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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盈面皮一红,赧然道:“夫人这几日太忙了,我也实在是没忍得住,就让自己的女使在院子里支了春凳,一顿板子打了了事。”心姨娘眼皮一跳,忙起身道:“你这丫头,这可不是小事,你私自用刑,万一若是一不小心给打死几个,再担上个跋扈强横的名声,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话未毕,惊觉自己有些多言,她虽年长十岁,但毕竟只是个妾室,教导子女乃是当家主母的职责,只怕若是被有心人传到婉茵居,她的罪过更甚。
心姨娘不自在的抚了抚鬓边的银钗,试图修补道:“我也只是说个建议而已,五姑娘管教自己院子里的人,用什么办法,动什么刑,有老爷和夫人做主,旁人自然不敢多说一句。”
锦盈听着却像是十分感动的样子,“姨娘对我真好!夫人若是也如姨娘般肯细心的教导于我就好了!哎!也怪我,平日里也未尽到女儿应尽的孝道,夫人的生辰快到了,我思及平日里连副鞋袜都没给夫人做过,就想着托人为夫人寻一件夫人喜欢的东西,也好...也好修补一下我们母女之间的情分,可惜,哎!”
心姨娘想着--毕竟算是丧母的姑娘,明面上看着再高贵和受宠,亲娘不在身旁,日子总归是吃亏多过享福,想要试图修补与继母的关系也是人之常情,她瞧了瞧内室,有些小心的问道:“夫人很喜欢那副图吗?”
锦盈点点头,“我也是听父亲说的,夫人一向持身方正,自己喜欢什么从不肯视于人前,毕竟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姑娘,总是将我们这些子女排在头一位的,反倒是自己的喜好都不敢轻易让人知道,我还是听父亲身边的小厮川松说的,说父亲的书房也有一副这样的图,只不过是赝品,夫人虽然进入父亲书房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过去都要盯着这幅图看上许久,我打听过,也进去求证过就是这幅《洛神赋图》,只是父亲也很喜欢,夫人可能也不好开口夺人所好吧!”
心姨娘目光闪了闪,也不知道是认同还是反对,末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锦盈继续道:“我托人寻觅了许久,终于寻到了真品,离夫人寿辰还有月余,本来是放在屋里的,可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这幅画生生被毁了,我想着不若我请人绣副一模一样的绣品好了,这样连同这幅画一起送给夫人,也算是有个弥补。可我身边的宋妈妈每日还要教导于我,实在也是腾不开手,再者我院子里现在这么个状况,我也实在是不敢再在屋里置放什么贵重的东西了....”
心姨娘早就听说了唐老太太对家中几个孙女的严令,不疑有他,理解的点了点头。她一向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不欲出头惹的人眼,卷进府里太多争端,故此一直隐忍度日,但一想到自己的后半身怎么也要在这府里熬着了,若是没有个儿女做依靠,那....
心姨娘望着女孩秀丽单纯的面容,心里却在飞快的计算着--‘莫非这丫头真的只是因底下下人们的轻视,这才想要讨当家主母的欢心?若是如此倒也算是不笨,虽说老爷偏心,可内宅的事,男人能用上几分力?再者说以后她也渐渐大了,老太太向来对她没顾念几分,日后婚事少不得还需要大夫人帮忙寻摸。’
‘嫁女不比娶媳,俗话说的好,抬头嫁女,低头娶媳,男人总要端着几分面子的!这种事自然是需女人出面的!嗯,是了,看来这丫头是想通了,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帮帮她,也算帮我自己,若是能讨得了夫人的欢心,那于我后半辈子的生活也算有个助益。’
心姨娘想到这,起身坐在了锦盈身边,揽着她的肩膀,柔声宽慰道:“姐儿也别怕!这事也好解决,你若是放心于我,不若将东西先放到我这,左右我素日里也是无事,倒是可以帮你绣上一副,现在离夫人生辰还有月余,来的及的!”
锦盈闻声鼻子一酸,便落下两行泪水来,好似终于找到救命的泉水一般,“如此,那...那就太谢谢姨娘了!那我回去就将画送来,姨娘便照着这画绣一幅绣品,母亲见了定然欢喜,到时候我也跟夫人说,就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一同呈上的贺礼。”
心姨娘笑着点点头,锦盈又孩子气的让她保证道:“那咱们说好了,到时候一定要给母亲一个惊喜,现在就偷偷的绣,不让别人知道。”
心姨娘再三保证。
锦盈犹是不满意的又拉着她食指对食指按了手印,这才如雨后初霁一般笑眯眯的起身告了辞。
待锦盈一走,心姨娘脸色一肃,吩咐侍女道:“朗月,你亲去趟垂花门,想办法同老爷身边的小厮川松说上话,问问他五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醉诗,你去趟回锦院,看看院里的情形是不是五姑娘说的那样!”
两人躬身称‘是’,紧着出了朗心堂。
掌灯时分,朗月先一步回来,一进屋便道:“姨娘!奴婢问过了,川松所说的同五姑娘说的一般无二,也说大夫人每次去书房都会在那副画面前踯躅许久,有一次好像还跟老爷起了争执,听着像是十分喜爱的样子,姨娘,咱们用不用再去婉茵居那边问问?”
心姨娘轻咬了下嘴唇,目光中闪过璀璨和讥诮之色,“婉茵居?你去还是我去?你觉得能打听出什么?”朗月想到正房如同铁桶一般的情形,顿时有些泄气,“那姨娘你觉得....”
话说间,醉诗掀帘进来,“姨娘,我打听过了,也上前求证过,五姑娘身边的大丫鬟绯红这次发了狠,发落了两个,据说一个被人抬着进的东厢,还有一个喊了老子娘,被领着出了府。”
心姨娘面色一松,绷紧的眉峰渐消,将素纱丢在一旁道:“我决定了,给夫人的寿礼就按照五姑娘的想法,做那副绣品了!你们这两日停下手里的活,帮忙寻摸各色的丝线,悄悄的别露出了什么风声。”
朗月和醉诗对视一眼,眸中闪过笑意,醉诗上前收起了笸箩,朗月轻轻拿起美人捶为心姨娘敲着腿,“姨娘,您总算想开了,这样才对,日后日子还这么长,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您不委屈,奴婢们也会为您委屈的。”
心姨娘点了点头,拍了拍醉诗的手,对着她二人道:“这些年苦了你们,不管怎样,我们总算是活了下来,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两人闻听神情大动,眼眶一红,顿时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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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盈回到回锦院,天色已然大黑。
萦白从内室取出一方长状的黑漆梨木匣,匣子上方嵌着许多鲜红似血的切割鸡血石,个个莲子米大小的形状,映的整个匣子煜煜生辉,贵重异常。
“姑娘,我现在就送过去吗?”萦白问道。
锦盈正慵懒的靠在胡床边上看书,“嗯,去吧!路上避着些人!”
萦白一脚已经迈出了内室,闻言皱着眉头回首道:“不是应该大张旗鼓送过去吗?这样知道的人越多,那人才会越是到朗心堂去偷。”
锦盈将书放在膝上,笑道:“你想让别人信一件事,就要按照别人的思维方式去思考,都说‘财不外露’,重要的东西也是如此,越是低调,旁人才更是相信啊!”
萦白笑着打趣道:“我懂了,这叫‘此地无银’!”
锦盈抿着嘴催促道:“你赶紧去吧!”
萦白笑着颔首,转身去了朗心堂,连个灯都没让下面的小丫头给掌。
绯红掀帘进来,“姑娘!”
锦盈没有听到唤声,一时神色茫然,她的膝上放着一本书,靛蓝色的封皮,很普通。她用食指的边沿细细摸索着书的封皮,盯着上面的署名有些出神,那是一本游记,前几日由玄松从街面上的铺子里淘回来的,夹在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中间,险些就被连同那些看完的话本子一起丢给了小厨房。
封皮上的书名也很普通,叫做《宋衔游历记》。看得出全文的文笔极佳,著者才思敏捷,条例清晰且分明,看似冷清实则热闹的描述了九州各地的风土见闻。传说是前朝一名特立独行的侯爷所著,这位侯爷上宋下衔,出身颇为显赫,母亲是晋惠帝膝下大公主元思,父亲是征战南北,官生累至三公之一的太子太傅,因自小热衷政、论,且聪颖百变,自七岁便有了‘小文彦博’之称,十二岁参与乡试,一路考至金銮殿,分别取得了‘解元’、‘会元’、‘探花郎’的好名次。
勋贵人家子弟出仕本就不用非要参与科举,此举不免有卖弄和与众位学子争位之嫌,当时他的行为也让世人颇为诟病。后在他十七岁时突染时疫,几次三番险些活不下来,痊愈后,多次在公开场合抨击时政,状若癫狂,听闻二十六岁时又向晋惠帝进了一封谏文奏帖,其指出--‘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国制抢攘,非甚有纪,胡可谓治!’,并提出了很多更改国策的治理之法,言明当建立‘扁平化’政体,按照官员政绩层级选拔官员,渐渐废除各种官衔称谓,惹的当时的皇帝大怒,不顾天家祖孙之情,当庭对他施行了‘鞭笞’。之后,这位宋衔侯爷心灰意冷,远走他乡,据说此后一生他的脚步几乎遍布西域和南海各地。又说著书良多,只是世人多以‘癫狂’断言,所以著书渐渐都在市面上找不到了。
“姑娘是不是累了?奴婢给姑娘去打热水,姑娘洗洗早些安置吧!”绯红将宫灯挪到了床前的小几上,豆苗似的火苗噌噌直窜,照的屋内温暖如橘。
锦盈神色一时有些茫然,闻听问道:“青柚怎么样了?”
绯红笑道:“那几板子打的并不实,她被送到东厢后,洁绿便立刻去婉茵居要了对牌请大夫给开了方子,奴婢也将院里最好的金疮药送过去了,奴婢去的时候那丫头还在跟新叶说笑,一点事也没有,还说能陪着姑娘演这一出,是她的福气,让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锦盈对那几个小的,平日里本就有些使唤童工的罪恶感,现在更是为了自己的心思,动了刑,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放下手中的书道:“你回头取二十两银子给青柚那丫头送过去,就说她今日为我做的,我都记住了,来日一定报答她。”
绯红笑着应是,又道:“什么报不报答的,奴婢们的命都是姑娘的,为姑娘做这点子事哪里就需要到‘报答’这般严重了!”
锦盈听了忽道:“你不说我险些忘了,你们的身契是在婉茵居还是苍南斋?”
这府里其他院子里的下人,身契都是握在服侍的主子手里,像淑仪阁的小铃碎,就是因为身契在淑姨娘手中,这才不得不听主子命令行事,只是说到底,在唐府也是当家主母最大,即使是将身契要了回来,大夫人也还是有权利发落这府里的任何一个下人,不过若是自己服侍的主子心地人品好,身契在服侍的主子手中,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尤其是几位姑娘,等一嫁人,身契顺势就全带到了夫家,到时候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绯红神情激动道:“之前是在老太太手里,我们进来府里是言妈妈买进来的,之后分了院子服侍,就统一都送到婉茵居了。”苍南斋当然也有处置下人的权利,不过唐老太太一向会给小林氏做脸,不是万不得已自然不会干涉小林氏行使当家主母的权利,所以干脆将除了苍南斋自己人,其他在手的身契都一并送了过去。
锦盈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头我找个机会将你们几个的身契都要过来吧!”
绯红眼眶红红的,道:“那奴婢就谢谢姑娘了!”她一向是刚强的性子,不欲让锦盈看到笑话,忙换个话题道:“也不知道今夜那人会不会到朗心堂去偷那锦盒。”
锦盈拍拍她的手道:“该做的,咱们都做了,明日且等结果吧!”
绯红应了声‘是’,虚扶着锦盈到了隔壁净室洗漱。
这一夜锦盈翻来覆去,直到月入中天才勉强入了睡。
翌日骄阳高挂,锦盈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正三刻了。”洁绿回道。
锦盈正想问正房有没有消息传出,绯红皱着眉头大步走了进来,“姑娘,婉茵居那边的人悄悄传话过来,说是昨夜朗心堂的婆子抓了个人,让姑娘你醒了就去正房。”
锦盈一个激灵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吩咐道:“赶紧打些水过来帮我梳洗。” 君家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