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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性失忆是逃避过去的一种表现。

　　——徐鹏

　　“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韩辉冲上前去保住倒下的赵志刚，他剧烈地摇晃着赵志刚的身体：“赵志刚……赵叔！喂喂，醒醒啊！”

　　王奇仍旧无力地跪在地上，冰凉的地板让他感觉膝盖一阵刺骨的疼痛，他低垂着头，呆滞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肥肉堆积的大腿上，泪水混着涎水从顺着他的下巴流下，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道道肮脏的印记。

　　“爸……爸，爸爸。”泣不成声的赵晓远远地站着，她不敢走近去看是因为她怕赵志刚随时都会离她而去。

　　当救护车赶到时，赵志刚已经完全停止了呼吸。

　　当王奇试图去安慰妹妹赵晓时，她却激烈地抵抗道：“是你把爸爸逼死的！”

　　赵晓一把推开王奇，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王奇清晰地听到一阵杂乱的琴声，那是赵晓掀开了她那架练习用小型立式钢琴的琴盖，在胡乱地敲击琴键以发泄悲伤和愤怒。

　　一模一样，真的完全一模一样。

　　王奇晃了晃脑袋，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显得极不真实。他用那块吉列剃须刀片杀死了秦芳，又杀死了赵志刚，最后，他杀死了自己的妹妹赵晓。赵晓的手腕无力地落下，“嗙”一声砸在钢琴上，好几个琴键被她小小的手同时压住，发出了急促、混乱的琴音。

　　“去死吧，你这个勾引我继父的贱人！”

　　王奇两眼通红。

　　“赵叔，你这样对得起我妈吗？”

　　鲜血顺着锋利的刀刃一滴滴落下，染红了他的鞋子。

　　“晓晓，小猪……我会毁了你的房子，然后冲进去！”

　　王奇邪恶地笑着。

　　然后，他心里那架钢琴开始演奏，琴键兀自跳动着，肖邦的c小调夜曲。

　　肥胖体虚的王奇似脱水般汗流不止，汗水顺着他的额头留下，浸湿了他鬓角的须发。他捏着袖角擦了擦额上的汗，心想：还好，还好……晓晓还在。虽然这结果并不比那疯狂的幻想好多少，虽然晓晓已经开始恨我，但毕竟她还在，她还在……

　　韩辉拍了拍王奇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别想了。”

　　王奇毅然地说：“不，我错了……十年前，在我大哥徐鹏的那件案子上，你做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不该怪你。对不起……”

　　这种时候，韩辉又能说些什么呢？

　　“韩哥，我想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你说吧。”

　　王奇带着深深的负罪感，将自己疯狂的幻想讲给了韩辉：“为什么他们真的都死了？为什么？”

　　韩辉叹口气说：“王奇，你想的太多了。早点回家去休息吧。这几天来你也够累的了……”

　　六神无主的王奇看了看赵晓紧闭的房门，忧郁地转身离去。

　　“哦，对了，”韩辉忽然叫住了王奇，“明天让我来安排一下。”

　　王奇迷漠地问：“安排什么？”

　　“我觉得，你有必要去看看你大哥徐鹏了。”

　　王奇精神恍惚地步出赵志刚家的小区时，看到救护车和警车的灯光闪作一片，在寒夜中发出幽幽的光。韩辉站在赵志刚家的窗前，目视着王奇跌跌撞撞地走上街道，慢慢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韩辉顿感心头沉重：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而且，王奇的精神状态的确让人担忧。

　　韩辉不禁想起了十年前和徐鹏的那次谈话——

　　穿着囚服的徐鹏合上了记有殷甫杀人案情细节的卷宗，低沉地说道：“阿辉，这案子和我犯的案子完全是两码事。”

　　韩辉不解地问：“哦？怎么说？”

　　“你知道吗？殷甫这个案子让我想起了王奇，你还记得他给我们说过的那件事吗？”徐鹏不但没有正面回答韩辉的问题，反而丢还给了他一个问题。

　　“哪件事？”

　　“就是王奇那次喝醉后告诉我们的事儿……”

　　“哦，对了，我记起来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个细节一模一样。”

　　“我利用音乐对廖静如进行催眠，但是，她听到的是真实存在的声音。而殷甫和王奇所听到的肖邦的c小调夜曲，是他们心里、脑里的声音，是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换句话来说，这是他们的幻听。”

　　“幻听？”

　　“幻听是歪曲而奇特的听觉。在没有外部声音刺激听觉器官的情况下，你却能清楚地听到某些话语，或者……音乐。但这音乐在外部声场中是并不存在的。而廖静如被我催眠时听到的命运交响曲，却是存在的。这就是两件案子的不同之处。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你是说殷甫真的是有精神问题？”

　　“这我说不准。不过我觉得王奇与殷甫有所不同。殷甫坚持认为自己听到的声音在外界，是通过他耳朵传来的，这是一种真性幻听的表现；而王奇那次告诉我们的情况则不然，他是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他知道那声音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这是假性幻听。”

　　“这么说来，王奇应该不会像殷甫这般疯狂吧？”

　　“难说……不管是真性还是假性，他们在极度偏执的情况下，都会极易受到幻听的支配，做出一些冲动、伤人、破坏性的举动。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隐隐觉得，虽然王奇和殷甫的幻听内容完全相同……都是肖邦的c小调夜曲，但是幻听对他们的影响却又好像截然不同，也许这跟他们幻听的成因相关。”

　　“你在说什么啊？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幻听是大脑在记忆中提取信息而形成的，想要解除他们的幻听，就必须探寻他们内心深处隐藏的记忆。究竟是怎样的记忆导致他们产生了同样的幻听？”

　　韩辉默然。

　　“阿辉，不管怎样，我都要你试着让王奇与殷甫接触一下，我不想让他走上与殷甫相同的道路，我不想让他受到‘肖邦的诅咒’……” 零乐章之谜情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