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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chapter 192 一夜风雪人白头

神君如此多娇 夏清茗 8644 2021-04-05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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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卫们带着挣扎不休的萧濯到凉江下游时,船只已经在岸边等着了,两个孩子也被接了出来,由乳母抱着,如今就在船上。

  她从私卫口中得知,原来这都是扶夷事先安排好的,若是能赢这一局,便用不上这些,若是败了……这便是她与两个孩子的后路。

  这些私卫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比起效忠扶家,更效忠于他。他们今后的任务,便是带着孩子和萧濯离开青阳国,去禹丘也好,更远一些的地方也罢,护她们一世周全。

  本以为他们将会同生共死,却原来他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萧濯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两个孩子如今也有两岁半了,正是咿呀学语之时,他们用嗫喏软声唤她“娘亲”,笑得无忧无虑。

  这般纯真,只令她感到心头发酸。

  她紧紧地抱着孩子,泪如雨下。

  “殿下,我们快些启程吧,再晚些,追兵就来了!”私卫催促道。

  萧濯微微一僵,亲了亲两个孩子的脸,笑道:“欢儿,峋儿,娘亲对不住你们,你们的爹爹如今生死未卜,娘亲不能扔下他不管,你们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她郑而重之地将孩子交到乳母手中。

  “殿下……?”乳母愕然。

  她摇了摇头,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欢儿和峋儿就交给你了,带着她们,尽量逃远些,不要回头。”

  说罢,她便跳回岸上,铿锵一声拔出了剑,凛然道:“你们带着孩子走,我回去救扶夷。”

  私卫们面面相觑,齐声跪地:“家主吩咐过,我等今后效忠于殿下,殿下要去哪,属下愿与殿下共进退!”

  萧濯紧握着手中的剑,将眼中的泪拭去。

  “好,我们这便回去,救出你们的家主,一起离开这!”

  ……

  此时,北岸兵马已顺利夺回凉城,萧缓站在城楼上,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舜汮走到她身旁。

  沉默良久,萧缓问她:“阿汮,你觉得孤心狠吗?”

  舜汮看了她一眼,没有作答。

  她苦笑一声:“有时候连孤自己都觉得,孤的心真狠啊……你看,那么多人,都是为了这皇位而死,孤还能稳坐于此,心安理得,甚至连皇姐,孤都能算计了——可是孤没办法啊,孤的心不够狠,便守不住这青阳江山,孤的心不狠,怎能守得住你们?”

  为君者,统御天下,也注定要失去很多。

  这天上,确实不会白白掉个馅饼,她得了,也会失。

  她回过头看了看城门下囚车中的扶夷,萧濯失踪后,她便命人将他捆在城门下。

  她在等。

  皇姐会回来的,便是为了这个男人,她也一定会回来。

  扶家上下,唯有扶夷,才是皇姐的软肋,以她的性子,怎可能弃之不顾。卑鄙也好,狠心也罢,她既然做了,便不在乎皇姐会如何看待她。

  直到夜幕将至,风雪渐盛,有探子回来禀报,有数人正朝着凉城而来。

  她的唇边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皇姐,你终于来了。

  萧濯带着私卫潜入凉城时,城门大开,关押这扶夷的囚车就摆在城门下,可囚车中,并没有扶夷。此处仿佛是专门为了迎接她一般,竟连个守卫都没。

  “情况不太对,小心些。”她警觉地步入城中。

  私卫将她护在中间,随时准备迎敌。

  凉城的街巷一片死寂,经过早晨那一战,城中百姓都躲在家中,唯有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尚有几盏灯笼在风中飘摇。

  楼上窗后,雪白的衣袖微微一动,立时便有数道暗箭从暗处射出,显然都是早有准备,一阵箭雨之后,她左腿挨了一箭,身边的暗卫都已毙命。

  萧缓自城楼上走下,与她隔着几步距离,便被温恪拦住了。

  “陛下,不可再上前。”

  萧缓便停在了那,对她微微一笑:“皇姐。”

  萧濯忍着腿伤,以剑支撑,挣扎着站起来:“扶夷在哪。”

  “他是谋逆重犯,自然关在牢中听候发落。”

  萧濯利落地砍断了箭尾,咬牙看着她:“把他还给我,你要我的命,我给。”

  “皇姐难道以为,孤费这么多周折,是想让你死?”萧缓道,“你与孤终究是至亲的姐妹,便是你错了,孤也不会要你的命。孤希望你回来,再不要与扶家有任何瓜葛。”

  “陛下!”身后的臣子闻言都惊愕得不知何如,齐齐跪下,“陛下三思!扶家谋逆,此乃共犯,按律应当同罪论处!陛下切不可因一时心软,枉顾国法啊!”

  “难道孤想保自己的皇姐一命,也不行吗!”萧缓怒斥。

  众臣跪在那,颇为为难,再三叩拜请命:“请陛下三思啊!这……这可是谋逆之罪,按律当五马分尸!”

  萧缓面色一沉:“放肆!”

  “哈哈……”萧濯勉强撑着身子,不住地笑,她看向萧缓身边的温恪,他一声月白,仿佛是下凡的谪仙,他紧紧皱着眉,虽然什么都不曾说,可她却已经明白了他的决定。

  连他也觉得,她非死不可。

  是啊,她随扶家谋反,罪大恶极,为律法不容,这世上她还有什么容身之处呢?

  在心里苦苦藏了多年的爱慕,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她该清醒了。

  “缓缓,你想将我如何呢?若是我随你会青阳城,你能让我活下去么?”她似笑非笑地望着萧缓。

  萧缓一字一句道:“孤会为你修一座道观,派人护着你,你可以在那潜心悔过,余生清净。”

  萧濯环顾四周,权臣与将士,都面露犹疑。

  萧缓的话一诺千金,她若是执意保下她,她的确有可能在青阳城外的一处道观中,远离朝堂,衣食无忧,了此一生。

  可扶夷呢?

  她活着,他却是罪无可赦……这样的结果,她真能心安理得吗?

  “是吗,听起来不错……”她一步一踉跄地朝她走过来,秦朔立即让人上前拦住她,她抬起眼,无力地弯了弯嘴角,“我有些话想对陛下说,不知陛下可愿再给我一个机会?”

  四下的臣子都劝萧缓不要相信逆臣,以身犯险,万一萧濯孤注一掷,伤了女帝,该当如何?

  “你连这个机会,都不愿给我了吗?”萧濯苦笑着,慢慢垂下了手。

  “让开。”萧缓推开了温恪的手,目光澄净如曦,“她是孤的皇姐,与孤血脉相连,她不会害孤,孤愿意信她。”

  温恪迟疑片刻,终是放下了手,替她拦住了那些拼死进谏的权臣,放她去萧濯身边。

  她一步一步走到萧濯面前,命旁边的人都退开,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皇姐想说什么?”

  萧濯忽而一笑:“你还愿意信我啊,你怎么还这样信我呢,缓缓……”

  眼前剑光一闪,还未等萧缓回过神来,手中便多了一把剑,耳边传来温恪等人的呼喊声,然而这一刻,谁都来不及阻止。

  锋利的剑刃没入心口,顷刻间,血流如注!

  她错愕地看着自己掌心的血,而萧濯,正对她灿烂而温柔地笑着,一点点倒了下去……

  “皇姐!”她惊慌地抱住了萧濯,那把涤墨剑就插在她的胸口,鲜血染红了萧濯的青衣。

  “阿濯!”舜汮一路狂奔到此,也只能亲眼看着萧濯握着萧缓的手,给了自己致命一剑。

  “皇姐……皇姐!……”萧缓都快疯了,拼命按住那伤口,声嘶力竭地怒吼着,“还愣着做什么!去找医官!都滚去给孤把医官带过来!”

  温恪也没有料到她会做出这等决绝之举,上前查看,一眼便知,这一剑已经断了心脉,药石无医。

  “阿濯你撑住啊,我……我去找医官!”她推开人群,奔了出去。

  萧濯想拉住她,却无力抓住那一片翻飞的衣角,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远。

  萧缓抱着她,慌得浑身都在发抖,无助地望着温恪:“温相,太傅,你救救皇姐啊……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皇姐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孤什么都有,你要什么孤都给,你救救她……救救她……”

  对此,温恪也无能为力。

  他并非仙神,也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即便有心,也无力。

  一个文臣上前劝道:“陛下,您快起来吧,这么多血,还是交给旁人……”

  “给孤闭上你的嘴!否则孤让它这辈子都再吐不出一个字来!”萧缓怒吼着,震得四下再无人敢上前搅扰。

  “缓缓……”萧濯拉住了她的衣袖,吃力地笑了笑,“别再吓他们了,这一剑,我刺得很准,你放心,我这谋逆之臣,不会乱了青阳律法……”

  萧缓双目赤红,平日里沉稳镇定的一国之君,竟慌得不知该不该碰她。

  “皇姐,你就宁死也不肯跟孤回去吗,孤已经答应你,会护着你的,你为何还要这样……”

  她紧紧握着她的手,似是为了印证什么:“这次谋反,是我一手策划的,是我与扶毓暗中谋划,欲夺帝位……扶夷他只是为了我,他待我很好,从来不曾亏欠过我,可我欠他太多了,我这辈子还不清,只能到下辈子再还他了……

  缓缓,你若是还愿意认我这个皇姐,就答应我,谋逆之罪,全在我一人身上,扶家的所作所为你若是觉得不解气,杀了也可……

  只是你能不能放扶夷走,扶家已经没了,他不会再对你有威胁了,还有我的孩子……你放他们一条生路吧,就当我这个皇姐求你了,我拿这条命,跟你换好不好……”

  她强颜欢笑着,撑着这最后一口气,为她的夫君和幼子争一个活命的机会。她的确在赌,那自己的命和姊妹之情,赌萧缓可会心软。

  她的孩子都还小,他们还什么都不懂,日后也不会知道这段往事,她只想他们都能好好地活着。

  萧缓颤抖着握住那沾满血迹的手,这样的血,烫得她心口生疼,几乎要落下泪来。

  “缓缓……”她吃力地仰起脸。

  “……好,孤答应你。”萧缓一字一顿道。

  闻言,萧濯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意,一如早春枝头,吐露的芳菲般明丽温婉,仿佛已然做完了她此生最后一件事。

  她转过头看向温恪,他的模样,一如她初见他时,好看得像是梦中桥上阁楼,策马而过的白衣少年郎,只一眼,便令她此生难忘。

  她轻轻抚过他的脸庞,留下浅浅的血色。

  直到最后,她都未曾有一刻是得到过他的。

  “你真好啊,可惜我爱不起了……替我告诉阿汮,我输得心服口服……”她千疮百孔的心,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仿佛一叶扁舟过,潺潺溪水来,西亭暮色晚,可携手同归。

  她总以为温恪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可这些年陪在她身边的,却是扶夷。

  一生一人,月下廊前,得一双儿女绕膝,逢一场霜雪白头,所谓的福气,难道不就是如此吗?

  能嫁给你,是我三生有幸啊……

  “医官来了!”舜汮提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医官赶回来时,四下一片沉寂,萧缓抱着萧濯的尸体,望着这场风雪。

  温恪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多言了,她突然间愣在了那,手中提着的医官也摔在了地上。

  萧缓怀中的人,面色苍白,一地的血随着她的身子逐渐凉透。

  她再不会开口说话,哪怕是仇怨之辞。

  冰冷的雪飘落在她脸上,化为透凉的水,寒如骨髓。

  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忽然涌出无数的回忆。

  这十一年,从繁华到战乱,从欢聚到别离,宛如一场过于短暂的幻梦,随着她合上双眼的瞬间,支离破碎。

  这一刻,舜汮突然觉得整颗心仿佛被人一刀一刀地剐过,疼得她眼泪无法控制地往下掉。

  好疼啊……

  阿濯,活生生的阿濯,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萧缓终于站了起来,站在萧濯的尸体旁,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扶家藐视皇恩,起兵谋反,以乱臣贼子论处,九族连坐,秋后问斩!敏孝亲王萧濯,悖逆祖训,与扶家叛逆勾结,谋朝篡位,实为大逆不道!即日起,革除宗籍,从族谱除名,死后不得入皇陵!于凉城山中,寻个清净处,埋了罢……”

  她转过身,朝城中走去。

  踉踉跄跄,几次险些摔倒。

  舜汮上前扶住她:“缓缓……”

  萧缓看了她一眼,那神情不知在哭还是在笑,看得舜汮心里一阵难受。

  她说:“阿汮,扶孤回去吧,孤累了。”

  一夜雪满头,两处心哀哀。

  从此以后,她便要以君王之身,去扛起这青阳江山,这条路,没有人能陪她一起走…… 神君如此多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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