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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现在敌手很多,但大唐朝廷内外也还是很勇悍。汜有福,听说庭州那边新来了一位将军,你知道一些么?”慧远问道。
“只知道他叫作程千里,料理军务很是仔细。”汜有福恭敬地答道。
“嗯,多探听一些那边的防务。现在的大蕃,还不能放马过去吃草,但谁知道呢?也许,用不了几年,那里就都是我们武士的身影了。”慧远畅想地说道。
成翠英低头听着,不敢作声。
“翠英,你还每日习写汉字么?”慧远转头问她道。
成翠英不敢隐瞒,低声回道:“是的。但我也没有忘记蕃语的。”
慧远本想再责骂几句,又忍了下去,缓和一下说道:“也好,但是你要记住:还是要习练歌舞、刀、箭的。要杀仇人,写几个字是咒骂不死他的,只有用刀箭才行!”
“遵大师命。”成翠英赶紧答道,提起杀死梁仲,自己心里一阵慌乱害怕,随后又是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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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阙特勒的儿子,阿布思昼夜兼程,迅速逃回了自己的属地。
回到大帐,阿布思看到那雅娘,心中顿时想起曹世宇说的“‘这个女子所嫁,必是当世英雄’。果然啊,自己仿佛已经无限靠近那个宝座了。”
想到这里,阿布思笑道:“我去可汗庭大惊一场,但是见到了雅娘,心中又是无比欢愉。”
那雅娘既然已经委身于阿布思,而且他对自己也很关怀体贴。原来想通过亲近阿史那博恒而报复静真的想法,她现在想来也是可笑。那雅娘觉得这个威武的男子并不比阿史那博恒差,甚至还要强过阿史那博恒,族众也比阿史那博恒多上数倍。但是阿布思时常透露出来的,不仅是雄心,还有狂妄自大的野心,让她时常感到担忧。
看着阿布思满身血迹,疲惫不堪,但还是取悦自己,那雅娘心中也是感动,就问道:“你不是与阿史那博恒一起,随从阙特勒去到可汗庭的么?怎么这样狼狈?”
“嗨,都是那个阿史那,他与我并不同心。临做事了,他又要反悔。”阿布思故意将败责归在阿史那博恒身上,又叹道,“现在,可汗庭已是一片混乱了。”
“啊?那么应该怎么办呢?”那雅娘惊问道。
阿布思沉思许久,说道:“既然已经如此,那就让上天降下的震怒猛烈一些!我就推举阙特勒的儿子做可汗!”
那雅娘忧心道:“他并无他父亲那样的根基,谁能听从呢?草原不更加混乱了么?”
阿布思伸手揽过那雅娘,笑着低声说道:“正要如此!未来,或许我就是草原霸主!”
看着那雅娘惊惶的神态,阿布思大笑道:“怕什么!对了,知道我当初为何豁出命也要娶你么?”
那雅娘还是头一次听他这样讲,好奇地问道:“为何要因我惹出事端呢?”
阿布思神秘地说道:“我听一个草原上卜卦最为灵验的巫师说,‘谁能娶得这个女子,就能做草原的主人!’你想:你嫁给我,也就是嫁给了草原的主人!哈哈。”
那雅娘听他开怀大笑,自己心里也是不禁神往起来“原来有这样的运命在等待着我。”但是她嘴上还是说道:“哪里这样容易的!可汗庭既然大乱,你兵将也不很多,又有何用呢?”
阿布思想了一会儿,再次大笑起来,说道:“我就通报回纥诸部与大唐,让他们知晓此事。他们必会攻打可汗庭!那个骨咄禄也就不敢分心来与我厮杀了。那时,我再趁乱寻找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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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驻地的阿史那博恒,还是觉得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此时的他,就像一头发怒的猛虎,不停地在帐中走来走去。
曹世宇劝道:“事情既已如此,我们着急也没有用的。阿布思杀了可汗,又通报回纥与大唐,他这是要搅乱草原大漠了。回纥王子骨力裴罗一定会趁机出兵的,他应该是早就等待这样的时机了。我们应该如何呢?”
“阿布思拥立阙特勒的儿子做了乌苏米施可汗。他也不仔细想个通透:他分裂突厥,不正是回纥人与大唐所乐于见到的么?”仆固承庆也说道,“他这是要趁乱自己做可汗了。”
“现在既已分崩离析,突厥的可汗还有什么威风?做这样的可汗不是自寻死路么?”阿史那博恒吼道。
“阿布思族众也有十来万人之多,未来的草原雄主,或许真的是他。将军不要急着与他翻脸。”曹世宇劝道。
阿史那博恒摇摇头,叹道:“现在的草原上,谁能聚拢更多族众,找来强悍助手,谁就能做霸主的。阿布思做不了草原之主。”
“你是说骨力裴罗?”仆固承庆问道。
“还有谁呢?”阿史那博恒说道,“骨力裴罗本也是草原上的英雄,还难得很谦恭。他又与强大的大唐交好,必能助他成事。”
“将军自己不想做草原霸主么?”曹世宇问道。
“我之所以叛逃出来,就是心中不平。我只想保护族属,平安过活,从未想过通过杀伐族属、勾连贵人去称霸的事。哪知道,现在却是更加混乱。还不如当初就战死在蕃地,战死在那个野牛谷!”阿史那博恒恨道,又想起自己发箭射死贺远至时的情景。
“我当时也不敢发箭的,不知怎么手一抖,弓弦就松开了。哎!”阿史那博恒心痛不已地想着。
仆固承庆听了心中感动,曹世宇却显得很是失望。
阿史那博恒问道:“你有什么‘大梦’么?我助你。”
曹世宇赶紧回道:“没有,没有,我怎敢胡思乱想,只是为将军的神勇惋惜。”
阿史那博恒惨然笑道:“你哪里是为我惋惜,是为你自己的一身‘本领’惋惜了。”
曹世宇红着脸,低头不敢搭言。
仆固承庆问道:“将军,如若日后草原大乱,我们应该如何?”
阿史那博恒想都不用想,就说道:“骨力裴罗如果强大起来,必要独霸草原。我虽然助他驱逐了黠戛斯人,但也曾经逼迫他退出可汗属地。我又曾与阿布思截杀了他的爱将斡迪,再加上可斡朵利与契苾乌及也要杀死我,他更加不会容我。再说,即便他想要收留我供他驱使,但他也掠杀了不少同罗人,我又怎能安心听他指令?如果回纥逼迫过紧,我就去到大唐边境,向大唐皇帝请命守边!”
“不想再和阿布思一起了么?”曹世宇还是心有不甘地问道。
“阿布思能保住自己就很好了,他树敌太多。”阿史那博恒安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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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忠看着拓跋庆和拓跋璇,乐得合不拢嘴。
米亦琛拥着拓跋旋花的肩头,两人笑看着拓跋忠抱着两个娃娃,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口。米亦琛说道:“阿爸,放下娃娃罢,不要累着了。”
“你是小瞧我么?”拓跋忠瞪着眼睛大声说道,看见米亦琛立即红脸低头的样子,心道“这个米亦琛如女子一般羞怯。温柔体贴是没得说,终究少了一些男子汉气概。”
拓跋旋花嗔道:“做什么又吓唬米亦琛?!不是还说要让他带领一些兵将么?阿爸总是这样对他,让他又怎么出头呢?”
“对对,我的宝贝说得对!”拓跋忠赶紧缓和下来说道,“米亦琛,你以后就多去那边的山谷罢,我已经跟兵士们说好了的,他们会听你指令的。”
米亦琛心中大喜,赶紧说道:“谢谢阿爸!”
拓跋旋花得意地说道:“看,一提到这个,米亦琛也立即威风起来了!哪个男子不想去到战阵威风呢?”
拓跋忠点点头,赞许地看看米亦琛,又继续哄弄两个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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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叹气埋怨道:“怡儿,你今年已经二十出头了,怎么还只想在这里,在这里为那人空守?”
“母亲,我为父亲超度,为您祈福抄经,哪里还记得别人?”静真合掌说道。
“你这话只好对别人说去,母亲能不知晓你的心意么?”李氏说道,“那个郎俭也是混账,四处勾引,却稍有阻碍就溜掉了。”
“母亲还想要他不断前来纠缠么?”静真忍不住想要发笑,使劲忍住说道。
“哎。”李氏长叹一声道,“怡儿,须知母亲毕竟已经衰迈。你,你好生度日就好。”
静真眼中立即噙满泪水,哽咽说道:“母亲必定福寿一生,不要自己烦恼。”
李氏不知说些什么才能规劝这个既是痴迷又是悔恨的女儿,也落泪不语。
静真低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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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行“亲迎”礼的日期,段晏走下黑漆挂锦的牛车车厢,对着王铤家门外的迎亲眷属施礼说道:“烦请通告主人,段某来迎娶新娘!”
那人答道:“如此甚好,待我通报!”
不多时,他走出来说道:“主人问段郎缘何此时到来?”
段晏再次施礼道:“今日正是早已定好的良辰吉日,所以前来!请通告主人!”那人回礼,进去禀报。
一会儿,他又走出来说道:“主人听报后很是羞惭,立即就要赶来。但主人又觉得衣装不整,说等下亲自出来迎接。”
段晏再行礼道:“千万不可!请去通告:段某自行进入即可!”那人回了礼,又进去通报。
围观人群看得稀奇,叽叽喳喳地说道:“这是什么礼?从未见过如此繁冗的。”
“是‘士婚礼’!”有人悄声答道。
“那郑轶娘又不是首婚,用得着这样繁琐么?”有人又问道。
“嘘,不要乱说!再是两婚三婚,再是破败衰落,终究是大姓人家!不要乱讲生事!”一人劝道。
段晏只当没有听见,耐心等候着,又见到通报的人出来施礼道:“主人万分愧惭,但既然是新郎主见,只得听从。请随我进去罢。”
段晏回礼罢,接过身边伴从递来的彩绢与白鹅,抱在自己怀里,跟随那人进去院中。
在院中,又是来往行礼、献礼三几次,段晏才最终答礼后,进入内堂。
在王铤的陪伴下,他将自己的新娘——郑轶娘接了出来。郑轶娘的三个娃儿笑闹着跟在身边,看着段晏喊道:“爹爹!”
段晏心中感动,眼泪几乎掉下,赶紧回道:“好娃儿,随爹娘回去。”
亲眷们簇拥过来,笑嚷着讨要喜钱。段晏一时照应不过来,早有几个女家妇人说笑着,拿着木杖乱打一气。段晏只得硬撑着,在混乱中“抢出”郑轶娘,将她扶上了门外停着的牛车车厢里。
一片喧闹声中,一街人都艳羡地看着这对夫妻招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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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孙神鹰,你收了许多契丹兵将;浑天放又得了许多奚人作部属。现在你们知道,跟着我的好处了吧?”安禄山大笑道。
孙神鹰和浑天放心中也只得服气“安禄山的运命实在太好了!现在朝廷主政的李林甫宰相说是‘胡人勇武,又不会争权夺利搅扰朝廷,应该大力提拔’。再加上安禄山上下巴结,居然真的坐上了节度使大位!”二人也都奉承道:“节帅果然是英武非比寻常!我等必以节帅令马首是瞻!”
“好!你们也传令下去:那些归附的奚人、契丹人,有不服者立即打杖、缢杀!绝不容情!”安禄山挺着肥胖滚圆的肚皮,瞪着凶横的小眼睛喝道,“又近寒凉,我们还要‘提防’蛮人骚扰!不日就先去围剿!”
孙神鹰与浑天放此刻虽然知道他语气满是恫吓,也只觉得后背发凉,赶紧应诺。
走出幽州节度使府衙,站在宽敞的院中,二人不禁同时仰望碧空。
一大块云朵被风吹散,转幻成两只硕大的白羊,游走在无垠的天地之间。它们走啊,走啊,终于又和其它的云朵相遇,混在了一起而难以分辨。
二人收回远望的眼神,长叹一声。孙神鹰与浑天放又对视一眼,各自低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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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仲摆手道:“飞猿、锦玉,不要再劝了。我先前也是被朋友逼着要娶个娘子回来,但是芙儿总是哭着说害怕受到虐待。如今还是这样,我为了芙儿,也就不再考虑婚事了。”
“仲兄怎能如此迁就这个娃娃?况且又不是自己生养的?”嵬飞猿急道。
“你敢再这样说话,小心我要揍你!”梁仲不悦道。
嵬飞猿急忙致歉,曹锦玉赶紧插话道:“仲兄是为了芙儿好,只是太过辛苦自己。就再过些时日罢,芙儿想明白也就好了。”
“嗯,我不娶妻,只是苦了你俩,要帮我看顾芙儿。趁现在河道水多,过几日我还是要押船出去。再过些时日,冬日水浅,我也就清闲下来了。”梁仲把心情平复下来,笑道,“你们去到寺庙,也为我多念几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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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关我的事!”宋义嚎哭着说道,“玥儿在院中玩耍,我饿了就先回屋中吃了几口饭食,回来就寻不见他。谁知道,我弟弟落入了井中!”
夏氏哭道:“明明十郎见到,是他抱着宋玥在院中玩耍的,怎么还来怪我们没有看好玥儿!”
宋通丝毫没有察觉到冬日的寒凉,抱着浑身湿漉漉已经绝气的宋玥,早已是泪流满面。
陆玉与孟氏抱头痛哭,伤心欲绝。琬儿与珍儿不敢再看往日里活泼可爱,此时冷冰冰的弟弟,也都哭嚎着。
蔡三郎操起一根木棒,就要去打宋义,宋义也不躲避,哭喊道:“打死我罢!”李则赶紧拉住。
宋通吼道:“好了!不要吵闹!义儿才有十余岁,责备他也是无用!让阿玉静一静罢!”
陆玉哀痛不已,既然自己也知道怨责宋义没有用处,心中哀痛又如何解得?她心道“六郎领养故去同袍的独子回来,或许神佛认定我们已有男娃了,也就注定我们有这样的运命”。
想到这里,陆玉哭道:“六郎,我们必是惹怒了神佛,注定无子的。日后,我也静心唱祷,不再生育了!我要为玥儿超度一生,不令他堕入地狱受苦!”
宋通流泪默然听着陆玉的话,再看看怀中的玥儿,心里已无限悲伤,只得暗念道“‘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这就是我们的因缘,这就是我们各自的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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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的正月初一,皇帝御勤政楼,接受朝贺,大赦天下。唐境各州改称郡,年号开元更为天宝。 大唐因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