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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神魂还在

大唐因缘录 宁非天 6607 2021-04-05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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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西孔道,其长二千余里,南北两侧均是高山连绵。

  它最宽处四五百里,最窄处仅十余里,呈西北地势高而宽、东南地势低而窄之势。这条“走廊”,自西汉张骞凿空西域以来,一直就是中原通达西域的重要通道。

  此间降雨甚少,但位于该走廊东南侧的祁连山融化的雪水,却汇集成大小河流,北向冲进走廊内,灌溉出三大块绿洲——敦煌平原、甘州与肃州平原、凉州平原。

  凉州西扼河西走廊,北控草泽、大漠,南阻祁连,东接陇右、关中,其军事地位极为重要。

  自古就有各族人民在此居住、筑城,随着不断增修,它陆续将大小七座城拢抱在内。

  因此,凉州城的外形,也非一般常制的方正模样。它像是一只从天而降的大鹏,头尾、双翅伸展,俯视、护卫着势力所及的山川、生灵。

  ~~~

  崔希逸押解着孙海先行回去凉州,所以没有节帅在身边的拘谨,众人显得更加欢快,一路说笑不停。

  曹世宇看看默不作声的阿史那博恒,心道“必要与阿史那一起逃到草原去才可!在这里已是令人绝望了。”

  想起自己阿爸、叔叔因为参与粟特叛乱而被杀,想起在六胡州的一处山脚下,被包围的叛乱人群中,满身血污的阿爸疯狂叫喊着……每每记起,他总是难以平复心中的激愤。

  阿爸临死前说“世宇,我们本来都是脾性随和软弱、擅长经商的族属。远祖原本居于昭武城,也就是现在的凉州附近。但被匈奴人驱离,漂泊到了万里之外的阿姆河流域生存。

  近些年又不断被突厥各族欺侮,十余万粟特人再辗转来到了大唐,被安置在六胡州。本以为可以安居乐业,但是管辖唐将总来压榨欺凌,克扣我们税赋的羊马。

  我们奋起反抗,终于还是不支。‘粟特’意为光辉,望你日后成为可以拯救我们族属的英雄,使得族人不再受到欺侮!”

  ……

  “在想什么?好久不做声?”达昂毋谦问道。

  “快看!”曹世宇赶紧收回心神,转移开达昂毋谦的注意力,大声喊道。

  众人望去,只见如巨大的丝绵絮片一般,上百只通体银白的大鸟在空中飞舞、盘旋,又鸣叫着,呼扇着宽大的翅膀,落在湖边的灌木丛中。

  “这么大,是鸿鹄吧?”段晏说道。

  “天鹅。”阿史那博恒说道。

  “呵呵,不是,那是白鹭。是我们扬州那边的。”梁和说道。

  “它们飞那么远过来,是来看你来了。”贺远至说道。

  众人笑声一片。

  ~~~

  凉州附近,汉人的村落和胡族的毡帐,各自掩映在绿树、碧水旁边。

  兵士屯耕的田地,也是宽广无涯。河西走廊内各处饲养、蕃息的军马,春夏秋自然可以有各种草料吃,甚至专食苜蓿草即可。但是入冬了,马匹就不能只吃干草料,也需要豆类做补充,才能够保持膘肥体壮,令兵士放心纵横疆场。

  因此,这个时节的水稻、麦等庄稼虽然早已收割完毕,地里多是豆类。

  行军队列旁边,不断有驼马商队经过。

  各族属的行商,虽然外貌各异、衣着不同,说着各自的语言,但都是急匆匆地赶着满载大箱巨囊的驼、马,或是东向长安,或是西往西域,穿梭不停。

  “当啷当啷”的驼铃声,“啷当啷当”的马铃声,不断交响在这条南北不宽、东西两向无尽的路途中。

  “这该有多么着急啊?”段晏说道。

  “人生如白驹过隙,谁人不懂得珍惜呢?”陈晖笑着说道。

  阿史那博恒走入平坦的原野,心中又生发出对于漠北的向往。

  他心中暗道“再往东北方向百余里,就进入到荒漠之中了。再往北一直走,一直走,就是我曾经苦痛的记忆与梦想的荣誉所在——无边的草原、荒漠。那里才是大设的容身之所!可汗算什么,他也只是坐在暖和的大帐中,多喝几碗酒罢了。我只愿意每日与我的兄弟们驰骋在草原,称雄在呼啸的寒风里。”

  看看身边嬉笑着的同袍,阿史那博恒想着或许就要与他们分别,心中也是难过。

  但他又给自己不断鼓劲,想道“我虽然是汉人救护抚养,但我的心、我的神魂都在大漠。那里,有阿爸、阿妈、弟弟的魂灵,有我的梦想。阿爸昔日的威武,必会助我征服敌人;阿妈曾经的坚韧,定能让我绝不退避;弟弟存于我记忆中的乖巧,随时让我不惧冰霜而温暖……

  我要回去,绝不在这里窝窝囊囊地活着,窝窝囊囊地死去!我要回去,要么死在那里,要么征服那里!我若做了大设,不杀汉人就是了。”

  “商贾们都是行万里路,获十倍百倍利益,能不珍惜么?”曹世宇感慨地说道,“我们行万里路,只是喝了一肚子风,放个屁就什么都没有了。别说利益,就是胡饼也剩不下来。好羡慕那骆驼,不吃不喝,也能一直走。”

  众人又是大笑。

  “我还是愿意到草原上去喝风,那里的风好喝。”阿史那博恒忍不住说道。

  仲云庆笑道:“你做了傔史,不必去喝风了。”

  “傔史算什么,我要做草原的大设!”阿史那博恒说道。

  “草原的将军和汉地的将军不一样么?唐初胡族猛将契苾何力、尉迟敬德,不都成了汉人的宝贝?”仲云庆说道。

  “在这里肉都很少吃也就罢了,胡饼也经常不够吃,还要糊涂着挨军杖,真是生气。我还是愿意在漠北草原驰骋,小时候就记得那里都是来往如风的英雄。有恩怨即行了解,哪里会有孙诲这样的事!”阿史那博恒耿耿于怀地说道。

  ~~~

  “让道!”随着不断吆喝声,一行女眷在侍从的护卫下缓缓地从行军队伍旁边经过。

  兵士们不敢乱看,阿史那博恒却漠然扫视着这一行列,心中愤恨道“我们百死归来,还不如这些官宦女眷。随便吆喝一下,就得乖乖站在一边躲避。”

  刚从凉州外的白塔佛寺礼佛回来,李氏与静怡头戴帏帽,并辔而行。

  李氏看着这些兵士,或者浑身脏污,或者刀疮在脸;不是邋遢不堪,就是面貌狰狞,心里不住叨念佛号。

  她再对着静怡小声说道:“我的怡儿啊,这就是你的‘项羽’了?快离这些恶神远一些罢,我说那日怎么你爹爹那样恼怒!原本还同情你,现在看来,只求佛祖保佑,不要再遇到这些人了。”

  静怡暗自发笑,不禁低声说道:“爹爹是说项羽鲁莽,又没说兵将都是不堪入眼。况且,没有这些恶神一般的兵将,爹爹怎能坐稳大唐辖制万里边疆的节度职位?阿娘和我又怎敢远出凉州,去佛寺礼拜呢?”

  李氏只管诵佛,不再理她。

  静怡也悄悄扫视了一下路边的“恶神”,正巧瞥见一个胡人壮士正用愤怒的眼神,瞪视着这列女眷队伍。

  似乎连他的金黄的头发也不安心,纷纷钻出幞头,在微风中飘动。他紧锁的眉头下,凌厉的眼神像严冬屋檐下的冰挂般闪烁着寒光。

  嘴唇勉强紧闭着,仿佛若不如此,就难以封闭胸中的怒火,随时可以从他口中喷发出来,燃尽世间一切。如果这怒火真的喷出,首先燃烧的就应该是他颔下摆舞不停、稍显赤红的金色胡须。

  脏污的军衣覆盖在他身上,但遮蔽不住他那像是要随时回归原野的虎豹一般,躁动、壮硕的肌体。看他握着长槊的大手就知道了,筋骨紧绷着,像是要随时刺向不服从他令旨的任何阻拦之物。

  就连他的坐骑,那么一匹羸弱不堪的普通马匹,也因为它的驾驭者的存在,而显得狂躁不安,显得神武非常。

  那人好像看见了静怡扫视过来的眼神,也不好意思那样凶恶地盯着她了,稍微缓和了一些,却又让静怡觉察到了他内心的不安和深藏着的忧郁。她心中除了刚才对他的恐惧之外,添了一些怜悯。

  “这么多‘恶神’,偏偏看见他,真是更加吓人。”静怡心中也是畏惧,暗自想道“力能扛鼎的项羽,一叱吓退娄烦勇士的项羽,一身死敌千百兵将而不甘受辱、自刎乌江的项羽,大概也就是这样了罢。”

  静怡也赶紧低念佛号,跟随着队伍,祈盼快些离开这个恶神的目光所及之处。

  ~~~

  越靠近凉州,越是看见散落在山脚、原野的驻军营地众多。

  “这大多是吐谷浑、契苾、回纥、思结、沙陀等部族的‘城傍’兵将,平日游牧,战时入伍!他们都是被突厥、黠戛斯等蛮族欺侮,而被迫远离故土的族属,和我大唐兵士并肩一起,共同抗御外侮!”梁和赞道。

  “都是一轮明月同照,离家千万里的兄弟!”贺远至慨然说道。

  “丈夫还是要建立功业于四方的!”梁和也豪气勃发地说道,“契苾何力、尉迟敬德,不都是胡族的猛士么?不是和李靖、薛仁贵等汉人勇将一样,都是我大唐的英雄么!”

  “怎么阿史那傔史不说话了?”段晏问道。

  “哦,段兄,看看是不是我的外貌过于粗陋了?”阿史那博恒说道。

  “没有,英武如常。”段晏笑道。

  “还好,我的神魂还在。”阿史那博恒也觉察到了轻薄的帷纱里面,那双怜悯的眼神。对了,就如阿娘望着他的眼神,或者更像是弟弟看着他的那种崇拜的眼神罢。

  “以为你的神魂早就跑进了凉州的绢帛仓里了。”贺远至笑道。

  “真是恨不得抢出几匹,不要命地破用掉!喝几瓶好酒!”阿史那博恒大叹一声说道。

  “那能用得几匹?剩余那么多。”陈晖笑着说道。

  “一把火都烧了!反正也喝不下那么多!”阿史那博恒恨恨地说道。

  “小点声,做了傔史就不怕挨脊杖了么?”宋通连忙小声提醒道。

  阿史那博恒又只得闭嘴不言。

  “梁将军,您的儿子还在军中么?”嵬飞猿问道。

  “在啊,现在还留在大斗拔谷的军营中,没有跟来。”梁和说着,指了一下贺远至,再笑着说道,“我见到这位兄弟就恨亲切。他与我子实在是样貌相仿,只是这位兄弟更为英武。我独子名为……”

  “即将进城!不得再有喧哗!”前面有引路的偏将喊道。

  进得凉州城内的子城中,宋通等人随即被安排到军府院内,侍卫崔希逸于大堂外。

  曹世宇心神不安,阿史那博恒怒气不能平。静怡邂逅“恶神”于凉州郊外,能够安定住他的神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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