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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君家小女 七麓雪 7787 2021-04-05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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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盈在自己小院忙得热火朝天时,唐府内也是一派和乐忙碌之象。

  唐宴因十岁左右便跟着父亲到了营地,往年虽趁着节气也会回来团聚,但却一直没有另搬出去,一直住在淑仪阁靠前的一进院落。考虑到不能让新妇随着姨娘居住,便由小林氏做主,将婚房安置在了外院的一两进的小院内,名为吟荷堂。据说院内有一处小小的池塘,夏季专供府内采撷莲藕和晒干荷叶用。以供应厨上的妈妈们做各种与荷有关的美食。

  老太太听闻,由衷对这一安排赞叹不已。阮大人祭酒官职隶属朝廷最高学府:国子监。下设六学,掌监学之政,并为皇太子讲经。这也是为何会被朝中官员看重的原因,品秩只有从四品,却可招收七品以上在职官员家的子弟为教生。而任职国子监的诸位博士学士大人,往往也可能担任各届春闱考试的主考官,换言之,若是能在国子监读上个一年半载,也能相对摸清主考官员对于文章风格的喜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条捷径。阮家这一亲家的难能可贵便在于此。

  “清流门户合该配一清雅之地。”这是老太太的原话。

  唐宴虽是庶出,但作为唐家大房的长子嫡孙,他的婚事自然不是小事,且这一长子甚得唐玠看重,是以除却小林氏嫁入唐府时的几处陪房外,其他原本府内的各处管事便渐渐也有了些拜高的苗头。

  府内管事处的各处管事本是各司其职,各行其事。照绯红的话说,几十年的规矩摆在那里,春节一概之事,就是闭了眼睛也能安稳打点妥当。便算是偶有不妥,也会尽早地报了婉茵居的向妈妈斟酌。

  偏巧这桩婚事定得有些仓促,唐玠又当着管事处的几位大小管事过问了两次,府内四下也隐约觉出味来。

  大公子这是得国公大人的重视啊!往后自身机敏努力,再加上国公爷的支持,前程不仅无忧,且不可限量,不论以后是分出去单过还是留在唐府与世子共同打理家业,他院内的管事和下人必也是有头有脸的,若是再生下了长孙,老太太和国公爷看重更甚,那连带着院内的下人等级也会水涨船高。

  于是乎,府内人头开始攒动,或是为了自家儿女能够去到吟荷堂奔个好前程,或是为了得更多的脸面和赏赐,一水的人朝着原本冷清的淑仪阁奔去,凡是跟婚礼略有关系的,便算是一针一线,彩绸红烛都来询问和征求淑姨娘的意见。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年后唐宴的婚事少不得还得众位管事妈妈们操持,淑姨娘既不敢呵斥得罪,又不欲引起夫人不快,可偏偏婉茵居那边没什么动静出来,只派了一位打理灯笼烛火的何妈妈出来,对着众位大小管事妈妈们说:“诸位都是在这庶务上打点了半辈子的人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若是当真拿不定主意,便自请却了这差事,由下面的人补缺,几位年纪也不小了,合该享享儿孙福了。”此话出,一干管事和妈妈们禁不住慌了神,淑仪阁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安生,但位高的管事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求恩典,却纵容着底下培养的年轻心腹们时不时地来淑仪阁试探。通过吃酒和送礼等各种贿赂拉拢的方式,一步步拉近与淑仪阁有资历的几个大丫头们的关系。

  淑姨娘一辈子唯唯诺诺,谁都不敢得罪,只好闭紧门户,只一概叮嘱下面的女使婆子们切莫多事,吟荷堂该进多少女使,大哥儿身边该安排几个小厮,一切自有国公和夫人定夺,严令她们且不可多事。

  唐宴见姨娘左右为难,也不想因一场婚事,惹得嫡母不快,于是趁着春节这一盛大的节日,奏请了老太太,想要直接搬进吟荷堂,不待成婚后了。

  老太太沉思良久,既没同意也未驳回,只说那边尚未装备妥当,且年关已至,待出了春节也好选个吉日再搬进去也不迟。

  谁知,唐宴很是坚持,说自己是行伍之人,杀伐决断自成一系,也不需要斟酌什么日子,况且年关近至,日日都是好日。

  老太太见他坚持,只好同意。

  在一个天气尚算晴朗的晨起,唐宴吩咐外院的常大总管打发了几个小厮过来,将一应冠服和用具直接搬进了吟荷堂。因暂时未调开人手,唐宴便只带了自小服侍他到大的奶母崔妈妈和身边两个一等大丫鬟莺歌、百鹂,两个二等丫头并五六个粗使婆子到了吟荷堂。按例,待唐宴成婚后,身边应需四个一等,六个二等,十二个三等女使,其余粗实婆子不计,但当今陛下崇尚节俭,是以连小林氏身边八个一等女使的份位都未配齐,那么下面几个子女自然也要减半,能伺候得过来便也不需再多填人口,况唐宴显然也习惯了人少的日子,两厢一就,便定了等婚礼过后再添置女使的决定。

  小林氏闻听唐宴迁居时,正随手翻着账房送上来的年尾鱼鳞账册,半倚半靠在一大红色杭绸面绣着百鸟朝凤明纹的大迎枕上,淡淡笑了笑,对着向妈妈道:“还算他们母子识趣!”

  向妈妈机敏地扫视屋子一周,这才放心大胆地点点头,“夫人不出头是对的,眼看老爷对这大公子越来越是倚重,府内又一团乱,夫人若是处罚,便是打了那母子的脸面,进而折了老爷的脸面,若是不罚,这几位管事们出出进进地在外面采办应酬,不说别的,单单是回事处的那三位管事,其中两位便分别与吉庆侯和永昌侯家的大管事有些来往,若是咱们内宅稍有那嘴巴不严密的,泄露了一点半点出去,那阖府的脸面可就丢尽了。这样敲打一番既得了正理,来日老爷问起也能脱了干系。”向妈妈却有言未尽之话,若是府内人心浮动,拜高攘乱之事传了出府,首先没脸的便是这当家主母。

  闻音知雅意,小林氏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郑重点点头道:“待会你去趟前院,跟常总管对个面,让他把回事处两位管事的账目查验一番寻个错漏,先遣回甜水巷那座两进的小院子去看守备宅,待过完年再让他们回来。”

  向妈妈有些迟疑,“如今正是用人时...”

  小林氏收起手边的鱼鳞账本,“与其来回算计,不如釜底抽薪。外院管事处不是有那许巍在,他担了多年的府中管事,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者常总管的大儿子去后,次子常全安在小荷庄上担了一年的管事了,也不好总让人家骨肉分离,实在忙不开便召他回来,多为老父分担吧。”

  向妈妈犹豫道:“可子职父察...”言下之意有些监守自盗了,怕是会惹来非议。

  小林氏摆摆手:“无妨!权宜之计罢了。”想了想又谨慎道:“你家那个青桃今年十五岁了吧,待过了年便许了常风家的老二吧。”

  常风便是小林氏口中的常大总管,专职外院一干庶务。早年间,唐府的大管事本不是他,是唐家家生的下人,叫做许巍。初始小林氏嫁过来后,那许巍仗着先夫人旧臣的派头,不免拿乔托大,使唤起来不那么顺手,便由老太太做主让小林氏的陪房常风顶了他的差事。而许巍也由大总管落成了回事处的二等管事。十年下来脾气倒是收敛不少。

  向妈妈听闻,这是主家有意抬举,她一向脑子转的极快,当下会意后,心潮澎湃如天空骤起的爆竹,逶迤漫天后便是一地的绚丽多彩,正在开心之际,忽而又琢磨深了一层,急忙敛了绽放的笑容,上前半步弯腰拜了一礼,又将炕几上的茶盅斟满递给小林氏,恭敬地回道:“是,奴婢遵命!”

  小林氏嗔怪地望了她一眼,“可别高兴太早,那常全安我还得仔细看看呢!”向妈妈闻音知雅意,忙道:“那是,那是,绕是他真做了我老婆子的女婿,也断断不能辱没了夫人的器重,单看他中不中用吧。”想了想,咬咬牙俯在她耳侧低声道:“夫人放心,有青桃那丫头在,旁的不敢说,对夫人忠心与否,她还是有几分眼力劲的。”小林氏乜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向妈妈笑笑,恭谨地告退去了外院。

  锦盈一直想去吟荷堂看看,奈何这是她回唐府后的第一个春节,小院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需要她拿主意。等到将箱笼归整好,又与底下仆妇们一起扫了灶台,贴了桃符,看着屋内焕然一新后,她这才报了小林氏身边的何妈妈知道,带着洁绿穿过高高的垂花门向着吟荷堂走来。

  小院倒是不大,但好在被收拾得很是攒洁。一进院内小小的池塘芙蕖在呼啸刮过的北风中平白填了几丝瑟瑟之意。唐宴任职军中,屋内摆设不免有些单调和萧索。

  进了正屋二门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整壁的多宝阁,上面摆放的不是花瓶、瓷器、青铜等各种装饰之物,却零星挂着几把霉迹斑斑的窄背刀剑,形状有些许得勾翘,与生活中常见的样式很是不同,像是外族之物。除此外,另静静摆着几把或新或旧的弓箭,由左至右,小一些的略微泛黄,大一些的箭身尚算光亮,最右侧的一格上弓箭尺寸最大,箭身上的新漆明亮,想来是近日刚得的好弓。其余便再无其他装饰了。

  锦盈进去时,屋内生着火盆,婉凝、茗玥并沁瑶正在临窗的大炕上玩剪纸,唐启并唐时缠着唐宴在开箱子。

  三个男孩中,唐宴和唐启上身均着宝蓝色的衫子,下身着或浅灰色或月白色的裤褶,不同在于前者宝蓝衫子上勾了竹青暗纹,后者交领和袖口缀了白色折枝花的缘饰。正站在箱笼北面手中握有一把小巧的短刀,仍不自觉打量笼内的唐时,今日上身穿了鸦青色缠枝绕梅的袍襦,下身着了素白色裤褶,也是一派神采奕奕。

  锦盈给众人施了礼,笑呵呵道:“大哥哥见谅,妹妹来晚了,恭贺大哥乔迁之喜。”说着手一指,洁绿立刻上前将手中托着的黑漆沉香木并雕有百合花的方形匣子打了开来,软软的红色姑绒布上静静躺着一对小金猪,个头不大,但却是实心的,足足三四两银子的重量。

  唐时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短剑,兴冲冲跑了过来:“五姐好偏心,我记得刚回府时给我的见面礼是干巴巴的碎银子,怎的给大哥的礼就是特意打造的金猪。”自唐时解了禁足之后,便来寻了锦盈认错,锦盈当然‘诚恳’地原谅了他,直言唐时还小,她这个做姐姐的,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不对,两人‘相谈甚欢’,之后便在众人面前恢复到了姐弟相融的美好画面。

  唐宴属猪,闻听也是十分高兴,招手吩咐侍女斟茶,微微不自在地嗔怪道:“小五也真是,不过从内院搬到外院,也没几步路,何必这么破费。”

  话是如此说,但目光却随着唐时的手一连转了几处,看样子也是喜欢的。

  锦盈笑笑道:“妹妹当日归来匆忙,赠礼不免粗陋见绌,大哥哥的暖房礼却是时间充裕,自该早早备下的。”

  唐时听闻嘴角翘了一下没说话,目光只随着那对金猪忽闪不停。双手反复摸索几遍,这才盯着一穿暗青色交领葛布袄子,头戴两珠银钗的女子道:“莺歌你小心一点,给大哥哥收起来吧,要是有了划痕便不好了。”

  唐宴瞧出他眼中的不舍,纠结片刻,目光在锦盈身上睃了一圈。

  “要不,这对小金猪,我与三弟一人一个?”

  锦盈言笑晏晏,东西既送出了手,自然由着别人处置。

  “那怎么行!这是五姐姐给大哥的暖房礼,三哥哥你若想要,不若等过了年下,我们求了母亲一起去铜匠街打造几只,到时候还能按照自己的属相定制,不是更好!”说话的是同样九岁的沁瑶,她此刻坐在通炕上,小脸红扑扑的,话也说的奶声奶气。

  锦盈心弦一动,不由得赞许的目光在临窗处多看了几眼,只见沁瑶今日着一身桃红色缎子面隐约透着福字暗纹的交襟袄子,配着月白色的百褶长裙,趁得一张小脸越发明媚,两颗宝石般的眸子嵌在其间,忽闪忽闪直看得人心底悠然升起一丝怜爱。她的右手边不远处,茗玥着一身石榴红的洒金暗牡丹纹的袄子搭着浅色条纹裙,仍是那副大大咧咧的爽朗模样,与锦盈目光交接后忽而俏皮一笑,锦盈忙回之以微笑。再右是一雕有百子千孙图的红漆炕几,它的另一头坐着婉凝,墨绿色的水青袄子,搭着莺黄色的百褶裙,目光与锦盈交接却有些讪讪得躲避意味。

  唐时点点头:“小六说的对。”说完,恋恋不舍将匣子推给了那个叫做莺歌的女使。莺歌没得唐宴的吩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见唐宴示下轻点了头,这才长出口气将东西收好走出了正屋。

  一直服侍在侧,穿着鸦青色素面袄子的百鹂急忙端了锦杌扶锦盈坐下,又招进来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女使,一个梳着双螺髻,鬓边一只红绒花细钗,手上端了糕点,另一个梳着简单的纂儿,纂边插着一只素面银钗,手中端着果盘。

  百鹂手脚利落地接过两人手中的汝窑白瓷盘放到一旁的紫檀平角条桌上,又倒了一杯六安片茶稳稳递到锦盈手中,后福了一礼带着两个小丫头悄悄退了出去。

  唐宴见茗玥从炕上下来与锦盈说起了闲话,这才盯着地上的箱笼道:“二弟、三弟,我们继续吧,这里面还有几件好的兵器,你们帮我找出来摆到宝阁上,免叫我屋内太冷清。”

  三人又开始翻箱倒柜,茗玥忙扯了锦盈上炕显摆自己的剪纸手艺。

  锦盈笑呵呵道:“这个不错,万字不断头,吉庆啊!”

  茗玥笑说道:“年后大哥哥便要娶大嫂嫂了,我正好练练手艺,到时候给哥哥剪九十九个双喜字,这礼物有心了吧?”

  唐宴装作没听到,但颈间的皮肤却红得似血。

  锦盈拧她一把回道:“就你机灵!你若是送自己做的礼物,可让我们其余几个妹妹弟弟怎么办!”

  沁瑶咯咯直笑,婉凝见她三人比之前更熟了些,抻了抻自己已然再平整不过的衣角,脸上晦涩不明地笑了笑。

  沁瑶见状,奶声奶气挽了她的手臂道:“大姐姐做什么坐的这般远,妹妹都看不到你手中的窗花样式了。”半是嗔怪,半是娇俏。

  锦盈知道这是在给二人和好的台阶,她本也不欲再多为难,于是转身对着婉凝道:“六妹妹说的是,让我来瞧瞧大姐姐这是剪的什么。”

  只见一打开的红色剪纸上几朵牡丹含苞待放,连在一处栩栩如生,跃然生机,宛如真花一般。

  锦盈心底赞叹,看来古代的闺阁女子才艺真是修练到了极致。她想到唐宴的婚礼,若是自己动手,写字作画不行,针线女红更拿不出手,不由得有些讪讪的。

  婉凝性子柔弱敏感,见锦盈眼睫闪动,心下更是惴惴。她将牡丹窗花压到簸箕下,尬然说道:“我手艺不如二妹妹,不过是绞着玩闹罢了。”

  锦盈却认真摇了摇头:“大姐姐过谦了,这手艺可着实比妹妹我强多了。”

  父慈子孝,太平日子里如何体现,便是在这几个大的节庆日为尊长献礼,自她穿来后,已过了大大小小两个节日,一次下元,一次腊八,婉凝送给三位尊长的皆是亲手缝制的鞋袜,茗玥送出的是亲手捏出,后专门派人送到私窑烧制的陶器,就连只有九岁的沁瑶也为三位亲长各缝制了一方帕子。一日复一日,她也不欲做个异类。她想到近日总跟随淼氏学打络子,本是为了打发时间,现下倒不如绘几张新颖的图案,让萦白等人做几个精致的荷包,配上自己新学调试的香料,也算是自己小小的心意了。

  她想到这,不免对身边的人事有些意兴阑珊,正巧老太太差人来请,说是请他们几位小的一起到苍南斋用团圆膳食,之后再一起守岁,锦盈闻听急忙下炕跟着众人鱼贯而出。 君家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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