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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刀的瞬间方怜惜已经看清了人群中的十一个杀手，那些面孔隔了一生还是如此的清晰，方怜惜出刀。
方怜惜用的是短刀，刀锋长只有一尺七寸。这一刀是像剑一样的刺出，刺向那个白发的老者，方怜惜看到那个读书人眼中掠过疑惑，他却没有迟疑，手中出现了一把蓝幽幽的匕首，匕首也刺向那个老者。
老者看到方怜惜的刀，吓得不会动了，张大了嘴巴，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刚吹好的糖人。
方怜惜的短刀忽然变得和绸缎一样的柔软，贴着那老者的腰滑了过去，刺在了那个读书人的匕首上，叮的一声，匕首折断，读书人的书迎面拍了过来，书页中间抖出一蓬粉末。方怜惜一口真气喷了出去，粉末全部倒卷在读书人的脸上，他的脸变成了绿色。方怜惜的刀劈了出去，读书人还没有死。
一切都是个局，这自己早就知道，在事先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再美妙的计谋都不会有效，方怜惜冷笑。在他的刀锋切入读书人的胸膛的时候，一个糖人突然在眼前爆裂开来，方怜惜正在深深地吸着一口气。
方怜惜的心一下就飞回了记忆中那个日子，自己被崔蚕下了毒，误伤了这个老者。为了保护这个老者，自己放弃了在第一时间逃走的希望，然后被十一个杀手击倒，在头颅离开躯体之前，一个人救了自己的命。
原来这个老者也是杀手，当初连累他的时候，自己曾经悔恨若死。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
眼前乱成一团，杀手们狞笑着逼近。方怜惜知道这是幻觉，他从来没见过杀手狞笑，他们一向严肃。方怜惜也知道自己不会死，那个人就要来了，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或者说决定自己的命运。
在方怜惜倒下之前，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路的尽头走了过来。方怜惜感受到那熟悉的刀风，鲜血飞溅如旗花，一只宽大的手掌护住了自己。“盟主！”方怜惜含糊地说出这两个字，那人似乎一楞，然后依然是行云流水般的杀戮。
身上巨痛，方怜惜知道自己还活着，宫寂红救了自己，杀了市集上所有的人。他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果然，和前生一样，市集上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你认识我？”宫寂红的身影立在烈日下，语调也极其温和，方怜惜只觉得莫名的有些冷。他看见宫寂红刚毅的五官轮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嘴唇的线条太过坚硬，仿佛他从来不肯轻易说话，说出来便会掷地有声。
他摇了摇头，的确，自己不应该认识宫寂红，谁会相信人可以重新活过呢？
“可我认识你。”宫寂红的笑容一如他的名字，热烈中也会带着寂寞。“你是方怜惜对吧，可惜、可惜，我来迟了，没能救下你的兄弟。”
方怜惜漠然，他忽然有个想法，以宫寂红的才略，不应该有这样的迟到，是否因为自己的兄弟死干净了，才有被他所用的可能？那么这么多场的伏击，是否是逃不掉的呢？
“我也不想杀这么多的人，可是你看！”宫寂红用刀撬开一个孩子的嘴，小心翼翼地弄下一颗牙齿。阳光下，齿尖闪过一丝蓝芒。
“小蓝牙！”方怜惜惊呼。这孩子竟然是小蓝牙的人，那么，其他的人……
宫寂红点头，“他们即使不暗算，你也死定了。”
方怜惜苦笑，是啊，自己欠了宫寂红一条命，前生自己因为宫寂红杀戮太过，拒绝了他的邀盟，所以才会到了唐门，才会认识唐望。可是现在，宫寂红已经解释清楚了，那么，自己该做什么样的选择呢？方怜惜现在才发现，即使知道了结果，选择还是那么的困难。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布置这么大一个局？”方怜惜提出最后的疑问。如果真如宫寂红所说，这个市集上所有的人都是来杀自己的杀手，那么以自己的伤势，想逃跑都不能够，何况拼命。阴谋只有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才会被使用，对方势力这么强大，无须如此。
“你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吧，而且是他们找不到的东西，对你这样的人，逼迫是没有用的。”宫寂红淡然道。“即使我不来，他们也暂时不会杀你，他们会创造局面，让你逃脱，带上这里某人。我保证你在死之前，会把秘密说给这个人听，比如那个孩子。”
没有用吗？方怜惜在心底苦笑，如果无用，我又怎么会背叛你呢？逼迫无用，只是因为对方没有能用来威胁自己的东西，即使是自己的生命也不行。唐望，曾经重于自己的生命，然后又被自己轻易放弃了。
方怜惜忽然想到，宫寂红也是用刀的人，他会不会也想要这样东西呢？算了吧，方怜惜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他又想起方才宫寂红杀光集市上所有的人的情形，对自己来说那东西很重要，对于宫寂红来说，只是他万两黄金其中的一两吧。腹内的东西让自己的心隐隐做痛，就是这东西，成为自己兄弟们被杀的引子。现在这东西安全了，此去唐门，有宫寂红给自己断后，不会再有人来骚扰。
“好狠毒的心思……”方怜惜顾左右而言它。
宫寂红似乎也不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方怜惜死，他给方怜惜服了药，换了绷带，然后在路边坐下喝茶。整个集市的血腥气息凝结在四周，他混不在意。
“我叫宫寂红。”宫寂红用最简单的方式介绍自己，象他这样的人，无须在名帖上写一长串的尊称敬语职位等等。宫寂红这三个字就代表了一切。而且江湖上也没有人敢叫相同的名字，不是说宫寂红不让，也不是说侠刀盟不让。是因为想要宫寂红死的人太多了，起这个名字，未免不大吉利。
一个连名字都似乎被下了诅咒的人，现在就活生生地坐在这里，仿佛对一切混不在意。他的轮廓依然被阳光镀成金色，仿佛阳光是为他而存在的。方怜惜的心生硬地疼着，根本没有书上说滴血的感觉，那是扯淡。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撕扯着，越来越小，就要被扯没了。一旦这颗心被扯没了，那就会忘记自己为什么而存在的了。这真让人恐惧，方怜惜甚至害怕的要流泪。
自己为什么就做不到这样？方怜惜看着宫寂红低头吹去浮在水面的茶叶沫，几欲疯狂。
“喝一口吧。”宫寂红端起粗瓷茶碗微笑道：“这一文一碗的茶水里，竟然还被下了神仙水。暴敛天物啊！”
神仙水是江湖的叫法，据说这东西是大内传出来的，专门用来问供词，或者对付贞洁烈妇的。当今皇上的爱好，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不好处女，只喜欢大臣的老婆。这东西喝下去，你就会变得听话的很，舒服的很……
但这东西原本是用来治疗疾病的，也不会成瘾，又难以发现。方怜惜不知道自己该喝还是不该喝。宫寂红他也喝了，如果自己不喝？谁知道这一次是什么结果？
粗劣的茶水依然是苦的，没有因为加入了神仙水而有什么味道上的改变。还没有把茶水咽下肚子，方怜惜已经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味蕾上的感觉钻入了自己的灵魂深处。整个身体轻松了下来，长久以来被追杀造成的伤势和疲劳感迅速被一种力量蒸发掉了。
“加入侠刀盟吧，没有人敢再动你的主意。”宫寂红等方怜惜茶水下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不能。”方怜惜拒绝了，如果是从前，自己肯定会答应，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
宫寂红有些诧异，问道：“为什么？是我的问题吗？”
“我要去南方，找个人，对我很重要。”方怜惜怕宫寂红追问下去，一连串地说了这些话。
“哦！”宫寂红看上去有些失望，但转眼又是满面阳光，道：“等你找到了那个人，再回来北方找我。”
方怜惜无语。这次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回答。难道回到宫寂红的身边注定是命运的安排吗？这个人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那么阳光，但是这个人肯定有和自己一样无法抗拒的命运。只是他选择了面对，自己曾经选择了逃避。 轮回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