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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隆港甚大,关虎与陆云一那边一番吵嚷,倒也没有惊动“多郎丸”号。现在关虎与陆云一十万火急的赶向“多郎丸”号,距离尚远,船上辉煌灯火渐渐出现在眼前。陆云一道:“关前辈你看。”隐隐看见几个黑影,由水里钻出,沿着船舷正向船上攀爬。关虎道:“来的好巧,刚刚要动手。林远好糊涂,事情闹到这份田地,还开什么红花亭。咱们快去。”
这群黑衣人是由日本派来,相助海龙团消灭天地会的顶尖忍者。忍者绝技之一,就是能长久在水下潜伏,不露声息,刺探军情,执行暗杀。这群忍者从远处海岸下水,一路潜行,摸到“多郎丸”号船底,瞒过了天地会耳目,只听冯天宇的一声暗号,就摸上船暗杀天地会首脑干部。
“多郎丸”甲板上,海龙团和天地会均有弟子巡哨戒备,只是两边积怨太深,并不站在一起。那群黑影从海龙团弟子看守处偷偷潜上甲板,摸到天地会弟子的身后,只是一刀,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声息。海龙团的弟子看见,当然不会声张,看着黑衣人把甲板上天地会的人解决干净,伸手一指,正是天地会群雄休息的船舱。
林远坐在舱中,深深思索,方卓辉赵振峰诸人也静静坐在一边,不去打扰。听得几下轻轻敲门之声,方卓辉心头猛地一紧,一种异样感觉涌上心头。向众人打了个眼色,走去开门。
门刚刚闪开一个小逢,只见一把钢刀直插近来,上砍下劈,方卓辉早已有备,身形向左一扭,躲开来刀,一脚飞去,踢退来敌大骂:“他妈的,冯天宇果然有诡计。”话未说完,两个褐色小球滚进舱门,砰然爆裂,生出刺鼻烟雾。
赵振峰想起自己在云龙馆的遭遇,识得这小球的厉害,大叫:“大家快闭气,冲出去。”
方卓辉一马当先,冲出门去,刚刚探出半个身,就有五六把钢刀朝自己要害招呼过来,方卓辉一惊,反应急速,赶劲缩回身子,虽避了要害,肩头仍是被划了一刀。道:“不行,被他们堵住了。从窗户走。”
只听哗啦啦一声,林远冲开了船舱中窗户,滚地而出。谁知还未站起身姿,就又有钢刀直袭后背,林远又是顺着来招就势一滚,模样虽然狼狈,却救回性命。终于站稳了脚跟,抬眼一看,眼前七八个黑衣人立在身前。其中四个堵住了窗户,剩下的又向自己攻来。
交了几手,林远暗道:“日本忍者。”被那几人步步紧逼,自保不难,可想要夺回窗户,掩护同伴出来就难了。林远见过天地会门人中了毒烟之状,自己最先跃出,吸到的毒烟最少,现在还能支撑,可多耽搁一刻,里边兄弟的战力就弱下一分,若是不能杀出重围,天地会一干人只能引颈就屠了。
林远一边大手上出招加紧,一边叫道:“老方,振峰,你们怎样。”可是被两个黑衣忍者困住,难挪一步。
赵振峰屏住呼吸,听见林远的呼喝之声,知道窗外也已有人守住,难以突破,不禁犯难,狠狠想道:“好一个瓮中捉鳖。”可屏住呼吸一时不难,却不是长久之计,纵然学武之人,苦练吐纳,气息悠长,可也有用尽的时候。赵振峰渐渐觉得胸口发闷,头疼欲裂,偷偷换气,又是一阵刺鼻酸气袭来,好不难受。想来别人跟她也是一样。方卓辉也是气闷难忍,想道:“与其让憋死,还不如让刀砍死。”心下一横,开门冲出,想要杀开一条血路。刚刚挡开两个忍者来招,突然觉得窗外兵刃之声大作,接着又听一个声音道:“舱中的兄弟快快从窗口跳出。”声音正是关虎。原来关虎与陆云一在远处便看到黑衣人摸上“多郎丸”,杀尽天地会的守卫。等二人跑近,林远已经从窗口跃出,和忍者厮杀在一起。于是两人二话不说,出其不意击赶开守在窗边的忍者,解救众人。
天地会众人听到关虎声音,心中大喜,方卓辉殿后,挡住身后来敌,其余诸人纷纷从窗口跃出。虽说都吸入了不少毒烟,周身微微酸痛,可听到关虎归来,精神大振,也加入战团,窗外忍者顿时不敌。
待天地会群雄登上甲板,全部脱险,在外戒哨的海龙团弟子和船舱中的忍者也纷纷赶上,又成了缠斗之局。陆云一随着挥剑砍杀,天地会众人并不认得他,但既然是跟着关虎而来,便认作了是自己人。
林远道:“关老大,回来了,下面怎么办。”眼下情急,来不及询问来龙去脉,但见到了关虎,自然声音兴奋,觉得虽然眼前前敌环俟,但只要跟着关老大,便是无所畏惧。他虽为军师,平时出谋划策,但到了这危急决断之刻,仍是对关虎这龙头大哥颇为倚赖。
关虎道:“冯老头早有预谋,先冲下船去。”
却听得一个声音说道:“关堂主,这么急着想走,连吃饭的家伙你都不要了?”众人停步回头,冯天宇和宁海筝正站在众人身后,刚才之话正是宁海筝所说。宁海筝手中拿了一刀,单刃长柄,被她缓缓抽出,正是关虎的那把削断日本武士宝刀的唐刀。原来早先宁、冯二人听见众忍者得手,已经准备离开,却见关虎和陆云一突然出现,吃惊之余,不得不回转栏敌。
关虎道:“冯老头越来越出息了,明刀明抢干不过我,便想出这种阴狠招数。我说海龙团怎么会如此痛快的答应来开这红花亭。这次关某我甘拜下风。刀就寄存在你那吧,改日我会来取。后会有期。”关虎口上说改日取刀,便是说有朝一日,今天海龙团的暗算之仇,他日天地会定然来报。
冯天宇却道:“我冯天宇这么多年只跟你斗了个旗鼓相当,便是因为我只会跟你明刀明抢。可这兵不厌诈,今天你栽的这么深,可不是我的计策。”说完望了宁海筝一眼,眼神颇为复杂。
关虎也看了宁海筝一眼,心想:“这么说来,今天之是只怕都是这宁丫头一手策划。宁峰生的好女儿啊。”
却听宁海筝道:“关堂主真大方啊,这么好的刀都不要了。只怕今天送给了我,可就再也要不回来了。北白川叔叔最喜欢收藏各国刀剑,可惜现在他在朝鲜,等他回来,我把这刀送给他,到时他定然高兴。”宁海筝口中的“北白川叔叔”就是日本的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孝仁天皇养子,日本近卫师团团长,现在正带兵与请军对峙朝鲜。
海龙团与日本相交甚密,关虎虽不知北白川为何人,但一听就知道是个日本名字,请宁海筝说话语气轻慢,且要把自己爱刀当作玩物送给日本人,心中愤怒,豪气一生,说道:“陆兄弟,你带着众位兄弟先去。宁小姐只怕不太懂刀,我还得留下与她说叨说叨。”冯天宇看关虎面色不善,赶忙踏前半步,挡在了宁海筝身前,要护她周全。
陆云一哪会不知道关虎的意思,道:“关前辈,只是一把刀,不要因小失大,我们还是同去吧。”
宁海筝看了看陆云一,说道:“原来你就是陆云一。今天满耳都是您的大名啊。”
陆云一没好气的道:“有劳宁船主挂念。”说完又对关虎道,“关前辈,我们走吧。”
关虎看了看身旁一帮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又看了看宁海筝手中的刀,沉然道:“走吧。”
宁海筝道:“陆少侠如此贵客,怎能让你这么就走了。来人,快把陆少侠和关堂主留住。”话音一落,从港边忽然涌出大队人马,身着海龙团的服饰,脚步咄咄,杀气腾腾,站在码头挡住了天地会一干人的去路。
海龙团想在“多郎丸”号全歼台湾天地会众首脑,不但在水下埋伏了忍者,港边民房内仍安排了不少人马,是以连押运关虎的船上人手都不够。只是为了不让天地会起疑,这彪人马埋伏的较远,所以宁海筝用那柄唐刀,啰啰嗦嗦一番话,拖住关虎片刻,就是为了等这支伏兵赶到。
天地会群雄看着如此架势,除了拼死一博,别无他途,脸上也都是决绝之色。关虎环顾一周,看了看船下的海龙团,看了看眼前的宁海筝冯天宇及众日本忍者,又看了看身后的天地会众兄弟和陆云一,嘴角抽动,说道:“宁船主计划周详,关某我佩服。眼看我们也是走不掉了。现在只想与宁船主和冯老头做个买卖。不知二位可否愿意。”
宁海筝本以为按着关虎的性子,定会拼个鱼死网破,谁知却在这时跟自己讲起了条件,稍稍惊奇,道:“那倒请关堂主先说说看,是什么买卖?”
关虎道:“简单的很,放过我会里的这些兄弟和这位陆云一陆兄弟,我便随你们去武都山,拿你们想要的东西。”
天地会众人深知关虎性情向来宁折不弯,从不妥协,没想到他此时会说出这话,林远惊道:“关老大,你疯了,海龙团向来无信,这时和他们讲什么条件,大不了大家一起拼了,怎么能让你随他们走。”
陆云一此时的震惊之意并不亚于天地会群雄。关虎嘴中所说武都山,正是台湾武夷东宗的所在。郑氏失台,郑克爽降清,郑军中遗留的武夷弟子不愿受清廷节制,便解甲归隐台湾武都山,开创了武夷东宗。是以在武夷派心中,武都山仅次于武夷山,是武夷派发祥的第二圣地。关虎熟稔武夷派武功,曾借此救过陆云一性命,陆云一早已想到关虎与武夷派必大有关系。此时又说带海龙团去武都山取东西,虽说不知倒地是何物,可必定与武夷东宗有关。这叫陆云一怎能不惊。
冯天宇看了看陆云一,轻轻一笑,说道:“关虎,这时才讲价钱,太晚了吧。以你的武功,想全身而退也许不难,但这个陆小子和你身后这帮残兵败将想要走掉就难了。可我们关大堂主义气深重,绝不会丢下兄弟自己逃命,但你若一定要护住他们,你自己也会陷进来。反正都跑不掉,你现在一点价码都没有,凭什么跟我们做买卖。”
关虎道:“冯二当家,海龙团要的不光是个活着的关虎吧,海龙团要的应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关虎。想拿武都山的东西,海龙团要我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可不光是单单抓住我那么简单。再者,谁说我没有价码,我的价码在那。”说完,伸手向远处一指。只见一片火把慢慢逼近,火光之下,又有刀剑霍霍反光,靴声嘈杂,人声喧哗,显然又有大批人马向这边赶来。天地会众人看到如此情景,均面露喜色。海龙团这边却是阵脚微微错动。大家心里都是一个念头:“天地会的援兵到了。”
宁海筝心头一紧,秀眉一蹙,本来照着自己计算,天地会的人手,此时正应该在基隆及近郊各处搜寻关虎下落。即便从关虎那里得了消息,再聚拢收队了开来赴援,也不该如此之快。难不是自己计划有误,心中暗道:“天地会来的好快。还是太过大意了。”
陆云一也暗暗松了口气,天地会援兵一到,海龙团若是不愿硬拼,这“多郎丸”之围便可解除,就算海龙团要不肯就此罢休,粗粗数了火把,也远远多过海龙团人数,敌弱我强,倒也不惧。可待那群援兵走近,陆云一倒抽一口冷气:“这哪里是天地会的援兵,这分明就是官军。”
海龙团那边也看清了来者身份,宁海筝冷冷道:“哼,关堂主好大的面子,连清狗官军都能请来给你们天地会助阵。看来天地会能和鞑子打成一片的可不止刘永福一人啊。”
关虎道:“对付宁船主这非常之人,只有用这非常之法了。”原来关虎也是深知,天地会此时正分头满世界寻找自己,人手散在各处,要等集齐人力再来赴援定然来不及。当时从海龙团的船上刚刚脱困,情急之下,让手下兄弟分成两拨,一拨押着寻空赶回基隆总堂,告知于观龄,集结兄弟,前来“多郎丸”号救人;另一拨人却去大闹驻守基隆的清军兵营,说是日本勾结反贼攻入台湾,里应外合,正在抢占码头,妄图从基隆登岸。关虎此举,只想把官军纠缠进来,把水搅浑,打乱海龙团的安排,给天地会一丝喘息之机,好重整旗鼓。
台湾孤悬海外,屡屡遭受列强侵扰,如今日本与清廷对峙朝鲜,日本早起了觊觎台湾之意,十几年前就曾入侵台湾,而这些年天地会与海龙团在基隆争雄,在官家看来正是反贼盗匪猖獗之象。基隆的清军这时早已是惊弓之鸟,听到如此消息,一时管不得真假,倾巢而出,前来剿灭反贼,御敌于外。
经人提醒,宁海筝又看到海面上出现几艘台湾水师的炮舰。台湾水师隶属福建水师,福建水师经马尾一役几乎全军覆没。可这仅剩的几艘炮舰,仍能巡守炮台,肃清治安,在基隆海面仍是不可小视。宁海筝也猜到了关虎把清军拉进来的用意,道:“关堂主也太过小看我们明海龙团了,做海盗的,还能怕了这点官军不成。”手势一挥,船下外层的海龙团掉转方向,回身迎战清军。个个骁勇善战,捍不畏死,而且手中枪械也远较清军犀利,人数虽远较岸上的清军为少,借着港边地形,穿插游击,仍能战个旗鼓相当,把清军阻在了“多郎丸”号半里以外。
同时海龙团在船上放出一个焰火,焰火飞空,化作一个蓝色小龙,似乎是海龙团在海上传递信号之用。宁海筝看着远处战团,对关虎道:“,关堂主,大敌当前,不能再客气了,您的买卖,咱以后再说吧。”转头冯天宇说到,“冯叔叔,交给你把。”对宁海筝当真没有想到关虎会使出向清军“借兵”这一招,海龙团此时虽不落下风,可出港海面眼看就要被清军炮舰封锁,而海龙团的的大队船队尚在几海里之外,时候久了必然不利。此时只想快刀斩乱麻,顷刻间制服关虎,灭了天地会,快快出港与自己船队会合。之后事宜一时就想不了许多了。
众日本忍者和海龙团弟子听宁海筝说完,一同挥刀向前,正是将天地会众人一举杀尽的架势。
关虎说道:“上吧。”冷哼一声,避过两个日本忍者,独臂挡开了冯天宇一招,却不恋战,直取正在后退的宁海筝。 台海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