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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岌与樊昭在正厅中等了许久,仍不见封玄阳回来。按理说,对付个低阶邪灵对他来说应当是毫无困难可言,阿喆也终于折腾困了乖乖睡觉去了,不至于添乱。
所以这是怎么了?
二人思量一瞬,便迅速来到了庭院中。
未灭的蓝色烟火兀自跳跃着,在一层薄雪上,宛如鬼火粼粼,诡异至极。
封玄阳正站在院墙一角,神情凝重地盯着上空。见两人走过来,他才转头道:“这不是低阶邪灵。”
孟岌明白过来:“你是说,这符纸感应到的,其实是这宅子里原有的邪气?”
苏家人有邪灵血脉,令符纸感应并不奇怪。但问题是,人族携带的邪气毕竟有限,要想达到令驱邪符自燃的程度,必然需要借助外部力量。
数枚符纸不知何时已悄然落入封玄阳手中。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定格在高墙之上,低声沉沉道:“有人要来了。”
而且此人必定修为不低。
更可能来者不善。
三人屏息而立,注视着那蓝色烟火随风微动。
忽然之间,一阵疾风卷过高墙,似有黑影闪现其间。火势骤然增大,蓝焰足有七尺高,直向墙头窜去。
那火焰燎上高墙,融化了霜花。
三道身影沿着高墙倏然掠过,紧随那黑影之后。
那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绕庭院一周,却在厢房附近稍稍放慢了速度,似乎是在寻一个合适的地点落脚。
只听檐瓦微响,再看时,封玄阳已经一跃而上。
可惜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住所,更别说所修之道不同,孟岌与樊昭更偏重于对力量的追求,均不如腾蛟起凤之道长于轻功。单说樊昭那重达百余斤的双刀,估计一旦踏上高墙,砖瓦是要在他身后碎落一地的。
于是陆离出鞘,双刀在手,他们相隔了一段距离,共同挡在众多厢房之前。
高墙之上的黑影一连躲过了数道符纸,反应敏捷到孟岌可以断定他对负雪山派的起凤一式定然相当熟悉。
一击未中的符纸,如飞刃般嵌进墙外的古树枝干中。
淡青色渐渐化为了虚影。
夜空下,高墙上,两道身影好似阴阳八卦阵型,其动如风。
“腾蛟起凤,同源一宗。集金木之性,得以刚柔相济,水火不侵。形至动而神至静,方能制敌于瞬息之间……”
这是当年负雪山人所言。
一式起凤,万物生辉。
数道符纸裹挟着疾风掷出,却接连被那黑影闪身避开。
说来也怪,面对封玄阳紧追不舍的攻击,那黑影始终没有还击的意思。反而是左闪右躲,长长的一圈院墙,明目张胆的挑衅,愣是让他跑出了几分逆来顺受的意味。
“……他想干什么?”樊昭的视线紧随那黑影,看着他漫无目的似的狂奔,不禁相当困惑。
孟岌目光沉沉,数片薄刃自腕间臂护中骤然飞出。
飞刃打在瓦片上,阻得那人步履一顿。
然而,仅此一顿,未及二人看个清楚,他便毫无预兆地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高墙之外。
封玄阳只迟疑一瞬,便跟着跳了下去。
“那人似乎……是想引开他。”樊昭看着两人跳下去的位置,眯了眯眼睛。边说着,他快步走到方才那几片薄刃击中的地方,扬起今是,将它们一一打落。
“你在这里守好,我去看看。”孟岌当机立断,正准备□□而出,忽然看到了樊昭递到他面前的飞刃。
“多谢阿昭。”看着樊昭一副认认真真的神情,他心间一动,于是剩下的半句“其实我够得着”就这么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
随即,他顾不得多想,一跃而出。
收势,立稳,环顾四周。
然后,如一截木桩似的,僵在了原地。
因为他终于看清了数十步外,那黑影的模样。
封玄阳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孟岌。
他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了足有好一会儿。
不觉间,手中符纸纷纷扬扬散落了一地。
对方身上的黑衣布满了划痕,有几处甚至干脆像是被撕去了似的。满身的血渍不知是溅上去的还是自己受的伤。
左眼旁一道暗色的血迹,掩不住眸光深深。
恰似当年,对方遍体鳞伤地爬上负雪山时那样。
相顾良久,封玄阳轻轻唤他的,是一声“阿然”。
施馨吾本已复杂深沉至极的目光,蓦然起了几分波澜。
数九寒天里,他久违地显出了星点笑意。
尽管这笑意里,有着太多悲凉。
“已经十多年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任沐芷走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唤他了。
心间似有利刃划过。
封玄阳看着他,有太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可当他上前一步,想要拍拍施馨吾的肩膀时,对方却猛地向后一撤。
封玄阳诧异地看过去,却见对方眸光深沉而凄凉,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痛苦,缓缓退开了三步。
星光寂寥,映不明一双眼眸。
“……你这是怎么了?”
施馨吾一言未发,仍是深深地看着他。
封玄阳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记忆中,对方一向都是一副与天下为敌似的姿态,何曾有过如此深沉的模样。
恍然间,他想到了什么:“……你是怎么脱身的?”
谁料,一语既出,施馨吾忽然猛地后退一步,与此同时,沉沙已然在手。
然而,对面的封玄阳一动没动,只是不解地望着他。
望着他蓦然松开手,长刀轰然坠地。
望着他目光几近炽烈,分明是在看着自己,双目中却好似装下了整个天地。
“为什么不还手?”
封玄阳被他这沉沉一句问懵了:“……我为什么要对你抱有那么大戒心?”
这一次,施馨吾没有回答。
夜已深,云渐浓。
西风吹过中宵冷。
月华依稀掩映中。
默立良久,施馨吾终于开了口:“玄阳……其实我一直,都觉得……”
“都觉得……你活着,挺好的……”
一字一顿,几近艰难。
“我不恨你……也从未想过害你……”
“我恨的只是我自己的命数……可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封玄阳愣愣地看了他许久。
相识十余年,他头一次听到施馨吾这样,好似剖心般的自白。
成堆的往事积压心底已久,久到自以为早已淡忘。可终究,仍是难以忘却,风雪里那一笑生春。
我一直都是一个多余的人,本不为这世间所容。
自年幼至今,飘零辗转,无以为家。
本就端的是折戟沉沙之心,何曾希冀过人间美好。
“……我知道的。”许久,封玄阳才轻轻答道,“我知道的。”
渐渐又飘起的雪花,好似落入了他的声音中,听上去就像是一个悠远而安静的故事。
“我们都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可是施然,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抛弃你……你当年的那件外袍,我把它补好了……”
“你知道你的家人为什么会留给你那么大的一件衣服吗?”封玄阳看着他意外的神情,轻声缓缓道,“因为他们想让你穿得久一点……这样,看见它,你就可以想起曾经的时光了……”
“任小姐替你补过它,对吗?你知道我是如何认出的么?因为凡是用于修补的针法,都细密得过分……每一针都是用了心的。这是她最后能留给你的了……”
“你从不多余……他们离开你时,无一不是迫不得已……施然,你想过没有,当初任夫人为什么要为你取这样一对名字?”
“因为她希望,你可以一生不为乱世所扰。她清楚,你不是她的孩子,也没有人可以护得了你一辈子……”
“施然,你知道当初师尊为何选择教你修习腾蛟一道吗?”
“当年师尊曾说过,此道长于进展,永无止息,是以一生都将向前,少有回顾。”
“如蛟龙之腾渊,抟扶摇而起,翱翔于九天之上——”
“——是为腾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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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樊昭与孟岌不擅长轻功不代表他们会因此受限,如果这不是封玄阳的家的话,他们大概会选择直接将墙壁劈开→_→ 万里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