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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郎丸”是日本名字,却是艘中国商船。其时中国轮船航运起步不久,可遭官府盘剥,洋商排挤,经营颇为艰难。所以华商往往把自家轮船起个外国名字,登记在外国商行,挂牌营运,以求避过官府课税,免去一层压榨。“多郎丸”的生意,辗转于福建、台湾、日本、硫球各地,与天地会和海龙团多有牵扯,八面玲珑,两边讨好,所以被天地会和海龙团挑中,成为开红花亭的地点。
林远与方卓辉赵振峰来到,见附近再无其他船只,港边也没人走动,海面平静,只有“多郎丸”随着波涛上下微微起伏。方卓辉对身边人道:“派几个有眼力的兄弟在四周看看,有没有海龙团的埋伏,快些。”几个人应声而去。
“多郎丸”的船主看到林远一行人走近,下船迎去,道:“林军师,您来啦,海龙团的冯爷他们早就到了,正在船上。可怎么没见关爷?”林远只是微微点头,并不搭话,直到那几个放出去的人回来,递了个眼色,意思是状况正常,才道:“我们也进去吧。有劳您带路。”
天地会与海龙团虽然争斗不止,却都承认自己是洪门一脉。此时“多郎丸”的一间大舱被布置成了洪门中香堂模样,两边拜过洪门前后五祖及郑成功陈近南万云龙等先辈的牌位,齐声读完洪门的香堂誓词,分别坐定。
两边约定开红花亭时所携人手不能超过十个,所以来的都是各自的头面人物。天地会和海龙团这两年打的不可开交,海龙团来的人,赵振峰大都认得,只有冯天宇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现在也见了真面目。另有一个年轻女子,坐在海龙团当中,不时与旁边的冯天宇低声说话,众人对她态度很是恭敬,赵振峰略略猜到,这年轻姑娘便是宁锋的女儿,现在海龙团的第一把交椅。
林远早也注意到冯天宇身边的那年轻女子,细细观察,除了觉得她面貌姣好之外,言行举止中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至于武功智计,更是无从谈起。觉得那女孩如此年轻,就算是海龙团的头把交椅,也只是个儿皇帝,分量远也不及驰骋东海几十年的冯天宇,之是不知他是要做周公旦还是曹操。于是收敛心神,把心思放回到冯天宇身上。
待两边渐渐静下,“多郎丸”的船主趋身向前,道:“洪门众位英雄莅临此船,蓬荜生辉。小号生意不大,到处都要仰仗洪门相助,近年天地会和明海龙团的有了点误会,鄙人也是不愿看到。既然两边英雄都能挑上“多郎丸” 号来开这红花亭,释清误会,止息干戈,鄙人荣幸之至。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我先道个歉,众位见谅。林军师,宁船主,请便。”
林远起身道:“江湖上的俗事,反倒耽误您生意,过意不去,过意不去啊。”
海龙团那边,那女子也道:“哪里哪里,您是船主,我也是船主,大家都是在海上谋吃食,以后还要多仰仗您才是。”
那船主道:“宁船主羞杀我了,我这船主怎么能与您这海龙团的船主相比。众位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鄙人有些小事,先行告退,静候各位佳音。”说着退了出去。
那“多郎丸”号的船主,黑白两道游刃有余,对海龙团和天地会的一干首脑甚是熟悉,说话滴水不漏,左右逢源。天地会与海龙团挑上他的船开红花会,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可又得罪不起,实在是头痛之极,老大不愿意却又不能推托。所以应付一下,赶仅抽身逃离这是非之地。
待那“多郎丸”的船主退下。海龙团与天地会目目相对,几年来两边各有杀伤,积怨不少,海龙团今天又连连招惹天地会,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又是头一次坐在一起,都一言不发,心里琢磨对方心事。
那女子款款站起,对着天地会众人微微一笑,道:“小女宁海筝,见过各位叔父了。家父过世,却把海龙团的重担交到了海筝的肩上,海筝年幼识浅,什么都不懂,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天地会的众位叔父莫要怪罪。”声音如清泉流淌,十分动听,一番干巴客套的说辞被她道出,船舱中紧张杀伐之气便缓和了不少。
林远只是抱拳一揖,淡淡的道:“好说好说。”
宁海筝又道:“若是我猜得不错,只怕这位就是林远林军师了。家父当年就说林军师智勇双全,是天地会拔尖的人物。海筝小时候就听了不少林军师的故事,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远看宁海筝神态大方,举止得体,隐隐透出一丝英武之气,暗道一声:“宁锋生的好女儿。”自己被宁海筝一眼认出,想得出是她下面作了不少功课,也不奇怪,道:“宁船主缪赞,林某河德何能,惭愧的紧。”
宁海筝道:“林军师过谦了,天地会的英雄哪个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小女自然认得,这位是台湾份堂的方卓辉方执堂,这位是基隆的赵振峰赵山主……”按着顺序一一道出了天地会一方的姓名职务,半个不错。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关虎关堂主没来,下午还听说,关堂主在码头替我教训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奴。本来该向他老人家当面道歉,可惜海筝我分量不够,关堂主自重身份,看不上我这小辈,连红花亭都不屑于来。到时还请林军师转达。”
林远与方卓辉听宁海筝提到关虎,互望一眼,暗道了一句心想:“该来的终究要来,贼喊捉贼。”林远道:“宁船主哪里话,关老大没到,实在是失礼,林某在这先行赔罪。可关老大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肯定是有人别有居心,不想看到我天地会与海龙团的争端就此平息,拖住了关老大,让他不能赴约。素来知道海龙团的朋友神通广大,所以本来还想向宁船主打听一下。既然海龙团的朋友也不知道,那只能请宁船主不要挂怀了。”说完又看了看冯天宇,只见他双目虚阖,正襟危坐,神游天外,好似眼前谈话不关己事。
林远正自疑惑:“不知海龙团打的什么算盘,冯天宇干嘛只让姓宁的丫头一人冲锋陷阵,自己却缩在后边。”
两边略一沉没,终于听到冯天宇开口:“关虎不在,却不知林军师在这红花亭上做不做得主。”
林远道:“即便关老大在,有什么大事也不是关老大一人说了算,要会中兄弟们商量之后才能定夺。所以冯二当家不必担心,最后结果大家自然都会满意。”林远把冯天宇叫作“冯二当家”,是讥嘲他当年跟着宁锋出生入死,可现在一大把年纪却还要给一个小姑娘作手下。
冯天宇振峰针锋相对,说道:“在下只是有些担心而已。刘永福刘大人这几天便到,林军师不急么,咱们还是赶仅把基隆的事定下,谈些正事吧。”冯天宇把“刘大人”三个字说的很重,意思是笑话他天地会的门人,又怎么能当满清朝廷的官。
方卓辉道:“冯二当家要说正事,就不妨说些正事。这几天我天地会约束兄弟,自问没有招惹海龙团的地方。可今天一天之内,海龙团连踢了我们云龙馆、三香楼、大洪米行三个场子,打死打伤会中兄弟甚多,却不知这是何用意?”
宁海筝道:“手下兄弟在海上骄横惯了,海筝管教不严,让他们惹出了这么大祸事,给天地会添了麻烦,在这给各位淑伯赔罪了。那些惹事的兄弟,我在下面定会重重的惩戒。但话说回来,都说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天地会的朋友刚不久却劫了我们一艘要离港的货船,天地会不会因为我手下兄弟在自己地盘上捣了会儿乱,就要劫我们的船来报复吧。”
陆云一引着天地会一干会众误打误撞杀上海龙团轮船一事,海龙团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海龙团本来计划擒住关虎之后,若是天地会仍来赴约,便在“多郎丸”号埋伏奇兵,把天地会首脑一网打尽。进图基隆,再而整个台湾。但那报信之人说的太过简单,而那船上正装着关虎,虽说有寻空看着,可又有谁知是不是天地会看透了自己计策,有了破解方法,到时就算有寻空也是看不住。宁海筝和冯天宇一时拿捏不准局势,不敢轻举妄动。反正眼前一干人的性命尚在自己手上,索性和天地会在这“多郎丸”号谈上一谈,静待其变。
天地会众人一听,均是一惊,切切私语。谁也没想到海龙团会有如此一问,更是想不到没有上边的命令,天地会的人怎么会劫杀海龙团的船只。林远微微一怔,说道:“这其间必有误会,我和方执堂从未下令要手下兄弟劫杀海龙团的船只。宁船主只怕也是刚刚的到消息,再说,到底是不是我天地会干的还有待查证,说不定是另有其人的有意挑拨,欲不利于我天地会。”林远心念一动:“难道是于长老在海龙团的船上找到了关老大,可于长老不是冲动之人,走之前还交待过,就算找到了关老大也只须看住,少安毋躁。可又有谁能调动会里的兄弟呢?莫非是我以前想错了,是关老大并未受人陷害,而是另有打算,自己带着兄弟劫了海龙团的船,想来应该不会啊。总不会是那姓宁的丫头为乱我心神,胡乱编造的说辞吧。”
宁海筝道:“试问这基隆,除了天地会的英雄,还有谁敢劫我们海龙团的船。我们做海盗的向来散漫惯了,不听号令寻衅滋事在所难免,可天地会的兄弟向来是令行禁止,规矩严禁。这般大的动静,没有林军师和方执堂的意思,只怕是闹不出来的吧。我们这边开着红花亭,天地会那边却要劫我们的船,诚意何在,让人好不心冷啊。”
方卓辉本来是要对海龙团就白天的事兴师问罪,没想到被宁海筝反咬一口,扯到了天地会劫了海龙团的船,气不打一处来愤然,说道:“那请问宁船主,纵看整个台湾,敢对关老大下手的除了海龙团,还会有谁,红花亭在即,海龙团却陷害我天地会的堂主关老大,诚意何在,实在是让人心冷。”
宁海筝道:“关堂主无故失踪,不来赴约,方执堂无凭无据,怎么能说是我海龙团谋害了关堂主呢。”
方卓辉道:“你海龙团的船被劫,宁船主你无凭无据有怎就能说就是我天地会的人干的呢。”
宁海筝道:“怎能说无凭无据,难道那跑回报信的兄弟就不是证据。还请方执堂自重身份,不要在这胡搅蛮缠。”
方卓辉却道:“若是我也找来一个兄弟证明是海龙团谋害了关老大,那也算是证据了。海龙团连砸我们三个场子,这宁船主也是承认的……”话未说完,却被林远止住:“老方,跟一个小姑娘争嘴斗气,成何体统,不怕人家笑话,事情都还没弄明白,少安毋躁。”林远是天地会中的通城么满,也就是龙头老大的继承人,这时关虎不在,方卓辉虽然与林远私交甚好,却也得听其号令,况且方卓辉这会儿也却是觉得自己方才太过失态,不再说话,转头看向一边。
宁海筝却是倚小卖小,道:“我懂了,天地会的众位果然还是欺辱海筝我年级幼小,阅历欠缺。这边在“多郎丸”上开着红花亭拖住了我和冯叔叔,关堂主却带着天地会的好汉们劫了我们的货船,又在这边说是我们谋害了关堂主。”
宁海筝正说着,一个天地会的弟子跑到了林远身边,低声耳语,说是追查陆云一的十几个兄弟被他引到了港边,谁知被陆云一带进了海龙团的埋伏,在船边干了一仗,仍有几个跳上了船的兄弟被裹走了。林远听完,微微点头,心道:“陆云一,又是陆云一。”
那弟子声音虽小,可在场的都是身负武功之人,哪里会听不到。宁海筝又对着方卓辉道:“方执堂,天地会和我们的船干了一仗,这可是天地会自己人说的,有凭有据。开红花亭,我们要表示诚意,看船的兄弟安排的都不如以前多,这回遇上了天地会的好汉们,只怕凶多吉少啊。那个陆云一我知道,可是跟关堂主在一起过,看来是天地会和武夷派的人合力对付我海龙团,这红花亭只怕也不用开了。”
林远道:“事发突然,其中必有误会,宁船主莫要着急。不如两边现在赶紧派人把事情弄清楚,以免再有损伤。之后我们也好继续,这要谈的事情还多着呢。”冯天宇端起身边一杯茶,啜了一口,道:“也好,都累了。”林远暗叹,这姓冯的丫头嘴巴倒也算厉害。又狠狠看了冯天宇一眼,冯天宇自始至终只说过两句话,一个宁海筝尖牙利齿的已经让人受不了,若是冯天宇上阵又是如何。不禁心想,要是关老大在就好了。
天地会与海龙团的人个占了一个大仓,天地会那边更为热闹些,进进出出都是传递消息之人,想赶紧把事情弄清楚。
另一边海龙团就要清静的多。冯天宇说道:“戏都唱完了吧,该动手了,免得夜长梦多。那帮小子在下边憋得太久,只怕会出问题。这的事解决了,还得回去收拾船上的问题,,虽说有寻空在,还是担心。”
宁海筝道:“又是姓陆的小子,怎么咱的事老扯上他。还挺想见见这个武夷派的小子。一会儿就动手,冯叔叔安排吧。”
冯天宇:“咱跟武夷派的事情还没开始呢,有的是机会见那姓陆的小子,有趣的紧,武功还不错。”说完拿起一个花瓶,扔在了脚下。船外海面上浮出十几个人头,沿着船舷,缓缓攀上了“多郎丸”号。 台海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