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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通身上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但他还是坚持上马缓行,以期待伤势恢复得快一些。他心想“真希望快些好起来,再去杀敌!也就能够去打探到十一兄的确切消息。”
阿史那博恒看着在校场内骑马缓跑的宋通,心道“宋六负伤过重,很有可能就此废掉。我也就不必再担心他,阻拦我回归大漠了。”
浑天放接到阿史那博恒的指命,将傔从们都聚集到一起。阿史那博恒见众人已经到齐,扫视一下后,说道:“前次大战,我方仍获大胜!军府的司勋参军那里已经计较清楚,我们傔从也被分到每人赏绢两匹!”
本以为众人应该欢呼雀跃,但见他们并无很是兴奋地神态,阿史那博恒只得扫兴地说道,“至于贺远至,虽然不能查清他的尸体下落,但还是要通告诸位:贺远至叛逃吐蕃,生死不明!若半年内没有捉到或是回归,节度府衙权当他是失踪兵士,不再处置;若他回来或被捉获,即刻斩首!”
宋通正站在一边旁听,此时听到他的话,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宋通疑惑地摇晃一下脑袋,并未觉得异常,立即大声质问道:“十一兄生死不明,谁说他是‘叛逃’的?”
仲云庆也怒道:“阿史那,是不是你和十一兄有过节,才这样发下敕令的?”
阿史那博恒大怒道:“我与贺十一比你们情义要深得多!但他在战阵的事,是我,还有几个兵士亲眼所见,我怎能说谎瞒报军府?我又能瞒得住吗?!不必争辩,我刚才所言即是牒令!”
宋通此时体力不足,大喊也喊不出来,只得愤怒地说道:“十一兄与我说过,他还有家仇未报,怎么可能叛逃?他那样的英雄,又怎么可能叛逃!”
“什么大仇?只有你知道,别人又如何相信?也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者他偷偷报仇去了,也是可能的。”阿史那博恒慢悠悠地说道,“宋六是要我这样去报司勋、司兵等处,去报节帅吗?”
陈晖赶紧低声对宋通说道:“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
宋通忍耐不住,再次喝道:“我自会去司勋、司兵处请示!”
“好,既然不听我令——你负伤过重,恐怕已是不能再经战阵,我立即就调你去昌松县,去山沟里守戍堡!待番值期满即可返乡,可以么?反正都是为大唐守边!”阿史那博恒也怒道。
“好了,好了。”段晏见情形不对,连忙劝阻道,“傔史先不要急,宋六也冷静一下。人又不是傔史弄没的,傔史也是着急了好久。但是军籍里面有贺远至名姓,现在找不到人,又有人的确看到他和蕃兵一起,只好先做这样的处置。我们都相信——日后若能够辨别清楚,自当还十一兄公道。”
陈晖也只得劝说道:“正是,正是,都不要急。”说罢,他拉着宋通走开。仲云庆、嵬飞猿不敢再争辩,但还是愤恨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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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多日的擦拭,在美朵和拉姆的精心照顾下,贺远至觉得精力恢复得很快。
见美朵端着清水来为自己擦拭,贺远至颇为难堪,挣扎着要自己擦。美朵把他的手推开,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应该给你擦洗一番了,实在太臭了。”美朵笑着说道,“伤口处还是碰不得的,只好我来帮你。”
贺远至实在难为情,只得闭上眼睛。他心里却总浮现着这两人近些天耐心地照料自己,感动万分,又恨自己仍是不能行动,无法立即报答。
擦拭到手臂时,抹去了唐人手上的血污,美朵和拉姆都愣住。两人已发现了他左手大指上的那枚铜耳环。
拉姆拿起贺远至的大手放在自己的小手中端详许久,不禁高兴得跳了起来,说道:“这是阿爸的耳环!他肯定知道阿爸在哪里!快让他好起来,去找阿爸回来!”
美朵仍是坐在一边发呆,拉姆过来坐下问道:“阿妈,怎么你不高兴?”
“我后悔为什么要把他从野牛谷带回来!”美朵落下泪来,恨恨地说道,“是这个唐兵杀死你阿爸之后,抢了他的耳环戴在自己手上。山神灵验,让这个坏人落在了我的手中。”
说着,美朵取下贺远至大指上的铜耳环拿在手中,再从腰间拔出匕首,刺向他的脖颈。
贺远至望着美朵,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面色难看,还拿匕首要刺他。又看着美朵抢走那枚铜耳环,他就挣扎着说道:“还给我,那是仲朗士杰给我的,他不让我取下来。”
拉姆抹着眼泪说道:“他好像在叫阿爸的名字。”
美朵哭着说道:“还管他说什么?你抱着纳森先出去。我杀了他,把他拖出去,你们再回来。”
拉姆赶紧抱起纳森,但心中毕竟不舍,还是边往外走边嘟囔着说道:“但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美朵本来也是浑身颤抖,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将匕首丢在一边说道:“你还是去叫瓦哥本过来罢。他听得懂汉话,再问问这个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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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哥本大致问清了贺远至的叙述,美朵听得坐着发呆,说道:“我是听仲朗说过有一个唐人用匕首交换了他的耳环,只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巧,能够在这里遇到这个人。这个人倒底是叫‘何元迟’还是叫‘朗仲’?还是朗仲好听,我就叫他朗仲了。”
止住心中的惊慌,美朵转过来又看着贺远至,悲伤地问道:“你们是兄弟,为什么还要杀来杀去的?”
贺远至听了瓦哥本的翻译,就说道:“我们两个没有杀来杀去的,是两边的贵人们杀来杀去的。哦不,是贵人们要我们杀来杀去的,是你们吐蕃总是侵犯我们的。”
瓦哥本听着恼怒,喝道:“我们要去天竺,我们要去大食,我们要去突厥,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去年不是你们背盟的?”
贺远至愤怒地说道:“那也是因为你们侵占小勃律国在先!经过我们的属国可以,为什么你们要占领?”
瓦哥本怒道:“他们多是象雄人,为什么他们不能变成我们的属国?”
“不止是象雄人,还有其他族属的!是他们的王子愿意做我们的属国的!”贺远至恨恨说道。
美朵看着两个男人激烈地争吵,连忙劝说道:“瓦哥本,你只告诉我他说的话就行,怎么你跟他吵起来了?”
瓦哥本气愤地说道:“若不是你在这里,我早就杀了他了。”
美朵笑着说道:“那样你就很英雄了?他只能躺着不动的。再说,他是仲朗士杰的兄弟。他们两个在战场上都没有相互杀害,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瓦哥本气愤地说道:“好了,不跟你讲了,这个唐兵要说的你都清楚了。都是他自己说的,瞎编胡说也有可能。这个人能当你的奴隶吗?我看不像。”说罢,他气呼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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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朵看着贺远至说道:“你既然是仲朗的兄弟,我还是要救你的。只是‘何元迟’这个名字不好听,我以后就叫你‘朗仲’。好么,朗仲?”
贺远至听她似乎是在说自己的名字,就认真地说道:“我叫贺—远—至。”
“朗仲。”美朵自顾说着,再继续给他涂抹酥油,“朗仲,赶快好起来,去找我的仲朗!他如果没死,你们就在这里做兄弟,我用十只羊才把你换回来的,你可不能偷偷跑了;他如果是被唐人俘虏了,你就去换他回来。”
拉姆听着美朵的喃喃自语,不知不觉地和纳森一起睡着了。
贺远至望着昏暗的篝火的光晕里,如女神一般的美朵,心中万分感激,只是仍然坚持说道:“我叫贺—远—至。”
美朵给这个唐人擦好了,再摩挲了许久那枚铜耳环,就重新给他戴了回去。再为他盖上羊皮被,自己也洗了手,就把瓦盆里的水倒出门外去。
满天的星斗仿佛就压在头顶上,美朵呆呆地仰望着夜空,暗自祈祷道“仲朗,快回来罢,我和孩子们都想你了。”
贺远至躺在毡帐里,听着外面的美朵低声唱着歌谣。虽然听不懂曲辞,也能听得出来,那歌声里蕴含着的深深的忧伤和祈盼——
“莫要愁苦悲伤,我已卜卦神灵。赐你吉祥如意,永远快乐安宁;莫要愁苦悲伤,我已卜卦神灵。赐你阖家安康,载歌载舞不停……” 大唐因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