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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希逸在内宅屋中,还在大发脾气,坚决反对李氏和静怡对阿史那博恒的认同。
“我们崔氏、你们李氏,皆是华夏名望氏族。望族男子若娶普通姓氏女子,女方必备若干陪嫁财礼;而望族女子,又是达官显宦、名士才子梦想之佳偶。岂能自降身份?阿史那不过夷狄凡夫,我怎可将爱女嫁与她?”崔希逸骂得累了,还是在不停地说着。
“阿史那倒也是英雄模样,日后也必有作为的。”李氏心疼女儿,只得违心说道。
“阿史那太过粗莽。那日我还想助他立功,他却粗声大气地回绝,说是‘只想回草原’。这样的人,能是崔家女婿么?”崔希逸恼怒地说道。
李氏也叹气对坐在一旁不作声的崔静怡说道:“怡儿啊,说来真是这样的。你本来柔顺,此事却偏要倔强。那个莽汉怎能托付终身?真地要跟他跑到大漠中去?”
静怡看到母亲也已不再支持自己,眼圈发红,低声说道:“我只认可他就是心中的‘项羽’模样。”
崔希逸不耐烦地说道:“夜中梦幻当不得白日现实!‘门当户对’之说,崔某怎敢违和?绝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再骗自己了。”
“我没有骗自己,说的都是真的。”静怡终于落下泪来。
“那也不行。父母不答应,都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为婚姻’。莫非为父清誉,除去那个混账孙诲,又再被这个莽汉玷污么?”崔希逸怒道。
“女儿不敢。好罢,女儿不敢违命,日后必每日抄经,为父母祈祷福寿。只是,都不要再提及女儿终身之事了!”静怡坚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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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趁着四下无人,贺远至在军府公廨找到阿史那博恒,坚定地说道:“阿史那傔史,昨日你说的那事还是再作商议罢。牵扯许多人,也不稳妥!”
阿史那博恒低声说道:“是宋通拦阻你了么?”
“与宋通无关,我自己思虑的。”贺远至回道。
“嗯,我也觉得不太妥当,只好作罢了。”阿史那博恒叹气说着,又低声说道,“叫宋六来,我这里还有肉吃,再去找些酒来喝。”
贺远至见他答应,也高兴地说道,“好,我和宋六去凑钱买几升酒,晚上下值一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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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在军府的墙角绽放出璀璨的黄色、红色的小花朵,诱人的香气从它们虬劲的枝桠上,随着微风散发到空气中。宋通站在和煦的阳光中,望着梅花而思念故土,不禁走上前去,深深地嗅了一下这馥郁的芬芳。
“梅花绽放,宋六又再想念故乡了么?”贺远至走来笑着问道。
宋通笑笑,说道:“这梅花的确坚韧!不管身处何地,到时就要绽放。”
“绽放得太急,有的已经掉落地上了。”贺远至笑着打趣道。
宋通看着地上零落的梅花花瓣,弯腰拾起几枚。他将花瓣拿在鼻下闻了闻,也笑着说道:“仍然很香。”
两人正在说笑,却见陈晖急匆匆跑来喊道:“傔史召集!我等速去!”
几人连忙整理好衣袍,跑向校场。
朝霞辉映着阿史那博恒健壮的身躯,他看看众人集齐,就大声对驻地众人道:“奉节帅令!近来在凉州、甘州的各山道隘口,均发现吐蕃的侦骑斥候、游奕兵多次前来巡探!此时距去年围剿吐蕃正好一年,须严加提防他们报复!近蕃的各处山谷已不允许放牧、打猎。”
贺远至兴奋地说道:“那就是又要有立功的机会了?这次应该是真的可以拿到赏赐了!”
阿史那博恒呵呵笑道:“谁知道呢?节帅只是这样下令,我们现在是傔从,不知道能不能去前线?”
“节帅虽是文人出身,但胆气不输武人!应该还是有前线立功机会的。”宋通低声说道。
“那就最好。”阿史那博恒缓缓说道。
“若能去到大斗拔谷,我还是先将那几包‘神药’取出,否则日后可能就不会再回到那里了。”贺远至心道,“这次拿过来,再寻找机会卖给凉州的胡人也可以。虽然少了些,但多少还是能换几升酒来与众人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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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线的斥候兵回报说“有大批吐蕃兵士在边境集中的迹象”时,崔希逸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埋伏围剿的牒令,并宣告众将:自己将亲自带着傔从护卫,再上战阵!
凉州城内外的兵将们皆如猛虎在笼般躁动不安,期待尽快开战,可以去争取真正的战功。
忍耐许久相思之苦的阿史那博恒,终于接到了崔静怡侍婢的暗里通报,连忙独自来到后宅庭院中。
再次见到日思夜想的静怡,阿史那博恒却发现她只是垂泪低首。
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阿史那博恒真想把自己化作一汪水,围在她身边,不让她的泪水白白地流在她的衣襟上,而是和自己的,融在一起。
阿史那博恒听罢静怡说父母“暂时”不认可二人相好的事,默立许久后低声说道:“我本来就是一介莽夫,节帅和夫人说得极是,是我不该总打扰你的。”
好久,静怡才忍住悲伤,说道:“这或许就是运命罢。你我之事因缘不够,所以两下伤心。”
阿史那博恒想说“我阿史那博恒就抢走你,带着你一起逃走!”,又怕还是伤了左右为难崔静怡的心。
“她又会怪责我乱讲了。是啊,她是望族之女,贵如宰执尚且求之不得。我这个异族蛮胡,怎敢做此奢望,污她名誉,耽误她的终身呢?又怎能让她日后坐在草原的毡帐中,心生愧悔而流泪思念她的爹娘呢?”阿史那博恒伤心地想道。
静怡巴不得这个莽汉,一把把自己拉上马背,绝尘北去。但看着他为难万般的样子,崔静怡只担心他或许因此事受到父亲的责罚,也是说不出口。
下定决心,静怡拭去眼泪,低声说道:“阿史那,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罢。只是记住,你也是大唐救护的,不要与唐为敌。”
“我理应如此,但你呢?”阿史那博恒低声问道。
“我决心侍奉释佛,为爹娘,为你祈祷。”静怡泪水再次淌下。
阿史那博恒伤心不已,哽咽着说道:“静怡,无论阿史那日后如何,心里只有你!我若能立足大漠,必要回来接你!”
静怡勉强笑道:“我倾心佛事,你不必挂念。小女子再祝你万事遂愿,就此别过。那几句诗,你却不要忘记了。”说罢,她肃揖拜别。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阿史那博恒看着静怡瘦弱的背影,嘴里低声叨念着,心中焦急。他伸出大手,想去抓住她的衣襟,想要请求她与他一起离去……
他耳中蓦地传来隔院的奏报声——“节帅,宋通递交前线书牒!”
“我不过是一个蛮夫而已,怎敢令静怡为难?”阿史那博恒冷静了下来,无奈地垂下手臂,目送静怡的身影,消失在梅花枝桠参差的亭廊之后。
宋通奏报完毕,突然看到阿史那博恒从旁边的院子走出来。
见他脚步沉重,目光茫然地走出府衙,宋通心道“都在传说他与节帅三女有缘,今日果然看见。不过,节帅定是拒绝了的。否则这个铜铁一般的人,此时怎会如此失魂落魄?哎,有缘人都是好可怜的。我和阿玉天各一方,不也是么?”
贺远至四处找寻不见,好容易在校场中找到了正在奋力练举石担、满身大汗的阿史那博恒。贺远至笑着走上前去说道:“阿史那,已经确定开战,就由我亲自前往通告原来营地的兵士,准备战斗!”
阿史那博恒并不作声,点头同意。
阿史那博恒惨然面对崔静怡的无奈告白,练举石担可以消耗掉他心中的悲伤吗?大斗拔谷中,又会发生怎样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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