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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阿宝便是叶珩后,陆离便差人去查了查上神近况,这一查还真得了些消息,回来同舜汮禀报。
舜汮这会儿还没从亵渎上神之事中缓过劲来,也不大听得进。
陆离禀报,叶珩以及回了储瑶宫。
“回就回呗,告诉我作甚?”舜汮头疼得很。
陆离犹豫了片刻,道出了下半句:“可属下得到消息,那颜玦天女也去了储瑶宫。”
她一怔:“颜玦?”
“是,前两日便递了拜帖,今日该是已经到了。”陆离道。
前两日递的拜帖?那不就是叶珩离开的那日?
这前因后果一串,她可算明白了,敢情是为了颜玦回去的。
风华虔在一旁听着,也明白过来了。
“美人造访,值得一会。”他冷笑道。
他对颜玦十万年前就死心了,颜玦对叶珩倒是执着,这么些年下来,竟然还没放手。
舜汮若有所思道:“颜玦对上神的心思八荒六合谁人不知,叶珩也为了她同我有过龃龉。当初她陷害你时,我打她那一巴掌,之后的拳头也是叶珩拦下来的。想来叶珩心里多少也是在意她的,否则不能这么护着。”
“你就不介意?”风华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脸色。
她笑了笑:“我介意什么,他如今又不是我未来夫婿了,他要招待谁同我有何干系?人家是上古神君,在我这找了几日新鲜,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我能怎么着?”
风华虔拧着眉看向陆离:“哎,陆离啊,你觉不觉得这屋里头突然有些酸味儿?”
陆离措手不及:“这……”
舜汮一个笔架子砸他怀里:“瞎说什么,哪来的酸味儿,我不过是觉得被他戏耍了一通,心里有些不平罢了。”
“哟,你还心中不平呐?”风华虔一脸难以置信,“你都把上神的便宜占干净了,还有哪不满啊?”
舜汮老脸一红,跳起来便打:“还提这事!”
风华虔一面躲闪一面笑道:“你要是真在意,便去看看,又不能少块肉!”
“我不去。”舜汮白了他一眼,“你可别添乱,坏了人家姻缘,可要折寿的。”
这话陆离听来都想笑,他们这些仙神,便是折寿能折多少啊。
舜汮道:“我与颜玦旧怨已了,她如今不来招惹你,我也不给她找麻烦,她若真与叶珩投缘,也是他二人的造化,同我并无干系,日后休要瞎扯,让旁人听去,又生误会。”
……
北胤仙山,储瑶宫。
叶珩端坐于上,待涔阳将颜玦请入殿中。
颜玦较之从前,行事更为妥帖,立于下方屈身一礼:“颜玦见过上神,上神万安。”
“起来罢。”叶珩正执笔作画,连头也没抬起来。
颜玦看了他半响,笑道:“上神此次出关,恰逢祸乱初定,四海升平,实乃万幸,颜玦这些年一直在佛祖座下聆听教诲,未曾及时前来谒见,实在失礼。”
“储瑶宫没这规矩,你不必专程前来。”叶珩不温不火地回答。
颜玦抿着唇,稍作犹豫:“……其实颜玦前些日子便想前来拜谒,只是涔阳仙君说上神不在储瑶宫,颜玦只得另寻时日,上神可是有不得已的要事,若是有需要颜玦之处,颜玦决不推辞……”
叶珩手中的笔轻轻一勾:“在此事上,你并没有能帮得上忙之处,不必费心了。”
这种疏离的口吻她最是熟悉,从十万年前便从未变过。
她握住了拳头,暗暗稳住心神。
不能操之过急,上神如今已经没了那桩婚约,她还是有机会的,十万年她的等下来了,此时万万不能乱了阵脚……
她转身取来一件绛蓝的大氅,精致流云跃然于上,似能被风吹动,其中心思,不言自现。
涔阳看了一眼,也不禁要惊叹于她的心思,何等细腻的女子,才能做出这样一件大氅。
“听闻上神出关,颜玦多年承蒙照拂,这件大氅乃我亲手缝制,未曾假手于人,还望上神不弃。”她将大氅奉上,虔心之势,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这神女是个聪慧的,晓得进退,也知分寸,一件大氅中蕴含情思却不外露,真是好一颗七巧玲珑心。
这些年她对叶珩如何,涔阳是看在眼里的,没逢叶珩出关,她必定奉上贺礼,每一件都费尽心思,却又恰到好处。
然这一回可不一样,这件大氅啊,可没那么好送了。
果不其然,他转眼便听自家上神毫不委婉地回绝了她。
“心意到了便好,这衣裳你拿回去吧,储瑶宫不缺衣物。我早年欠过颜沅一个人情,不过是看在这个人情风份上,多关照了你些,你不必如此记在心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情还得也差不多了,今后无事你也不必来储瑶宫。”
此话一出口,颜玦便险些站不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上神可是……厌恶颜玦?”
“不曾厌恶,只是你我之间传言颇多,于名声有损。”叶珩放下了手中的笔,终于抬眼看向她,“颜玦神女,我知你聪慧,两千年前我同你说过的那番话,想来你也听明白了,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你好自为之。”
那双异瞳注视着她时,颜玦什么都感觉不到,她明明就在他眼中,却又似乎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他只是“看着”她,再没有别的了。
这样一个足以睥睨天下的人,从来都是遥不可及的,她却偏偏记挂了这么多年。
涔阳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
两千年前,上神有同颜玦神女说过什么吗?为何一提此事,颜玦的脸色便如此难堪?
他心中好奇,却也明白此事他不好过问。
跟着叶珩这么久,这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是绝不逊色的。
颜玦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难堪的事,脸上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艰难地站在那:“上神之言,颜玦句句铭记于心,片刻不敢忘怀。”
“既然不敢忘,今日为何还来送衣裳?”
颜玦勉强弯了弯嘴角:“……颜玦只是,前来聊表谢意。”
他将笔轻轻放在白玉笔搁上,目光淡然地望着她:“既如此,你便可回了。”
“是……颜玦告退。”在婢女搀扶下,她离开了储瑶宫。
望着那道颇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涔阳不禁有些同情。
好好一个神女,怎么偏偏和上神在这死磕呢?
颜玦离开了北胤仙山后,险些在云头跌倒,婢女吓得连忙扶住她。
“神女,您怎么了?”
颜玦袖下的手,骨节都捏得发白了,眼中全是委屈的泪在打转。
“我已经见过她了,她还是那副样子,目中无人,连他也没放在眼里……你说我到底哪儿不如她呢?我不好么?事事顺着他,时时念着他,他想要我做什么,一个眼神我便不惜一切去做,我这样还不能入他的眼么……”
“神女您这是怎么了!”婢女哪里见过她这般语无伦次的模样,吓得手足无措。
颜玦抱着自己的双肩,仰天任凭泪水落了满脸:“他都不知道我这心盼了多少年,又疼了多少年……不甘啊!我真的不甘啊!……”
如此凄凉的哭声被她死死压抑在喉间,直到将她的掌心都抠出了血色。
……
与此同时,叶珩起身,涔阳忙上前请示:“上神这是要回北荒吗?”
“暂时不了。”叶珩将手中的画放在他手中,涔阳定神一瞧,画上之物竟然是混沌兽,“涔阳,你替我去查查,十万年前混沌兽出世一事发生时,究竟有多少人牵扯其中。”
“是。”涔阳接过画,“上神怎么突然想起要查当年的事?”
“不过是有些疑点罢了,你查来告知我便是,休要废话。”叶珩的神色有些凝重。
涔阳便猜到此事定于舜三殿下有关,毕竟十万年前的混沌之兽可是将舜三殿下逼得流放天荒啊。
看来上神这是要彻查此事了。
他领了命离开,叶珩独自坐在案前,颇为头疼地揉着眉心。
日前,他不惜以武力威慑那九婴,逼它说出实情。
可它当真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他这心里却更加五味杂陈。
九婴所了解的舜汮,已经在天荒度过了整整九万又七千个年头,那副样子如今说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事情发生在它重伤了被流放天荒的风神禺疆之后,那禺疆该是为了救什么人,带走了一枚菩提果,而这代价也是巨大的。
禺疆身上本来就带着伤,想必也是被逼急了才前来夺菩提果。
九婴身为看守菩提树的凶兽,怎能放任他如此做法,他带走菩提果时,五脏六腑差不多都毁尽了。
九婴不明白他都伤成这样了,到底是怎样的执念,让他还要拼了命摘下一枚菩提果逃走。
后来它知道了,那枚菩提果是用来救舜汮的。
在此之前,舜汮被狠因所伤,难以救治,得了这枚菩提果,便能保住一命。
菩提果被夺走不过三两日光景,舜汮便来寻它了。
看她那恨不得将它剥皮抽筋的模样,它猜想,那禺疆该是已经死了。
事实上它不曾猜错。
禺疆死了,舜汮跟疯了一样来找它寻仇,那架势便是没有武罗神兵护持也不容小觑。
它与舜汮打了足有七天七夜,也不知这小姑娘哪里来的毅力,明明遍体鳞伤还撑了这么久。被那把兮梧剑逼得无路可退时九婴还在好奇,舜汮哪里来得如此滔天恨意。
最终,舜汮取走了最后一双菩提果,将禺疆的一魂一魄引入它的元鼎中,为了这一魂一魄留下了它一命。
它养护着禺疆的一魂一魄,陪舜汮在天荒等了三千年。
这三千年啊,舜汮孤身一人在北荒行走,一线水天间,守一块墓碑,可谓看尽世间苍凉,再无依靠之处。
她身上的伤,大大小小难以千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一日日的弱肉强食,才将她变成现在的舜汮。
叶珩听完这段后,便离开了北荒。
风神禺疆,名为梵泠,说起来他也听说过他,此人性格喜怒无常,因不服管教,随意散布瘟疫被伏羲贬谪天荒,永世封禁。
他竟与舜汮相识,甚至为之交付性命,以舜汮的性子,必然是不可能将其放下的。
天荒十万年光阴,如东流之水,再不复返,试问他要如何去填补这样的一段过往? 神君如此多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