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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盈回到自己的小院,已是申时初,她净了脸,换了身半新不旧的莺黄色缠枝细棉衫子,委在外间的大炕上沉思,未几,捏了捏手中的荷包,轻叹了口气。
“姑娘。”萦白起帘道:“上房的人传话过来,说是六姑娘从宫里回来了,请你过去。”
得益于后世有个天生反骨,时时刻刻与她反着来的亲弟弟,锦盈自小对于亲情十分淡漠,这种情绪延续到了今日,让她觉得与这一世的几个兄弟姐妹也都没什么感情,若说投缘,也只是跟二姑娘茗玥三观更一致些,但也远远没到当成亲生姐妹的地步,沁瑶回不回来,说实话她也并不是很在乎,但这个过场必须得走。
萦白也能感觉得到,边搀着她从炕上下来,边道:“也就是点个卯,奴婢已经跟绯红说好了,过上一两盏茶的功夫,就让她到婉茵居那边去寻,就说姑娘院里来了人。”
锦盈笑笑点了点头。
待到了婉茵居,就看到小林氏拉着沁瑶‘囡’啊‘囡’的说个不停,一屋子言笑晏晏,热闹非凡。向妈妈轻‘咳’了一声,小林氏这才一个愣怔,回过神。
“五丫头快过来,你六妹妹刚从宫里回来,你们姐妹二人好久不见了,正好坐一起好好聊聊。”这种场合,自然庶出的姐妹没有什么机会,锦盈笑着福了福,走了过去。
听闻自出生,沁瑶就没离开过唐府,这次虽说是住到宫里,路程很近,但一墙之隔,却是两个世界,小林氏暗中偷偷哭了好几次,又是求神又是拜佛,此次天泉寺之行,还捐了一千两的油钱,谁知,刚一回到家,自己亲亲的闺女就出现在了眼前,是以更觉这油钱没白捐,双手合十,对着房顶念了好几遍‘感谢佛祖’,这才笑吟吟喊了下面的丫头为锦盈奉茶,自己出门亲自为闺女准备吃食去了。
锦盈笑着坐到了下方的扶手椅上,话道:“六妹妹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也不提前跟府里打个招呼,若是早知道你今日回来,我们就不去天泉寺了,专门在家等六妹妹回来就好。”
沁瑶道:“是临时决定回来的,大哥哥过几日就要迎娶大嫂嫂了,我这个做小妹的,总不能还住在宫里躲清闲,今日一早便告禀了二公主,又去跟太后娘娘请了别安,便紧着往宫外赶,宫廷森严,紧赶慢赶地也还是到了这会子才到家,五姐姐勿怪!”
锦盈想想也是,笑道:“妹妹回来就好,大夫人也好生记挂,你去给老太太请过安了?父亲那边呢?”
沁瑶道:“祖母那去过了,父亲出门还未回来,是以还未去给父亲请安。”
锦盈点点头,抬眼见锦帘晃动,进来三四个白白净净的小丫头,手执果盘和糕点走了进来。
“是宫里今日刚做的点心,殿下赏的,还有些不常见的果子。”沁瑶将一盘洗净的葡萄和无花果端到锦盈面前的鸡翅木红漆桌上,笑着往她那边推了推,接着笑着坐到了桌子另一旁。
锦盈捻了一颗无花果,小心放到嘴里咀嚼,顿觉一阵甘甜,盯着那果盘看了许久,这才抬起了头,见沁瑶已然坐到了她旁边,方才因是背光,又隔得不近,锦盈没仔细瞧,现在细细一打量,只见沁瑶眸中光点忽闪,虽丽质天然,但眼窝下却有些青紫,因是敷了一层细细的脂粉,盖住了几分憔悴,是以不太容易发现。
按理来说,以唐府如今的地位,她在宫里应该顺风顺水才对,她咽下口中的果实,不由得轻声问道:“可是宫里有什么不顺心的?”
沁瑶一怔,双瞳轻闪,脸色一时苍白起来,眉宇间更显出深深的倦色,她转头瞧了瞧门外,又让伺候的下人尽数退下,这才哽咽着说道:“姐姐,我不想留在宫里了。”
锦盈也猜到了几分,“可是宫里有人为难你?”‘不想留在宫里’这话说说便算了,小林氏怕是不会让她放弃这次做伴读的机会,毕竟现成的‘乡君’马上就到手了。
沁瑶欲言又止,声音呜咽着回道:“我...殿下她...她实在是顽劣不堪。”一面说,一面用帕子小心的拭泪,轻声细语的将在宫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这二公主早年因身体不适,是以皇后娘娘多有宽纵,后来又养在了太后膝下,隔辈的老人更是溺爱如命,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骄纵的性格,平日里对讲师时不时恶作剧,不是剃了人家眉毛,就是在人家脸上画乌龟,对自己殿中的下人更是捉弄不断,本来都玩腻了,最近消停了很多,谁知太后又想为她选个伴读,一并唤了三四个大臣家的适龄姑娘进宫,这下突然间多出了三四个新的目标,可不可着劲的开始折腾。
锦盈瞧了瞧沁瑶颈上被剪断的一缕头发,顿觉有些头疼,她险些忘了,这‘校园霸凌’可不是后世才有的产物,怕是这古代更甚,沁瑶虽说是竞选伴读,一旦选上,便会同公主一同上课,但‘尊卑’和‘君臣’的名分可是一丁点也错不得,二公主今年才十二岁,怕是还需要四五年的时间才能出嫁,那沁瑶如果选上还要足足忍受四五年的光景,光想想就觉得后脊发凉。
锦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你若不想去,那便不去了。”沁瑶才十岁出头,正是需要家人关怀照顾的时候,为了个虚无缥缈的位份,被送进宫里让人家欺凌,实在是不值当的。
“可与大夫人说了?”
“没,我不知道怎么说,娘她...那么高兴,我怕让她失望。”
锦盈叹口气,“你若是不知道怎么说,就跟父亲说好了,他的话夫人总会听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估摸让小林氏放弃这次的机会也不容易。
过不多久,绯红果然寻来了,说是二房夫人过来了,有急事,让锦盈赶紧回去。
待出了婉茵居,锦盈道:“这个理由之前已经用过了,下次记得换一个。”
绯红笑道:“不是姑娘,是真的二太太过来了。”
锦盈一拍脑门,道:“我忘了,快走,快走,我之前请了二婶婶到街上给我遴选店铺。”
锦盈一脚刚踏进屋里,就听到淼氏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百花坊的笔墨铺子我看了,地段不错,人流也多,只是地方不大,我寻思着做茶铺太小了些,就还是经营老本行,接着做笔墨生意的好,只是那老板是要回乡养老,所以不能租赁,若是盘,须将人家铺子里的桌椅板凳一块买了去,我算了算,大约需要八百两左右,这个地段不算是旺铺,但好在背后干净,咱们只要签了契,就算过了这所有权,我替你做主已经给那老板付了全款,呐这是契约,这是房契。另一间甜水街铺面,价格倒是公道,但听那掌柜的意思,似是东家不怎么愿意出面谈,估摸着后面有人,这种遮遮掩掩的,咱们最好就别沾染了。西兆街的那上下两层的茶楼倒是不错,就是银子需要的多了些,约莫得四五千两了,不过老板愿意将几个茶博士留下来,我让底下人去跟那老板谈了两次,也摸清了几分,这西兆街上的铺子一向有价无市,本来这老板也不准备盘,但他无意间得罪了人,这茶楼经营不下去了,所以....”
“得罪了谁?”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不知道背后牵连多深,锦盈宁愿不粘手,唐家虽说也不惧,但总归低调些没错。
淼氏道:“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做生意的难免遇到的,听闻是这茶楼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新的酒楼,背后的东家是永昌侯府的大房一脉,两家时常打擂,时间久了,这老板背后的靠山顶不住,便撒手不管了,这老板一个人也是惹不起,就索性起了盘出去的心思,这铺子可租可买,老板都能接受。”
“茶楼与酒楼也不算对上,怎得两家还经常打擂了?”
淼氏沉吟道:“说起来,也算是这永昌侯府有些欺人了,这茶楼最早开始经营时,曾经推行过一种‘五文茶’,是一种小巧便于携带的茶包,茶楼的老板也算靠这种策略狠赚了一笔。”
锦盈点点头,这是典型的‘以低档带动中高档’,是一种很常见的营销策略,只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就很是前卫了。顾客进店也不只是采买这一种,也许看到一些贵的好的,也会多少都来一点,由此可见,这茶楼的老板很会做生意。
“后来,这老板便将这方式延续了下来,用一些好的云雾和龙井做成‘五文茶’包,然后再将云南的黑茶、信阳的毛尖和龙井等分成了中高档的价位,这样高中低档倒也算全包揽了,生意红火,一时风头无二。可去年同一条街的一间酒楼易了主,那家的老板还打出了永昌候的名头,先是也开始做什么‘五文茶’,做就做吧,偏偏还不肯让利,茶包里面填的都是碎茶,时间久了两家的茶包便有些人分不大清了,常有人喝坏了肚子,被不知情的家人抬着闹上门来,茶楼的老板一看--这不行啊!当下又想了新的办法,在这‘五文茶’包上漆上了自己茶楼的名字,也算消停了一阵,可时间不久,那家酒楼居然背后使阴手,断了人家茶楼老板的货源,让洛阳中的那些茶贩子只供应茶源给他们一家,不准提供茶货给这茶楼。”
锦盈手托着下颌道:“这酒楼本就是为了借他们茶楼的名气赚钱,现在两种茶包分了开来,他们再无利可图,自然就想办法破坏了。”
淼氏点点头,“那茶老板,一看这‘五文茶’实在是做不下去了,就索性放弃再弄这种茶包了,又想着既然洛阳的茶贩子不卖茶给他,他就自己请人到江南那边买个茶园算了,反正这些年的积蓄也够,可前面也说了永昌候的名头太大了,茶老板派了两次人,两次都无声无息,他又试着让人去找,这才发现前两次派出去的人都无缘无故失踪了,茶老板登时吓破了胆,这茶楼说什么也不肯开下去了,说是紧着盘出去后,就去做别的生意,可这里面的门道,只要是内行的,里外但凡这么一打听都能清楚,所以盘了一年多都盘不出去,提心吊胆的过了这么些日子,咱们唐府找了过去...”
锦盈心道,方才还说背后不清不楚的,不建议沾染,这次永昌候的名头这么大,怎得说的这么慷慨激昂的。
淼氏见她盯着自己发呆,奇道:“怎么了,我这是雪中送炭,替□□道!”
锦盈睨了她一眼,挺起的身子萎了下去,继续手托着下颌发呆。
淼氏点了她额头一下,道:“我实话告诉你,这样一处店面,若不是人家真遇到了事情,别说四五千两,就是一万两都未必能买的下来。”
锦盈心想,果然,抬起深邃的眸子幽幽说道:“二婶婶,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已经付钱了。”
淼氏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两声,摸了摸后脖颈,“哎呀,职业病,职业病,我一看到这稳赚不赔的就心痒痒,可不得急着定下来,定金已经付了,差不多付了一千两银子,也签了契约,待过两日我再去趟那茶楼,将剩余的付了,那老板将房契交给我,便算是银货两讫了,呐,这是购买的合同。”
锦盈扶了扶额,她无语道:“我是想做生意,可这样打出家族的名头在外面,万一给家里惹了祸事怎么办?”
淼氏‘哼’了一声道:“那永昌候也不算什么,再说,你若是要做生意,怎么也不可能从洛阳的茶贩子手中购置茶货,利润太低了。我已经请你二叔想办去去南方购买茶园了,若是江南不行,那就去南疆,我听闻云南的黑茶现在是有市无价,货源多的很,何必非要跟他们永昌候家的争。”
锦盈心道,用家族的名义,跟永昌候家岂不是也五十步笑百步,但这个时代,说到底,官商本就分割不开,不然二房的生意也不会做的这样大,还能这样顺利。
只是摊子骤然铺开,太大了,她有点承受不住。
“二婶婶,说好的,五五分账,我去给你拿银票。”既然都付钱了,说什么也晚了,她招招手,就要吩咐洁绿开锁。
淼氏拦住她道:“银子先不用给,我先全部垫了,等日后若是真赚钱了,你再一并都给了我,就算是你自己的私产。”
也就是说,锦盈这两间铺子,不但一分本钱也不需要出,赔了算淼氏的,赚了以后都是她的,那哪成?
她坚持道:“说好的,五五分,二婶婶已经帮我到这个份上了,可不能全让你垫了,若是以后真赚钱了,定也是咱们一起赚,若是以后赔了...”她咬咬牙道:“我就当是自己得了个教训。”
淼氏笑得花枝乱颤,“你别这么视死如归,你二婶我的眼光一向不错,那地段,只要好好经营,赔不了。”
锦盈这才放下心来,可一想到她想建的‘火铳’队,怕是就算赚钱,这么两间铺子也是杯水车薪,还是得想想别的赚钱项目。
在锦盈一再坚持下,两人像模像样的签了一纸合股的‘契约’,按了手印,又人手一份,划分清楚了银钱,这番做派却是惹得淼氏好一顿笑话。 君家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