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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昏暗,仲朗士杰平静地说道:“我的朋友扮作胡商去了沙州,已经见到了拉姆,她现在很好。我的朋友也不敢与她交谈,带她回来的路途又太远,也不安全。总之,知道收养她的人家都很善良,我也就放心多了。”
“既然如此,仲朗兄就让贺某去一趟,带拉姆回来!”贺远至着急地说道。
“你不担心这么远的路,会出现意外么?”仲朗士杰伤势未愈,只能轻声说道。
瓦哥本也示意贺远至不要着急,听仲朗士杰说。
“我当然想要接她回来,恨不得就像雄鹰那样,飞去把她接回。只是,现在,恐怕又是不行了的。”仲朗士杰说着,情绪有些激动。
“为什么这样说?”贺远至问道。
“陇右一带现在的形势非常紧张,唐蕃开战应该是不久的事了。”仲朗士杰说道,“这里除了这两年打了两仗,还真是平静了十几年了。现在,双方的兵将都要立功得赏,已是按捺不住了。边境也是查禁得严厉,拉姆的事只好先放下了。”说罢,仲朗士杰对着西北方向合十祝祷敬礼。
贺远至颓然坐下,说道:“我还以为很快就见到拉姆了的。”
仲朗士杰接着说道:“不止如此,你也很危险的。”
“仲朗兄不要我回汉地,我就不会让别人加害,还能有什么危险?”贺远至不明问道。
“我也不怕你生气愤怒。本来你已是叛逃兵士身份,再加上我也不要你再上战阵。我更还曾经发誓说分你一半羊只,为你娶一位蕃人姑娘。但是现在,无论是你气愤不喜还是心甘情愿,都不行了。”仲朗士杰伤心地说道。
贺远至听着感动,又诧异他的话,赶紧请罪道:“我就是再不满意,也不敢违背仲朗兄和美朵阿嫂的话。我是有些急躁,仲朗兄不要生气。”
“不是这样的。就跟你直说了罢:吐蕃贵人们要所有的蕃地青壮男子到各处布防,预备大战。”仲朗士杰说道,“就连汉地的俘虏,都要加入军队中,组成不同的部落,以充军伍。”
“啊?”贺远至又急又气,说道:“我怎么会去杀汉人呢?”
“这是你的想法罢了,若是到了战阵,还能想那么多么?都是你死我活地拼杀。”仲朗士杰缓缓说道。
贺远至想起达昂毋谦和浑天放在战场上的犹疑不定,此时才有了一点真实感受。
他不由得悲愤地说道:“那我就自裁死掉就是了。”
“我知道你既重情义,又是个忠诚的人,一定要帮你度过此劫。”仲朗士杰轻叹说道。
看了看垂头丧气的贺远至,仲朗士杰平缓了气息,接着说道:“我让瓦哥本助你从南边逃走。过了蕃境,你进入姚州后再北上,就用你那个梁仲的身份,说是伤残兵士,从吐蕃逃出来的,然后辗转去到扬州那边讨生活罢。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还是会被当作叛逃兵士处死的,我们这么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贺远至不禁落泪说道:“这是真的要和仲朗兄别离了。仲朗兄,我怎能舍得?!又愧欠您和阿嫂的恩情!”
朗纳森在瓦哥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来,向贺远至笑着伸手,叫着“贺叔叔”,要他来抱。
贺远至把他搂在怀里,忧伤地说道:“朗纳森,快点长大罢。长大后把阿姊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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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天色已亮,宋通摸了摸昏睡的宋义的额头,觉得热度似乎并未减轻多少,又着急地问道:“医师,还是不怎么见好啊?”
医师也是累得眼睛干涩、浑身酸痛,劝道:“针灸已用过了,再服一些药喝下,快好了。”
宋通问道:“还要再破用缗钱么?”
看着宋通急恼的样子,医师赶紧说道:“暂时不必了,先用瓦罐里剩下的那些药,再煮来喝一些试试。我也先回去了,实在熬不住了。若是娃儿不见好,再来找我。”
宋通听他说罢,也觉得自己疲惫,只得说道:“宋某致谢医师诊治,快请回去休歇罢。我再给娃儿用药,冷水来敷。这里有事再来相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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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晏一大早起来,吃了些粟米粥之后,立即去找里坊的里正董均。
董均见段晏到来,客套一番问道:“段三郎得了些勋阶,也算是衣锦还乡,有什么筹划?”
“那些勋阶有什么用?我也不想去做差役。出差太过辛苦,也不得钱财来花,不如继续种地就好了。”段晏故作无奈地说道。
“那就委屈三郎了,只是又要交地租。”董均说道。
“好说,这也是应该的。”段晏答道,犹豫了一下,试着问道,“我们左近都有什么社邑?回来也要与亲邻走动、襄助。”
“哦,三郎真是热心乡里俗事。”董均想了想,说道,“主要也就是‘婚丧社’、‘租赋社’、‘渠田社’等等。这里面又因参与人的财富不同,分了等差的……”
“那么,我这三匹绢可以参与什么样的社邑呢?”段晏急不可耐地问道。
“吓死人,哪里用这样许多!三郎这些,只用一匹绢,也可以参数个本地富户人家组成的社邑了。一般也就是每人先出一百钱到二百钱不等,以做入社保证。”董均说罢,再略作介绍。
如“婚丧社”,等谁家出了事故,众人再相凑一斗酒、几尺布,多一些的也就是三五十文缗钱就可以了;“租赋社”,谁家若是交不起租赋,众人就先凑钱凑物代付,等他还时,收些贷息。若是还不起是不行的,自有保人催促或者代还;
“渠田社”,多是出力,但相关人员有了事故,也是凑钱互助的。其他大略如此。但是无故退社,那一百文缗钱只能退回五十文来的。而且,社邑事务也需用心去做,否则也要挨社头脊杖……。
“好,我回归乡里,正要为乡亲出力!就参加这样富户组成的三个社邑罢,只是社邑内的人数要多些,这样可以多帮助乡亲。日后还要再多出力的。”段晏说道,“就请里正领我前去社头家里,立即加入!”
“好,三郎爽快!也致谢三郎慷慨答报乡亲!”董均起身致谢,带着兴冲冲的段晏去办理入社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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嵬飞猿大喊道:“拓跋叔叔,我们在这里!”喊罢,带着仲云庆等人快跑过去。
拓跋忠站在军帐门外,也在兵士群中发现了嵬飞猿等人,笑呵呵地走来。
仲云庆躬身施礼已毕,又觉得拓跋忠身边的这名侍卫英秀挺拔,也施礼道:“这位兄弟辛苦,在下仲云庆。”
那人却只是脸色微红,稍还一揖,并不做声。仲云庆心道“虽是无礼,但这样腼腆,或者是个新兵。总是嵬飞猿阿叔同来的,也是要小心对待就是了。”
嵬飞猿看着仲云庆,笑着说道:“好了,我们就去跟着叔叔到四下里看看,不要等粟特兄弟们来了,再发现纰漏。”
“好!”拓跋忠带着众人上马,走向那片广阔的山谷草原。
鲁州、丽州、含州、塞州、依州、契州,是先高宗皇帝为安置归化的突厥人,及九姓粟特人而设置的,当时号为“六胡州”。
但是于开元八年时,由于不满税赋过重,又和管束唐将不睦,粟特人首领康待宾率众反抗被杀,六胡州被减为四州。
开元十年,康待宾旧时部众,在另一个粟特领袖康愿子的带领下,再次发动叛乱,又被平灭。
陛下愤怒,将数万粟特人都迁徙至河南、江淮等中原腹地,此处立即变成了空旷无人的千里荒原。
如今已是开元二十六年,陛下开恩,将他们迁回此地,重新在跌宕起伏的山谷间,设置了宥州来安置这些返回的粟特人。
北面是黄河河曲,西面是灵州,南面是盐州、夏州,与东面的白于山一起,围拢着这片广袤的山谷。
骑在马上的拓跋忠,看着眼前空旷的草泽、荒滩,以及遍布其间,刚刚筑成的大小城廓。他跟身边几人陈述故事,又感慨地说道:“久不经历战火,这里恢复了很多昔日草木繁茂的状况。真的希望兄弟们都能安居生业,永享太平!”
可斡朵利说道:“是啊,‘四海一家如兄弟’多好!”
嵬飞猿笑道:“可斡兄弟这话用得好啊!你现在的汉话说得很好了。”
可斡朵利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差一点点。”
几人听着他并不谦虚的言辞,都逗得大笑。拓跋忠身边的那位侍卫也使劲捂嘴,不笑出声来。
仲云庆看着他本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是要大笑的,却又忍住了,心道“这兄弟颇能约束,可见拓跋忠军令之严。”
还是觉得此人稍有拘谨,仲云庆就趁着拓跋忠走远了一些,凑过去低声打趣道:“兄弟,不要拘束!是怕拓跋将军么?”
那人收住笑容,冷冷地看着他,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仲云庆连忙说道:“仲云只是说笑,兄弟不要见怪!”
嵬飞猿一旁看到,使劲憋住想要大笑的冲动,对仲云庆喊道:“若是不想挨鞭子,就快到这边来!”
仲云庆却怒从心头起,喝道:“什么人敢打我?”
这侍卫只是盯着仲云庆,也不说话。
仲云庆更觉他无礼,低声道:“哼,侍卫就这样猖狂么?你这样藐视我,若不是拓跋将军在,恐怕不是你打我。而是我仲云庆,要狠狠教训你才是的。”
那人仍不说话,只是冲他不断点头,意思是很不服气,要找私下场合教训仲云庆才是了。
仲云庆也不再理他,催马跟上嵬飞猿等人。 大唐因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