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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办公室里的苗惟妙迎来了又一个春天。
六年前,苗惟妙推开了窗户,满眼春色让她禁不住兴致大发,高叫一声:春天来了!然后,策划出了轰动一时的“送光明工程”,并为自己的仕途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现在,她凭窗临风,却没有了当年的感叹。年届三十二了,她对自己说,今年又将是重要的一年。
屈指算来,苗惟妙离婚已经有了两个年头,她一个人过得倒也无拘无束,悠闲自在。但是,她的上进心却始终没有停止过,她无时无刻不在企求新的升迁契机。她记得,与丁大力办完离婚手续出来,在那家装饰典雅的茶馆里,他曾对她说过,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她当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在她的心里,她是承认了的,并相信自己的目的一定能达到。
苗惟妙想这些的时候,楼下院里就传来了一阵奇怪的乐曲声,说它奇怪,是因为它不是一般的乐曲,而是哀乐,就是殡仪馆里播放的那种。
这是怎么回事?苗惟妙顿时紧张起来,手扶窗框,迅速向楼下望去,只见门诊部门前已经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两个硕大的花圈摆放在门口两侧,一只录音机搁在门口中央,然后就是一群青年男女披麻戴孝,哭声震天。苗惟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犹豫是不是下去看个究竟,就在这时,电话蓦然响起来。
“喂,谁?”苗惟妙连忙摸起电话,语速急促地说。
“苗院长啊,不好了,出事了。”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焦灼而紧张的声音。
苗惟妙马上听得出,这是门诊部主任于光莹的声音,就说:“于主任,出什么事了?你别着急,慢点儿说。”
于光莹是想慢点儿说,但是,情况紧急,已经火烧眉毛了,她又怎么能慢下来?
“有人来闹医院了。”于光莹几乎要急哭了,说。
“闹医院?为什么闹医院?”苗惟妙不知内情,就问道。
原来,今天凌晨三点多钟,一个突然感到胸闷的老年妇女被儿女们送到了市立医院门诊部急诊室,接诊的医生刚问完了患者的姓名,这位老年妇女就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了。医务人员迅速将她抬到病床上,进行了紧急抢救。但是,医生们用了各种抢救手段却也无力回天了。几分钟后,她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来的时候还能说话,在给医生报了姓名之后,便一命呜呼,奔向黄泉路,她的儿女们就怎么也接受不了,一口咬定是医生救治不当,才导致病人死亡,坚决要医院给个说法。
值班医生马上将门诊部主任于光莹从家里叫到医院,于主任又将几位心脑专家叫到门诊部,大家经过会诊,一致认为是心猝死,与医院无关,而且,值班医务人员的抢救措施及时而得当,医院没有任何责任。
结论是于光莹传达给死者儿女的,他们先是一阵吵闹,拒不接受医院的结论,然后几个人围成堆儿一商量,迅速离开了医院,扔下还躺在病床上的亡母不管了。于光莹及值班的医务人员想喊住他们,他们却头也不回地就消失了。百般无奈之中,于光莹只好与医务人员一起先将死者送到了太平间,具体事项等死者家属再来时协商解决。
但是,早晨上班的时候,死者的儿女们并没有出现,一直等到近十点,依然没见他们的踪影,于光莹正在琢磨着是否向院领导汇报,也就在这个时候,这帮人再次出现了,而且手抬花圈,哭天号地,其中一个迅速跑到紧靠门诊部门口的器械室里拉出电线,播放起了震耳欲聋的哀乐。于光莹硬着头皮出来接待他们,他们却众口一词,让院长亲自出来表态,否则谁也别想肃静,就待在这里不走。
这种大闹医院的事情在水城早已屡见不鲜了,但是,在市立医院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于光莹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事态搞乱,越乱越好,让市立医院丢人现眼,名声不保,以便使他们乱中取胜,达到个人的目的。如果新闻媒体听到了风声,好事的记者们就会喜出望外,大肆渲染,明天全水城就家喻户晓了。现在,他们的要求是见院长,分管门诊部的是市立医院的二把手高平昌,是个转业军人,办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却不免飞扬跋扈,独断专行。所以,于光莹对他既敬又怕,甚至颇有微词。她想,如果将高平昌叫出来应付,凭他的性格,不但会进一步激化双方的矛盾,她也就大难临头了。因此,于光莹想来想去,决定让苗惟妙出面为她挡挡门面,反正他们只要求见院长,也没点明是哪个院长,苗惟妙尽管负责后勤工作,可是,苗惟妙与于光莹一向关系很好,是一个战线上的人,自然不会怪罪于她。她知道,这种事件必定给市立医院带来负面影响,不管事件的责任在不在门诊部,但出现在门诊部,她这个主任就首当其冲,难脱其咎。
苗惟妙听了于光莹的汇报,二话没说,就决定下楼处理此事。她意识到,于光莹之所以没有找分管院长高平昌,而是让她出面救场,是信任她,没把她当外人,也就是说,她是自己的忠实追随者。自从当上了副院长,苗惟妙特别注意团结人,尤其是中层干部。她善于审时度势,体察民情,更注重基本群众对她的态度及反应,她心知肚明的是,她下一步的升迁,离不开下级的支持与拥戴,尽管她现在还没有升迁的机会,只是翘首以待,她认为,她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认真对待。
苗惟妙在门诊部办公室里稳定了一下情绪,并与于光莹等人商讨了应付的具体办法,就神情自若地出现在门口了。
搬来了苗惟妙就是搬来了大救星,于光莹跟在苗惟妙的身后,顿觉理直气壮了许多,她指着苗惟妙对领头的人,说:“这是我们的苗院长,你们有话就对她讲吧。”
领头的显然是死者的长子,他怀抱遗像,腰缠白布,踉踉跄跄地走到苗惟妙的跟前,二话没说就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哭喊道:“苗院长给我老娘做主啊!我老娘死得冤啊!她死不瞑目啊!”
众人见状,就像听到一声令下,也都齐刷刷地跪下,高喊道:“苗院长做主,杀人偿命啊!”
苗惟妙也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尽管她在门诊部办公室里做了些心理准备,但是,这种只在电视里看过的怨声载道哭喊连天的场面,还是把她弄得一时没了主张。她设想了多个可能出现的情形,比方这些人会冲进门诊部大楼,或者殴打医务人员,所以,她已经通知了医院的保卫科,做好应急准备。现在,数十名保安都悄悄地站在了门诊部的走廊里,正虎视眈眈,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扑上来誓死保卫门诊部。但是,他们并没有过急的行为,而是采取这种最能欺骗群众又能煽动群众的办法,以弱者的身份唤起围观者的同情,继而将市立医院推到一个不利的地位。
苗惟妙愣了会儿,才蹲下身子,想把带头的死者长子扶起来,可是,任她怎么拉,怎么劝,他就是不起来,最后竟然将母亲的遗像高高地举过头顶,趴在了地上。
“妈,你死得冤啊!”死者的长子号啕大哭道。
“有话起来再说嘛。”苗惟妙不能急也不能火,只能强忍满腔怒火,她弯下腰下,拍拍死者长子的肩膀,说,“我问你,你们这样有助于问题的解决吗?你们的亲人不幸去世,我们医务人员也很悲痛,你们对医院提出的死亡结论有异议,双方可以坐下来谈,协商解决嘛。协商不成,你们可以提出医学鉴定,依法办事,依法解决。可是,你们想想看,你们这样做是在扰乱公共秩序,破坏社会安定啊!别人还怎么看病,来了危重病人进不了门诊部的大楼,耽误了抢救,死了人谁负责?”
死者的长子好像听进了苗惟妙的话,他将母亲的遗像平放在地上,一拍屁股站起来,然后又席地而坐,说:“我们的要求,市立医院答应不答应?”
苗惟妙依然蹲在地上,和颜悦色地说:“什么要求,你说说看。不过,我有言在先,只要合理,我们就会答应,不合理的要求,我想,我不说,你们也会知道结果是怎么样。”
“将失职的医生交出来,市立医院赔偿精神损失。”死者的长子看看仍然还跪在地上的亲属们,将事先商量好的要求说了出来。
苗惟妙故作认真地想了想,说:“医生是市立医院的医生,他们是在为市立医院工作,我们就有义务和权利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同样,我们也可以代表他们处理任何医疗纠纷。也就是说,对一切医疗纠纷,市立医院都是唯一的合法代表,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包括出了问题的医生。至于你说的精神赔偿,我看还是要等着医学鉴定出来以后再答复你。如果你相信我,相信市立医院能妥善解决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能积极配合,主动撤离这里,不要影响医院正常的工作秩序。我们的国家是法治国家,你们这样做的后果,我想我不说,你们也是一清二楚的。” 危情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