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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的星斗仿佛就压在头顶上。达昂毋谦听着山谷里蕃人的营地中,传出的低沉忧伤的歌声,心中感到很是悲凉。他忍不住对着星空喃喃说道:“上天,为什么要我们杀来杀去?”
低下头来,达昂毋谦暗想道“我在白天看守蕃人放牧时,发现了那个和贺远至结成兄弟的仲朗士杰也在人群中。他没有认出我,我也不敢直接跟他打招呼。但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希望我以后宁可死在战阵里,也不要被俘虏了去。哎,哪天得到机会,我找他聊几句,宽慰一下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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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地公主不要愁苦悲伤,英俊的赞普在逻些等您。蕃人都祝愿您吉祥如意,一起骑着骏马远来迎讫。歌唱舞蹈再将美酒奉上,请您坐上绿松石的宝椅。围绕着您和赞普身边的,是幸福美满的五色彩旗……”满天的星斗仿佛就压在头顶上。仲朗士杰与众人一起歌唱着,希望歌声能够被风带走,顺着唐蕃和婚的道路,传递给各自家中的亲人。
仲朗士杰想念着美丽、善良的美朵,还有宝贝女儿拉姆、健壮的儿子朗纳森,心想“唐蕃双方不知道是否会交换战俘,何时才会交换呢?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逃回去的。我查看了木栅那边的看守兵士虽然严厉,但是那木栅还是有些缝隙可以钻出去的。只要找到机会靠近木栅,就能够找到缝隙钻出去!过去那边的地形我也熟悉,拼命跑上一段,就是蕃境!我就能再见到美朵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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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府衙兵械仓的一角,阿史那博恒把可斡朵利叫到一边,低声说道:“那些兵械你都单独存放了吗?”
可斡朵利浑身颤抖着说道:“是的。”
“你害怕什么,你不也是大漠的儿子么,不也是要在大漠里才能成为英雄么!”阿史那博恒笑着说道。
“是的,我一定能成为大漠的英雄!”可斡朵利挺起胸膛说道。
“对,这样才像是我的曳落河!”阿史那博恒呵呵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们是草原、大漠的神狼繁衍的,怎么能困在连胡饼都吃不饱的地方呢?!”
“您回归大漠,一定可以成为大设!我就做您身边最勇敢的武士!”可斡朵利仰慕地说道。
“好!就是这样!”阿史那博恒说罢,想了一下再咬牙狠狠地说道,“回去跟契苾乌及和索敏达说好,谁敢违我命令,立即就死!那个索敏达,让他找几只白狗散在节度府附近。”
“要那些狗有何用?”可斡朵利狐疑地问道。
“节帅背盟心虚,见白狗就乱了神魂,先试着搅扰一下;你在兵械仓做仓丁偷藏的兵械,预备我们回归时取用。”阿史那博恒漠然说道。
“大设放心!我们一定听令,尽早返回大漠!”可斡朵利赶紧回道。
忽然,墙角人影一闪。那人正要躲开,却被阿史那博恒一声低喝,吓得呆站在那里。那人就如被野狼追杀的羔羊般,只敢发抖、不敢挪步。
阿史那博恒摆手让可斡朵利快速离开,自己上前抓住那人衣领,发现正是段晏。此时的段晏,早已抖如筛糠。
阿史那博恒冷笑着低喝道:“听见了就好,还要活命么?”
“不知傔史在说什么,我没有听到的。”段晏连忙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就好。”阿史那博恒松开他,绿色眼眸死死地盯住他,又冷笑着说道,“你也要助力我事!”
浑身颤抖的段晏,只觉得此时的他仿佛真的就是暗夜中的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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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远至终于能站起来,走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了。
雪山巍峨的影子倒映在河水中,山脚下的绿树成林、芳草如茵。如繁星一般点缀在草场中的野花,在无垠的原野中尽情绽放。成群的牛羊,在牧人的吆喝下,四处游走觅食。
美景尽入眼中,他心中赞道“这样美好的天地,真是神仙才能居住的地方!”
趁纳森在屋子里睡觉,拉姆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拉着贺远至的手,示意他往远处多走一走。贺远至蹲下来,望着拉姆清澈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拉姆,谢谢你!”
拉姆笑着说道:“你还会说别的蕃语吗?天地,山神,河流……”
贺远至听不懂她的话,但见她可爱的样貌,也是笑个不停。
虽然伤口还有些疼痛,稍有些吃力,贺远至还是大笑着把她举起来。那边,美朵和瓦哥本已经走过来了。
美朵才到近前,贺远至立刻倒身拜下,哽噎着说道:“阿嫂,贺远至重伤在此,就连屎尿都是您侍弄的。您和仲朗士杰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贺某该怎么才能报答呢?”
瓦哥本还在为那天的争执生气,虽然不屑地看着他,也只好为他们做翻译。
美朵赶快拽起他,说道:“你叫作朗仲,是我的奴隶了,不用报答。等你再好一些,就让你去找我的仲朗。”
贺远至说道:“我不做你的奴隶,但我一定把仲朗兄找回来。”
美朵笑道:“你是我的奴隶,我用十只羊才把你换来的。你要找回仲朗!找回仲朗就给你自由。”
贺远至不敢再争辩,只得说道:“都听阿嫂吩咐!”
瓦哥本忍不住问道:“我来告诉你,别处的吐蕃军队,我们也都问过了,没有见到仲朗士杰。听说这次被俘虏的蕃人,都在大斗拔谷,那他就很可能也在那里。你能去把他带回来么?”
贺远至听着,觉得是这些蕃人实在是真诚,就没想过把自己放出去,自己跑掉吗?他问道:“你们不担心我自己先跑掉么?”
美朵诧异地看着他说道:“你怎么可以那样做呢?山神会惩罚你的。”
贺远至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对着美丽善良的美朵,自己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伤她的心呢?
瓦哥本不屑地打量了几眼贺远至,再说道:“如若是两军打仗,我们自然不会像呆痴那样被别人欺负。但是在部落的生活中,只要我们发了誓愿,是绝不会违背的。即便是做不到而受惩罚,也会诚实地说出来的。”
贺远至听罢连忙对着施礼美朵说道:“阿嫂,贺远至不敢对您说谎话的。”
美朵点点头,笑着说道:“你是朗仲。”
贺远至无奈地暗道“我在这里被阿嫂唤作朗仲,当然是可以的。我的行军袋上那个梁仲的名字,的确和这个朗仲太相近了”
屋里的朗纳森又在哭叫,美朵和拉姆赶紧跑进去看。
贺远至对瓦哥本说道:“瓦哥本,大斗拔谷现在肯定是防守严密。要救出仲朗兄,我们要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瓦哥本长叹一声,说道:“是啊,我们的斥候兵前去那边打探,回报说山谷各处都已竖起木栅了!”
贺远至听了不禁惊愕发呆,随后也为唐蕃双方情势的更加紧张而伤叹不已。 大唐因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