转回驻地,就听到了陈晖对于索敏达意外身亡的叙说。
宋通惊诧不已,心中顿觉悲伤。
他痛心说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本来敏达兄弟说,说,”
他心中又暗道“敏达说要去大斗拔谷侦探阿史那,却是跑到了城东去接应什么‘朋友’,就此丢了性命。还有那匹青骢兽也不见了,肯定是在这事故中丢失了。算了,我也都不再追问了,那样或许会给索敏达之死再添麻烦。”
陈晖问道:“说了什么?”
宋通只得叹气一声,推说道:“敏达兄弟只说是要去大斗拔谷公务,谁知出了这样的事。”也是泪落不止。
陈晖还想再说后来的事,见宋通已无心再听,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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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希逸从大堂走回后宅,似乎不经意之间,又在墙角“发现了”狂吠的白犬,不禁连声惊呼。
身边的仲云庆等人正在侍从,见他慌乱不已,连忙安慰一番。
崔希逸回过神来,也就知道都是虚幻。他尴尬地摆手挥退侍卫,自己快步走入内宅。
见崔希逸只是低头闷坐,知道他心病又犯了,李氏和静怡不停忙碌,不停劝解。
崔希逸终于安定下来,抹去额上的大汗,他的呼吸也由急促转为平缓。
许久,坐在椅上崔希逸苦笑道:“真的应该尽快离开这里了。”
“爹爹真的是要调去做河南尹了么?”静怡问道。
“是啊,传来的消息是这样的。虽然陛下看在我既往勋绩的份上,没有过多责罚,但我再有不舍,也只能告别这千万里烽烟,告别这丈夫立马横刀、热血功名的边疆了。”崔希逸不无感伤地说道。
“这样更好,不比在这里一味拼杀好得多么?”李氏不在意地说道。
“你懂什么?!”崔希逸虽然呵斥着,但心中还是对自己曾经的背盟内疚不已,也想尽早离开这令他心神俱伤之地。
“爹爹回去休养最好不过。只是,”静怡想着这下无论阿史那博恒是否北去,两人都是要离别了,心里伤心不已。她想要问父亲“傔从们是要留下,还是跟从进中原?”,但实在是不敢问出口。
李氏见她羞赧,径自笑着说道:“怡儿赧口,为娘却敢询问郎君。傔从们是要解散回军营去么?”
崔希逸不动声色地说道:“他们自然是要护送我回去洛州的。”
李氏赞声佛号,再问道:“那个,那个阿史那也要跟从了?”本来想说“那个恶神”,碍于静怡在场,不好直说。
崔希逸缓和口气道:“阿史那是傔史,怎能留下?只是怡儿,”
李氏问道:“万里边疆的节度使,哦不,堂堂河南尹,说几句话,也要吞吞吐吐么?”
崔希逸立刻怒道:“怡儿还是要离阿史那远些!待日后,我再查看清楚不迟!——我怎么吞吞吐吐了?清楚了么?就连你,也不要再与我纠缠了!”
李氏喜道:“怡儿,这是你父真的要仔细斟酌了!告诉那莽汉,不要想着回草原放羊去了!”
静怡羞红了脸,更是不敢出声。崔希逸喝道:“你还要怡儿再去见他?!”
“我郎君文能治世,武能安邦,我们的宝贝怎能直面那莽汉!戴个帏帽好了。”李氏赶紧说道。
“戴帷纱见他?”崔希逸怒道,“须顾及我的面皮!”
“那就不戴帷纱。”李氏说道。
“什么话!我的女儿怎能……”崔希逸气得说不下去。
“我就说带着帷纱么。”李氏又说道。
崔希逸拂袖而去。
转回大堂闷坐许久,崔希逸又召来宋通,向他告知了可能会被调去洛州的事,让他通知傔从们,先做出行休屠城驻军巡视的准备。
宋通虽然舍不得离开能够大展心愿的边地,但也只得尽职守则,心道“就先护送节帅赴任之后再行请示调回边地,不好此时就说,令他以为我们不想跟从他而心中不悦。”也就承命下来,转告诸位傔从。
宋通回到傔从驻地,向傔从们告知了崔希逸或许被调去内境任职,而众人都需随从的事。
陈晖、段晏听到可以回去中原,自然是开心不已;仲云庆、嵬飞猿听到,却是颇有犹豫。
宋通见状安慰道:“中原也很好的。再若是二位去到洛州不能适应,再想办法调回也可。”
仲云庆、嵬飞猿听了也就放心。
众人又都在宋通的指令下,去到仓库、马厩,准备崔希逸出行巡视的马匹、鼓乐、旗帜、兵械、衣甲等物,一整天都是忙得不亦乐乎。
段晏忙碌许久,自觉累得腰酸背痛。他一边捶打自己的腰腿,一边埋怨道:“阿史那傔史与达昂毋谦等人倒是清闲……”
宋通听罢默不作声,段晏也觉无趣,只好继续忙碌。 大唐因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