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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冬至，不吃饺子，冻掉耳朵。

　　—— … …

　　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路上的行人渐渐变的稀疏。

　　音符抽完了第十二根烟，他的烟盒里只剩下了几根孤零零的可怜的烟，烟盒摇起来变的很轻，显得空荡荡的。音符顺手将烟头丢进了身旁的垃圾箱，这时，他注意到了垃圾分类。

　　可回收的垃圾和不可回收的垃圾。

　　尸体算可回收的还是不可回收的呢？闹闹，还有差点和闹闹命运相同的吴岱，他们最终的归宿难道只有是否可回收利用的价值么？生命真是脆弱。和人心相比，肮脏的垃圾可能会更干净点。音符开始忏悔，为自己那些邪恶的想法……

　　她从小巷中走了出来。看来她下班了。音符跟着她，顺着白天他们一起走过的路回到了南口小区。当她走进小区的时候，音符没有跟进去，他沿着主街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天越来越冷了，音符嘴中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化成了白雾。

　　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街道上的人反倒多了起来。有不少老头、老太太拿着小马扎，在寒气逼人的路边摆起了小摊。音符还注意到在那些摆摊的人里还夹杂着一些中年妇女，可能是下岗女工吧。音符心想都这么晚了，这些人怎么才出来摆摊，他们准备卖什么？

　　过了一会，音符就完全明白了。在这些人的摊位上，无一例外地摆着一些花、香烛还有纸钱等等的东西。音符在心里默默一算，原来今天是冬至。

　　清明、中元节（注1）还有冬至，这三天被并称为“鬼节”。有不少人在街头焚烧纸钱，音符漠然地看着他们，心想东方的鬼魂势力可真大——在西方，只有每年10月31日的万圣节这一个“鬼节”，而在东方却有三个。冬至这一天过后，白昼就会越来越长，阳气也会越来越盛，鬼就再也嚣张不起来了，所以众鬼魂会选择在冬至这一天的夜里出门上街，抓紧最后的时间向活人们收取“保护费”。

　　音符记得自己以前从不信这些，可不知从何时起，音符开始变得心虚起来，他不再是那个不怕半夜敲门声的殷甫了。想到这，街道两旁的路灯发出了“嗡嗡”的声音，逐个亮了起来。这是在为鬼魂们引路吗？天太黑了，没有光，他们也会迷路的……是你吗？是你一直在跟着我吗？音符作为一个活人，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个已经死去的冤魂怨鬼。

　　她一直都存在，她出现在音符的“春宫图”里，每一页的画上都有她，那些一模一样的脸，全部都是音符的杰作……最终结束她生命的人，也是音符。

　　是你吗？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点头yes，摇头no。音符抬起头来，在夜空中寻找，他以为自己会看到她，他是多么的希望她能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她没有出现，她不能点头或者摇头，她没法回答音符的问题。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以另一种形态——某种音符无法辨识的形态存在于时空的洪流之中，音符想那便是灵魂吧。

　　这时，距音符不远处的一个路灯闪烁了一下。看来真的是你。音符叹了口气。你想怎么样？杀死你的人不是我呀！音符显得有些绝望：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不要再为我弹奏那首诡异的钢琴曲了……

　　路灯开始强烈地闪烁。

　　怎么？那钢琴曲不是你弹奏的？音符有些疑惑：那到底是谁？难道那真的不是幻觉，而是住在那些新公寓里的另一个她弹奏的？

　　对了，说到钢琴曲，它才是杀死你的元凶啊！那首肖邦的c小调夜曲，是它将我催眠，我才对你下了那样的毒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音符掩面痛哭。路灯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音符怔怔地举目四望，他像是疯了一样地顺着街道狂奔：你原谅我了？你在哪里？你已经走了吗？求求你回来吧，再陪我一会，一会儿就好……

　　路灯再也没有闪烁，冬至节的夜里，城市宁静的像是在蚂蚁的肚子里一样。音符逐渐幻化成一个微小的细菌，他在蚂蚁体内做着无规则运动，蚂蚁缓缓地随着地球一起转动。

　　音符终于停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身上穿着一层“冰甲”，剧烈运动所出的汗仿佛已被冻成了冰，紧紧地裹在他身上。音符的身体从外部冰冷到了内部，透彻的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此刻音符所能做的只是在路边买一叠纸钱，蹲在墙角默默地为她烧了。做完这些，音符觉得安心了，他走进一家餐馆，要了半斤饺子，一个人吃完了冬至节的晚餐。

　　没有什么是比一个人独自用餐更糟糕的了。音符现在终于能够深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内在含义了。

　　冬至，冬至，不吃饺子，冻掉耳朵。

　　上大学时，每天冬至时音符都会和吴岱一起去餐馆吃顿饺子；大学毕业后，音符认识了她，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她也陪音符在冬至时吃过一次饺子……然而现在，餐桌前只有音符自己在独自用餐，他真的很孤独。

　　吃完晚餐走出餐馆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更不幸的是，音符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他已经离开南口小区太远太远了。音符向行人打听了一下，原来他现在正在北区。金州是个长条形状的城市，一条大河由城市正中穿过，将城市分成了南北两区，而河畔两侧则被称为中区。音符居住的南口小区在城市的最南端，现在他想走回去都难，因为他早就忘了来时的路了。

　　没办法，音符只能乘公车回去了。音符是很讨厌坐公车的，他讨厌人多；他本来是想乘出租车的，可是买完纸钱吃完饺子后，他身上只剩不到五块钱了。音符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插画没有发表几张，自己带来的在钱买了台电脑之后就所剩无几了，他从没有给吴岱交过一分钱，吴岱也没有向他要过，这让音符心里很过意不去。

　　在公车站等车的时候，音符身边站着一对男女，看样子也就是十八岁左右。那个男的头发像爆炸了一样，五颜六色的，他不停地往地上吐着唾沫，最后几乎没什么可吐了，吐出来的都是唾沫星子，可是他还是在坚持不懈地吐着。那个女的脸上化着浓艳的妆，眼睛大的像鬼一样，眼眶外还画着黑黑的眼线，让人联想到熊猫的眼睛。

　　公车来了，音符和那对男女一起上了车。这点钟，估计这应该是末班车了吧，车上的人很多，公车里不大的空间显得极其拥挤。音符随着人流向后部移动，这时，他身边的一个人刚好起身从后门下了车，于是音符就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之前和音符一起在公车站等车的那对男女也尾随着音符移动到了音符身边，这儿空间比较大，他们也拉着扶手站定了。公车开始微微晃动，驶离了公车站。

　　那对男女一上车就开始唧唧喳喳地说个没完，听他们的口气，应该是一个“小阿飞”和一个“小太妹”。他们的聊天内容太无聊了，再加上公车的摇晃，疲惫不堪的音符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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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中元节又称盂兰盆节，是每年的农历七月十五，即七月半。这一天是佛道两家总结批评的日子，佛教和道教都很重视这天。在民间，人们选择在这一天祭奠死去的人。

　　附：2008年4月25日，先更新了第21章，第20章关于王奇的故事仍在修改，暂时先不更，大家先看音符的故事吧，不影响阅读的！ 零乐章之谜情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