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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君家小女 七麓雪 7538 2021-04-05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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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她自穿来后,头一回见到了后宅女人之间的攀扯和攻奸,模样竟然是这样的难看!她心里因对大林氏有几分的感激之情,所以对她昔日留下的丫头淑姨娘也多了几分信任,此刻一朝脸破,才知道原来古代女人的心机远非她能轻易看透,心里后怕的同时,也在忍不住暗暗赞叹,难怪近乎二十年唐府内宅都能平平安安,这淑姨娘只靠着一张小白的脸面,居然能隐忍这么多年,端得是有本事有智谋,一桩错事,愣是让她涂抹成了一桩因受苦而奋起反击的先锋起义,且还掺着阴谋和对情意的算计。

  想到这里,锦盈浑身冒出了一阵冷汗,她朝着淑姨娘福了一福,淑姨娘不敢受她的礼,跪着转了半侧身子,只听锦盈压着嗓子道:“锦盈多谢姨娘告知,不过这件事我早知道了,夫人--姨母这样做,应当也有她这样做的道理。我做晚辈的不好多做置喙,倒是姨娘刚刚所说的,好似大姐姐亲事一直未定,是因夫人慢待所致,可身为家中长女,在外与人痴缠,私定终身,且相约私奔,难道这错竟都是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犯的?”

  你丫母女两个是想歪曲命题到什么地步?

  “正是!”向妈妈刚从门外返回,手中多了一个黑漆承托,托上放着白绫和戒尺,“五姑娘说得是!我们唐府是武将门户,老爷和两个哥儿提着性命在边疆为族争光,身为后宅妇人,难道还要夫人日日浓妆艳服到外面与人扯笑玩耍?夫人因挂念担忧家中的爷们,故此才会常去寺庙为之祈福,如此虔诚之心,怎落到你们眼中竟成了刻薄庶女的花子?奴婢虽地位卑微了些,但也不准有人这般诋毁我家姑娘!”

  “向妈妈...”小林氏眼睛通红,摺取帕子捂住其口,一副被人误解的受伤模样!

  淑姨娘看到承托上的白绫,正伸着两根指头死死抵着地上的青玉石板,又听到此话身子一晃险些晕倒,婉凝更是眸中一片惧意。

  淑姨娘看唐玠一脸犹疑和思念,知道他是想起了已故的大林氏,刚想开口再加几句,小林氏已收敛哀容,躬身于唐玠面前拜了下去,柔柔地道:“夫君,我对天发誓,盈姐儿的事,绝对与我无关,那伍婆子年纪大了,报到了我面前,说要出去养老,我这才允了口,绝非是淑氏口中的心虚之故。”

  唐玠静了一会儿,缓缓点头,眸中迟疑未退,但却也少了几分挣扎,“我信你!”

  小林氏知道他只是勉强应下,这颗怀疑的种子已被埋了多年,她也不指望一次性能铲除干净,只先叫向妈妈将淑姨娘扶着跪好,这才道:“淑氏,我来问你,你是何时听到萧家求娶之事的?”

  淑姨娘一怔,小林氏看着她,静静道:“你不知道如何回答?那我替你答,是初三晚间,在苍南斋的小佛堂里!我说得可对?”

  此言一出,唐玠顿时一震,淑姨娘却是脸色一白。

  小林氏转头向着唐玠,目光笃定,道:“夫君,老太太当日同我说了之后,吩咐我切莫露口,只因大姑娘的亲事她老人家与您已有了共识,是要从举子或是进士里面选取,今年乃是三年一度的春闱省试,只待有了结果,大姑娘的亲事自然就定下了,所以我们才会三缄其口,未曾想,还是让这淑氏将消息探听了去。”她两指一横,指向淑姨娘,含怒道:“这已不是她第一次这般行事了,也怪我!这般鬼祟伎俩,为了一双哥姐儿,我竟不得不容忍至今。”

  小林氏的意思,锦盈明白过来,估摸着是白石江私下确实往唐府内宅传了几回话,婉凝这边虽有意,但却也不敢抛弃一切与他再续,只好一直敷衍着,而淑姨娘又恰巧从苍南斋探听到了这个消息,两人一合计,索性将这一切曝漏在自己面前,将她这个唐玠心爱的嫡女也裹挟在内,这样就算是唐玠再不欲为庶女择取高门贵婿也只能妥协。

  以有心算无心,淑姨娘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而这个消息真的是淑姨娘自己探听到的吗?锦盈目光落在小林氏如皓月般朦胧清丽的面庞上,隐隐皱了皱眉!

  淑姨娘脸色由红转白,心知,这是被大夫人把军给将回来了。不由得急忙转动脑子想另寻些说辞。

  而这边唐玠暂压疑虑后,蓬勃的怒气反倒消失了不少,他已然清楚这其中含了两人暗中的较劲和攀咬,也不欲在这上面多多消磨,只盯着跪在地上的淑姨娘,斥声问道:“夫人说得可是真的?是你提前打听到了萧家的事,所以才故布疑云,闹成今日这个局面!”

  淑姨娘哪里敢认,当下又是戚戚艾艾一场暴雨梨花似地哭诉。

  唐玠揉了揉生疼的鬓角,喊了句“住口”。

  淑姨娘被一句刹住,只得另辟蹊径,软语赔罪起来:“老爷,夫人,是妾僭越了,那日确实是偶然间从苍南斋一个洒扫丫头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只知道是萧家出了事,正是需人相助之时,老爷身在高位,总不能平白相帮,大姑娘虽是个庶女,可萧家现在正在求人,又是他们自己愿意....”

  苍南斋唐老太太与小林氏在小佛堂的谈话,岂是一个洒扫丫头能轻易探听去的,定然是时日长久的慢慢喂养,这才有了今日之效!

  小林氏眸中的怒意转成了嘲讽,“淑氏,你可真是能算计,会算计,可惜你常年困顿于后宅之内,根本不知世上之事乃是因缘际会,变化无常,你探听到的消息是真的,只可惜萧家在被老爷拒绝嫁出嫡女后,已然在今日的寿宴之上相中了玥姐儿,即使游龙困于浅滩,人家也看不上你的宝贝闺女啊!”

  淑姨娘听到这满含讥讽的话,愣怔的失了神,显然,她是真的没想到萧家下决心会这样的果断,在她的计划中,至少也要多上门几次摸清几个姑娘的性情才可定下人选,或者迫于此时的难为,咬牙认下唐府送出去的人选。

  她看着面前清丽温婉的女儿,实在不知道同样是庶女,怎的萧家却只愿意要那个假小子,而不要自己的婉凝。

  唐玠一脚踢到了眼前的椅腿上,红木透雕喜鹊报春的太师椅砰的一声,应声倒地。

  “淑氏,当年我在边时,她最后的时刻都是你与伊氏二人衣不解带,亲伺汤药,片刻不离,故此对你二人一直多有愧疚,未曾想,竟也养出了这般狼子野心,不过是妾婢之身,也敢妄图插手府中姑娘的终身之事,且教女不力,纵容她做出这种不知廉耻,逆悖贞德之事,真是让我失望!”他抬头望了望向妈妈手中的白绫,眉头皱起,透着不忍,口中愈发严厉道:“大姑娘品性败坏,实难嫁于巧宗为妇,掌五十戒尺,罚归入佛门清修,明日受刑完毕,即刻送往谛音寺。”

  说完,抬脚就欲往外走。

  “爹爹!”“父亲!”锦盈与门外一声男音重合,待帘子一挑,唐晏敛容走了进来,向内行了五六步,当堂一跪。

  小林氏心里冷笑,心想着,后宅之事,你一爷们还想缠手,看老爷如何能忍!果见唐玠原本强自压下的愤怒又烧了起来,肃了容,厉色道:“晏儿。你想做什么?”

  唐晏目光逡巡屋内,落到姨娘和妹妹身上却是一冷,双手叠起,恭敬道:“祖母刚喊了孩儿过去,通知孩儿的亲事定在了四月初三。”

  小林氏身子一僵。

  淑姨娘却是心头一热,从方才的深坠冰窟直回温了几个刻度,她忙跪直了身子,敛眸垂首,一副重新战斗之态。

  只听唐晏继续道:“父亲,若是婚礼前后唐家有女眷被送入了佛寺清修,那这婚礼不办也罢!”

  “你敢威胁忤逆生父?”唐玠一向对这个儿子满意,没料到他此时的决绝。话语中不自觉带出狠意!

  “儿不敢!父亲请想,妹妹明日入了谛音寺,即便原府那厮不攀咬,唐家还有摘清的可能吗?旁人不是傻子,大妹妹今日赴宴方归,翌日便被送往了佛寺,原家恰在此时抓住了外入的贼子,虽然为了女眷声誉,原家也不会大肆张扬,但世上无不透风之墙,来日传了出来,唐家必得受辱,既无可能避免,何必还要害了人家阮家姑娘!”

  唐宴今日与唐二老爷外面叙事,本已焦头烂额,方回到吟荷堂,便见到铃碎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铃碎虽害怕,倒也口齿伶俐,三言两语便说清楚了整件事,他气得浑身打颤,可血脉至亲,又不能撂下不管,当下只能厚着脸皮闯了进来。

  唐玠听后,心头一震,虽唐家现已是勋贵门户,但以武立家,升迁难易需说,太平岁月里武人若是想往上升,难于登天,可若是时局淆乱,打几场胜仗,那品秩却可连越三级。唐玠之所以能从一个小小的中郎将升至国公,便是因北抗异族,再守国疆之功。只是有一点,打仗这件事分时候,并非代代都有仗可打,名头可以世袭,功劳和权柄总不能也世袭,再往后过个几十年,老一辈的人两眼一闭,新任的国公爷手上无权,再辉煌过的国公府都会成为一个空壳,从发展的长远性来看甚至会逊于文官清流门户的传承。

  毕竟文秩门户靠真才实学举业,也不是说武将之家就不是真才实学了,只是上阵厮杀并非根骨好就能成行,必得战场运道、个人能力、后方补给三方促就才可,是典型的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不可。而文官门户所缔姻亲多是同类家族,这便如一张结的密实的织网,牵机不断,牢不可破,且族中好学之风盛行,不止这代能榜上有名,下代,下下代都有很大可能,文字的传承远远比武力来得稳定的多。

  唐晏这桩婚事的好处也就在于此,跟清流绑牢了,至少口碑不会翻车,那么后代便算是没有实权,只要不被言官弹劾,这日子就能顺顺当当过下去。

  可若在此时传出小姑子与人差点私奔,无论坐不坐实这桩罪名,都会白白惹得一身膻。阮家若是坚持,倒是可以强硬点直接上门退婚,但两方已签下婚书,这样一来女方什么也没得到,只得一张休书,以后再说亲,白白担了再嫁之名,若是不退婚,勉强嫁了进来,一盆污水扣在头顶,心里梗着气,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唐玠身形未动,眸中迟疑一闪而过,他想起这几月里接连发生的事,老三后宅之事一旦揭开,若是再出了这桩丑事,只怕御史们会火力齐开,唐府会被喷成马蜂窝也未可知。

  唐玠心知当下实在不宜妄动,只得宣判道:“婉凝身为家中长女,未与弟妹起到表率之责,毫无端方廉耻之心,从今日起,禁足于淑仪阁,无期,罚抄《女诫》百遍,若再生事端,直接送往寺庙清修。”

  唐玠转头与小林氏道:“大姑娘身边的丫头们该换的换,该打的打,只要别伤了人命徒惹人眼,其他该怎么处置,处置了便是。”

  小林氏躬身称‘是’。

  唐玠扫视一遍众人,又道:“晏儿和盈儿随我去书房,其余人各自安置,不准惊扰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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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内。

  一盏小橘宫灯封闪着微弱光芒,四壁影动斑驳,森色昏染。

  锦盈小心从桌上一螺钿方盒中取出一根长针,拨捻了几下灯捻,屋内顿时清亮起来。

  唐玠捏着两目内眦间,对着一双儿女道:“坐下说罢!”

  两人分了次序坐好。

  唐玠打量锦盈一眼,率先开口道:“盈儿,之前在正房厅内,为父瞧着你话有未尽之处,现下无他人,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罢。”

  锦盈不敢隐瞒,当下起身将在水榭茅屋内所见所闻尽数讲了出来,女孩音色婉转,声音清亮,三言两语就交代了个清楚,待说到最后,唐玠父子脸上已是一片悚然。

  “你说太子和晋王?”唐玠瞳孔猛然一缩,惊惧之情溢于言表。

  “嗯,应当还有原大人,他们像是在等一个人,又或者是在等几个人,不定。”锦盈觑着唐玠脸色不好,压低了声音回道。

  她不确定唐玠的这份震惊是否含了对自己的震怒,古代男女大防,按道理她也越了界,她掌心止不住冒汗,立时便黏腻起来。

  唐晏小心问道:“父亲,怎么了?”

  唐玠后身落回椅背,脸上一片煞白,“原直海搭上太子我不奇怪,这晋王怎会也与太子搅合到了一处?”

  “他们本就是堂兄弟,晋王也算提前择路,这有何奇怪的?”

  唐玠神色仍是不虞,沉声道:“我儿年纪尚轻,不记得那件事也属正常,我记得是静武三年的事了,当时圣人甫才登基不久,为肃清前朝残局遗患,稳定朝野人心,便召集了内阁开始议储。论年纪论身份,合该受封的只有一人,便是已故的长皇子殿下,可当年却发生了一件事,先帝长子北面称帝后,遗留在宫中的心腹内监为给亲人报仇,在几位皇子的骑射课上提前发难,导致大皇子的马受惊被拖行了数百步,当场薨世。因这件事后,原本接到宫中与几个皇子一同接受教养的端睿太子遗孤,这才被封了王爵送往封地。事后宫中调查结案,说是这名内监以乞儿之名净身入宫蛰伏十余载,但其背后的身份却与伪帝母妃的娘家关系匪浅,因伪帝自立,圣人将其留在南朝的亲族一律处以了极刑,自觉不忿这才出了手。只是他内监的职级不高,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几个皇子的马匹,只能喂养底下几个伴读和端睿太子遗孤的牡马,因此原本的目标是如今的晋王殿下,因大皇子与晋王殿下临时更换了牡马这才让大皇子做了这替罪羊。”

  “如此倒也算是个行凶的理由,只是若真如此,岂非在太子殿下心中埋下火雷?他与晋王的关系不当如此和睦才对。”唐晏很快抓住了老父话中的深意。

  谁会愿意天天见到害死自己大哥的连带帮凶。

  “所以为父才会觉得震惊,这件事知道的没几个,一来当年圣人亲子命丧,虽震怒非常,但朝堂正是飘摇之际,所以不适大肆渲染,二来当年皇后因悲伤险些病重不治,是以圣人连大理寺和刑部都没经手,直接将那名内监一杯鸩酒赐了了事。”

  “父亲难道是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唐晏也隐隐有了几分猜想。

  唐玠点点头,他心头闪过一种猜测,一种可能,虽然知道不该如此,但脑海中那个大胆的念头就是挥之不去,他将身子前趋,伸臂倒了一杯冷茶,大口大口饮了下去,这才让心头的震颤轻了少许。 君家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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