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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林第二天早上就醒过来了,但孟岌下令禁止任何士卒与他交谈,并亲自守着郎中上药。
据说那位妄想成为孟岌祖宗的驱邪道长在安置卢林帐中作法一整夜,因为早上过去的士兵看到了一地烧成灰的符纸。不仅如此,帐内布满刀剑划痕,连卢林的被子都没能逃过被削成数片的命运,棉花纷纷扬扬落了满屋。
更令人称奇的是,似乎孟帅一直在帐内监督。孟岌遣回守门的小将之后,就径自跟着施馨吾进了专为卢林安置的军帐,将士们直到天明才见他出来。
“孟帅真是负责啊,连驱邪也要监督,一丝一毫差错也不能出。”
“是啊,谁不知道这年头驱邪道人都被针对他们的苛政逼疯了,万一想不开……”
“就是就是,你没见昨天那术士狂得跟疯了似的,连孟帅都敢骂……”
孟岌自这群士兵身后默默地走过,脚步悄无声息,以至于压根没有人发现他。
狂得跟疯了似的。
孟岌玩味着这个形容,轻轻一笑。
哪里是狂,他狂起来清醒的很,只有情绪激动时才像个疯子。
前一晚,孟岌令守门的小兵退下,然后极其自然地跟在施馨吾后面走进卢林军帐,还顺手掩上了门帘。
施馨吾转过身看到孟岌居然无声无息地跟了进来,不由得一愣,“孟岌,你这是……”
“帮你。”孟岌拔剑立于卢林身前,“看出来什么了吗?”
施馨吾自背后抽出长刀,挑眉道,“驱邪之术,孟师兄不是比我更精通才对吗?”
孟岌闻言笑道,“荒废多年,早就生疏了。”顿了一顿,又问,“馨吾兄近年可安好?”
“安好,”施馨吾重复了一遍,带着些嘲讽意味,“安确实安,但大概谈不上好。”
废话,当然安,王业偏安一隅,屈尊求和,眼见国土分裂,却可以坐视不管。似乎只要不予理睬,就可以佯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还有,孟岌,”施馨吾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养了个附灵?是不是你?”
暗生前去探查东西两路分队的位置,至今未归。
“是我,怎么了?”
孟岌意外地发现,当他承认的时候,施馨吾似乎有些失望,但却又不是对他养附灵一事的失望。
“你是怎么知道的?”孟岌观察着施馨吾的神色,随即想到了什么,“没关系,你说便是。”然后他凄凉地笑道,“马上十年了,我也该放下了。阿昭再投胎都长到我捡他回来时那么大了。”
“孟岌,我问你,”施馨吾依旧紧盯着他,“你这些年是用什么养活的那东西?”
“还能用什么?自然是身上沾染的邪气。”
“可我并没有感觉到你身上有邪气。而且,”他的目光游移了一下,“那附灵所携带的邪气和从前樊昭身上的是一样的。”施馨吾近乎艰难地补充道,“我当年做的符纸把那东西认成了樊昭。”
孟岌猛然愣怔。
阴阳两隔十年了啊,当年朝朝暮暮相伴的痕迹竟一直留存至今么?
他觉得还是说点什么比较好。
可是能说什么呢?
该说什么呢?
整个军帐骤然陷入死寂。
他甚至不敢去想施馨吾看到当年的符纸忽然自行燃烧可最后却发现只是个小小附灵时的心情。
许久,终是施馨吾打破了沉寂。
“那个附灵我没动,就关在我的炼符室里。等我回去就放它走。”
孟岌道声多谢。施馨吾看了他一眼,自袖中取出驱邪符纸,沿着床撒了一圈。
孟岌持剑而立。
施馨吾用长刀抵在卢林额间,劈手砸出三张黄符。符纸一触到卢林便腾起半人高的红色火焰,顷刻化作灰烬。
孟岌见状,也取出藏在衣襟里的数张符纸。他一一打量着,最终两指捏出一张图案狰狞的散魄符,手腕一甩,此符就正中卢林心口。
上等散魄符只对邪祟起效,即使杀不死它,也足以将其逼出寄主体外。
卢林心口顿时红光乍起。
施馨吾睨着火光中的符纸,问道,“用什么写的?威力这么大。”
“……我的血。”
不知为何,孟岌的血有驱邪之能。自从孟岌发觉了这一点,他便常常用血代替朱砂画符。起初他以为所有人都同自己一样,可当他无意中与师傅提起此事,师傅却让他休要与外人言。想来是怕他被符纸黑市盯上,作为取血之用。
施馨吾对此曾有耳闻,但直到今日才得亲眼一见。
火焰渐渐转成绿色,火势却仍不见减小,仿佛鬼火荧荧。
说时迟那时快,绿火之中忽然冒出丝丝黑雾,转眼便凝成了人头大小的一团。
“是个附灵。”施馨吾转动着长刀道。刀柄上“沉沙”二字金光流动。其芒熠熠,沿刀柄流转至刀锋。
孟岌瞥了沉沙一眼。
施馨吾所修之道属金。沉沙这是感受到了来自火性附灵的威胁,做好迎战准备了。
同样,他手中的陆离亦是蓝光闪烁,跃跃欲试。
谁知那附灵聚形之后,面对陆离和沉沙的前后堵截,竟然一头向陆离撞去。
水火相克,这一撞,必定是魂飞魄散。孟岌迅速撤回陆离,却见那附灵正仓惶向帐外飞去。
这个附灵不对劲。它明显有着清晰的思维。
施馨吾情急之下一刀砍在附灵飞时拖在尾部的黑雾。登时,这附灵分裂开来。较大的一部分不管不顾地冲施馨吾扑了过来。
事出蹊跷,没调查清楚,这个附灵不能死。可眼下一旦逼得急了,它就朝陆离剑锋上撞。孟岌于是无可奈何地将陆离收归剑鞘,自指尖逼出鲜血向附灵甩去。
血珠顷刻融进附灵的身形中。
一击得中,附灵顿时僵住。施馨吾趁机将数张符纸掷出。这些符纸无一例外都在接近黑雾边缘时燃起火焰化为纸灰,残破的碎片带着火星,落地熄灭。
“施然,”孟岌忽然从床下抽出卢林的长刀,冲施馨吾喊道,“接着!”
空中刀光一闪,施馨吾伸手稳稳接住。下一刻,他立即明白了孟岌为什么要将卢林的刀扔给自己——那附灵一见此刀,便拼了命地想要扑上去。待得施馨吾将刀再靠近它一点,那附灵竟然生生挣脱了孟岌的血以及数张符纸的压制,散作丝丝缕缕钻入了刀身。
施馨吾掂量着卢林的刀向孟岌看去。
“因为你砍下来的那部分钻进去了,”孟岌盯着那刀,明白施馨吾想问什么。“我在想,或许那附灵的寄主根本就不是卢林。”
“而是这把刀?”施馨吾微微眯起眼,“卢林身上的确没有多少邪气。还有,他没有任何修为,这你应该看得出来。”
“可是最初,这附灵是从卢林身上出来的。”孟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沉睡不醒的卢林,“一个依靠剑上邪气生存的附灵,为什么要寄身于连修为都没有的人族身上?”
施馨吾看着卢林沉默不语。
“还有,一柄刀如何会沾染如此之多的邪气?”孟岌看他一言不发,便知道他也不甚了解。这人就是这样,碰上自己不熟悉的事情,为了避免出错引人侧目,从不肯多说一句,要面子得紧。
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孟岌有些想笑。
不过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自顾自地说下去,一个人填满谈话的空白。
于是孟岌若无其事地接了下去。
“一个有自己思想的附灵,应当修为很高了。它的主人只能是个高阶邪灵,这点卢林做不到。它本附于刀上,却又可以侵入卢林体内。”孟岌双臂抱于胸前,看着那柄刀安安静静地杵在地上。
“孟岌,”施馨吾忽然开了口,“你有没有听说过傀儡术?” 万里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