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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黄昏时分,悦来客栈突然来了几拨客人,把掌柜的乐坏了,没想到自己偏僻的小店也有顾客盈门的时候。
小小的马厩里已栓满马,再也腾不出地方来,只好在门外放上一个马槽,添满草料,做为临时所用。客人们纷纷坐到一楼用茶,南来北往的商人、行走江湖的道士、进京献艺的乐师,这些人各自围坐在一起,已把大厅挤得满满当当。
掌柜的和两个伙计马不停蹄地忙碌,这时看见又走进来两个人,认出是先前投宿的客人,便上前打招呼:“萧先生,这里客人已满了,不如,你们先上楼,我让伙计把茶点送上楼去。”
萧天点点头,他身旁的明筝无意间向大厅中扫了一眼,不由惊讶地失声叫了一声。萧天急忙递给明筝一个眼色,明筝顿感失态,急忙低下头去。萧天当着掌柜的面说道:“真巧,在这里碰到故人了。”掌柜的一听便知趣的忙别的去了。
明筝刚才失态的原因,是她突然看到短短两日,瑞鹤山庄所见的众人在这里再次聚首。西边两张桌子商人打扮的是铁掌李荡山的弟子;中间一桌灰布道士打扮的吴剑德正在大谈修仙术,想必是玄墨山人的几个弟子;另外两张桌子衣衫艳丽,桌角堆着大小怪异的锦布包,像是各种乐器。再仔细看这两桌人,明筝猜出来,定是白眉行者一伙的。
明筝有些目不暇接,只听一旁萧天轻咳了一下。明筝急忙收神跟着他往里走。角落里还坐有一桌,正是玄墨山人、铁掌李帮主、白眉行者,看来三人正在等他。萧天和明筝一落座,玄墨山人便低声说道:
“萧帮主,我们把人都带来了,何时动手?”
“两日前,我们顺利进入离诏狱最近的一户钱姓人家,现在林栖和盘阳带着五名壮汉,日夜不停轮流下去挖土,但是从钱姓人家到诏狱后院地牢也有近十丈的距离,虽说咱手里有钻地利器,但也仍需大半日。”
“也好,正好让大家养精蓄锐。”白眉行者道。
“萧帮主,我有一事,”铁掌李荡山有些羞于启齿,他饮了口茶道,“按说到了此时不该说这个,但是也是朋友相托,诏狱里关着一位朋友的岳丈姓胡名镇山的,咱们这次也一并带出来吧。”
“我算服你了,老李头,你真是无利不起早呀,”玄墨山人讥讽地说道。
“李帮主,你即开口,我岂有不允之理。”萧天说道,“咱们即劫狱,救一个也是救,当然多多益善,也不枉费功夫。”
“痛快,萧帮主,”李荡山爽快地说道,“跟你共事,就是痛快。”
“若是还需大半日,”白眉行者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那便是明日啦。”
“这也是我此次见三位要说的,”萧天从怀里取出一张图,正是那日赵源杰所画的诏狱地图。萧天把地图展开放到桌面上,与此同时,白眉行者向他的人示意,有两个青色衣衫的男子走到门口把风。
玄墨山人点点头,赞许道:“还是小心为好。”
“昨日我去见了诏狱一个牢头,”萧天一脸凝重地说道,“他告诉我,诏狱又调防了一个千户,宁骑城行踪不定,但这个千户天天蹲在诏狱。如今诏狱一日四巡,分辰、酉、子、寅,四个时辰。因此,他们最为松懈的便是晌午饭点,而最为严密的便是夜间。”
三人目光盯着萧天,点了点头,相互交换个眼色,然后目光有回到萧天身上。
萧天继续往下说道:“此次便定在晌午,午时动手。咱们兵分三路,头路是铁掌李帮主他们,直接攻正门,此为虚招,不要使强,只要是引防守的兵卒转移视线。第二路是白眉行者和玄墨山人,你们带人从侧面翻墙而入,这里,”萧天指着图上一角,“这里直通二门,这片区域是衙门里放案卷和文员办案所在,宁骑城也会在此处用膳和休息,这里的防卫不严,你们直奔这里,寻找宁骑城。最后,是我这边,我们从地道直接进入地牢,把人带出地牢进入地道出来后,便会向天空发两只响箭,你们见到响箭后,无论战况如何,身在何处,务必撤离。”
萧天说完,端详着几人,道:“谁还有补充吗?”
三人思忖片刻,均表示没有问题了。
萧天和明筝离开悦来客栈向鱼尾巷走去,两人依然还是原先的打扮,萧天背着褡裢,举着幌子,只是明筝不愿拌瞎子,扔到了竹竿,跟在萧天身边。
此时天已擦黑,街上行人稀疏,各个行色匆匆,不时有一二匹快马从街上打马而过。这时,从鱼尾巷里披头散发跑出来一个女人,一边跑一边尖声呼救:“救命呀……杀人啦……”女人尖利的嗓门立刻吸引了街上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女人身后又跑出来一个男人,从身后抱住女人,两人扭到在一处。
“喂,哪里来的狂人敢在天子脚下撒野。”孙启远从人群里窜出来,向那两个扭打在一处的人跑过去。
“坏了……”萧天站在巷口认出那个喊救命的女人便是那钱姓人家的媳妇,而追出来的男人是盘阳。萧天瞬间面白如雪,额上冷汗涔涔,双手不由紧攥成拳,若是那个女人向孙启远说出家中被劫持,孙启远带人去钱家,那么他们策划许久的这次行动便前功尽弃了。
“萧大哥,怎么办呀?”明筝在一旁紧张地问道。她头皮发麻,呼吸都急促起来,眼看着孙启远带着两个番子围上去。
“你个破鞋,老子杀了你,让你勾搭野男人,让你勾搭野男人……”盘阳骑在女人身上,左一拳,右一拳猛扇女人的脸,女人已被打昏,嘴里口吐白沫。
四周人群一听,原来是夫妻打架,男人教训女人,一阵嬉笑后一哄而散。孙启远看着盘阳有些眼熟,正要走近追问,盘阳已背起女人向胡同里走去。孙启远看着盘阳的背影,对身后两个番子道:“你们守在这里,我过去瞧瞧。”
孙启远跟着盘阳向里面走,在他身后萧天和明筝也悄悄跟上去。
盘阳背着女人撞开院门走进去,孙启远紧跟着探身张望。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掌,猛推一下,孙启远身体不由自主随着手掌的力度跌进院里。孙启远倒到地上,摔了个嘴啃泥,骂骂咧咧刚要爬起来,看门里闪身进来一男一女,萧天返身拴上院门。
明筝上前一脚踏到孙启远背上,孙启远诧异地瞪着明筝:“明筝姑娘?”院里的盘阳转回身,看到这一幕,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回事?”萧天拧着眉,一脸怒火。
“一个不留神,这娘们便跑了。”盘阳也吓坏了,一脸大汗,气喘吁吁,一旁地上放着打昏的女人。这时林栖从屋里跑出来,惊讶地望着他们。
“萧公子?”孙启远从地上爬起来,环视一圈,他指着萧天,认出来这不是投奔到李宅的那个赶考的萧公子吗?这才发现院子里到处堆着土,已堆出半人高。他眼里一片狐疑,他指着土堆,问道,“你们这是……”
“你们招呼好孙大人。”萧天示意林栖,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可再出差池。”
林栖和盘阳点点头,林栖上前一脚踹到孙启远的胸口,孙启远嘴里“嗷”了一声便昏了过去。林栖走上前扛起孙启远,盘阳扛起女人,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里,把肩上的人撂倒炕上。炕上另外三人倒是很安静,老爷子抱着男孩,男孩的父亲靠着老爷子,这一家三代男人此时用同一个表情望着进来的人。
萧天直接走进一侧的偏房,此时房中已出现一个大洞,洞里泛出昏黄的烛光,借着光亮可以看到洞有丈八深,然后向右侧横挖,开的洞口有半人高。
“怎么样?”萧天蹲到洞口问里面的人,小六从里侧探出身,回话道:“帮主,里面的人一直没回来,如今不知道里面啥情况?”
萧天转身走到洞口旁的方桌前,拿起桌上的地图,明筝走过来问道:“是不是下面出问题了?”萧天看着地图,皱着眉头道,“要说这一带的土质,应该不会有事。”
“你不说有钻地龙吗?”明筝问道。
突然,洞口传来喊声,小六叫道:“帮主,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是我爹。”萧天扔下地图,跑到洞口,只见小六举着灯烛趴在洞口照着亮,不一会儿,一个全身是土的汉子爬出来,小六上前扶着郭把头,只听他喊道:“出事了,帮主呢?”
“郭把头,我在,快说出了何事?”萧天探出身,紧张地望着大个。
大个汉子仰起头,用手拍着身上头上的土,说道:“帮主,刚才打到墙体,俺们以为是牢房的墙壁,很是吃力,打了半个时辰,结果错了,打到井里,好在井水深,咱们打到井壁,我往下一看,差一点便见水了。”
“井?”萧天脸色一变,扭头叫道,“明筝拿图。”
明筝跑过去拿图,一边不加思索地说道:“斜了,后院里只有一口井。”萧天看了眼明筝,然后接住图一看,果然如明筝所说,萧天看了看图,对洞里的大个说道:“郭把头,你去对里面的人说,撤回去大致有二丈远,直着往前挖。”
“帮主,还有一件事,钻地龙,毁了,任怎么也动不了。”郭把头说完,看见萧天一时愣怔住。
萧天瞬间后背便湿透了,若是钻地龙坏了,他们的麻烦便大了。萧天突然回过头,大喊一声:“林栖、盘阳,你们过来。”林栖和盘阳闻言急忙跑过来,看着萧天。
萧天面色严峻地说道:“钻地龙坏了,只能用人力了,如今这里只有咱三人可以用,轮流下去,盘阳你先守在外面,我和林栖下去,一会儿换郭把头。”萧天转回身看着明筝,“你在外面,一切小心。”说着,萧天和林栖便跳进洞里。
翌日辰时,明筝和林栖紧张地趴在洞口,已经挖了一夜,屋里的土已堆满,里面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只是箭已离弦,断无回弓之理。明筝焦虑地等待着,昨夜林栖和盘阳都换上来休息了几个时辰,只有萧天一下去便再也没有上来,明筝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她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这一段挖得如此缓慢。
明筝看着林栖,突然想到他蹲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便催促道:“林栖,你去外面看看,你在这里也没有用。”林栖白了明筝一眼,不情愿地向外面走去。
这时,洞口传来粗重地说话声。一旁的明筝十分兴奋,她趴到洞口压低声音喊道:“喂,通了吗?”“通了。”是萧天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土人爬出来,明筝一眼认出是萧天,她顺着洞壁溜下去,正跌到萧天身上,萧天竟然没站住,两人摔倒到地上。明筝急忙用手拍打萧天身上的土,萧天没有动,任明筝去拍打,他已经累得动不了了。
明筝抓住萧天的手,那双手已经伤的肌无完肤,明筝眼里的泪喷涌而出,她抱住萧天吓得大叫:“萧大哥……”萧天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无妨,不过破了层皮。”便昏了过去。
明筝仰头大叫:“林栖,林栖……”
片刻后,林栖在洞口探出头,一看下面的情况大吃一惊:“主人他怎么啦?”“你快取些水来。”明筝叫道。
又有几个人爬出来,郭把头和盘阳东倒西歪倒到地上,还有两个人,脸上全是土,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小六最后提着灯出来,小六倒是很精神,他们没有让小六上手去挖,只让他提着灯照亮。
林栖飞身跳下,手里提着水壶和几个碗,分别给几个人端来水。明筝给萧天嘴里灌了些水,他才缓过来,看了眼四周,急忙坐起身,盯着林栖说道:“谁叫你下来的,快去上面看着点,那还有几个大活人呢。”
林栖应了声,放下手里的水壶,转身跃上去。不一会儿,林栖脸色煞白地跑回来,探身看着洞里的萧天叫道:“不好了,孙启远不见了。”
萧天的火气‘噌’一下窜到头顶,他猛地站起身,怒视着林栖:“何时跑的?”
林栖大瞪着眼珠子,眼里一片空茫。萧天一看,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坐着的几人都站起来,紧张地盯着萧天,洞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情况万分紧急。萧天颈上青筋直跳,他抿紧嘴唇,眸色异常深邃。此时不是问责的时候,孙启远的出逃意味着所有精心准备的计划还没有开始便毁于一旦,急也于事无补。他思忖了片刻,此时也只有以快斩乱了。
萧天看着洞里几人,飞快地吩咐道:“通知玄墨山人、白眉行者、铁掌李帮主,行事提前到巳时。”萧天说完,指了指面前的小六和盘阳,“你们俩,自己分一下,快去通知吧。”小六和盘阳二话没说,拉着林栖扔下的绳索爬上去。
“等洞里最后几人出来,把钻地龙就地拆毁埋起来,郭把头你引着这几人送他们离开小院。林栖,你去外间查看一下,不可再出差池。然后把火蒺藜送下来,巳时一到,咱们便开始行动。”萧天吩咐完,看着几人。
“帮主,你让那五人离去,咱们人手会不会不够?”郭把头问道。
“这五人连日挖洞,体力已经消耗殆尽,攻打诏狱他们出不上力。你和我加上林栖,也够了,再说地牢里空间不大,也容不下那么多人,过道里顶多不超过十个守卫。”
郭把头点点头,这时明筝从上面用绳索吊下一个篮子,郭把头看见里面的牛肉和大饼高兴地道:“还是明筝姑娘想的周到啊。”两人坐到地下,一手大饼,一手牛肉大吃起来。 狐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