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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了丢了，全都丢了，我还剩下些什么？

　　——王奇

　　1999年12月24日。王奇回到了那一年的圣诞前夕。

　　天海市从这天早上开始就一直飘着小雪，看这趋势，估计晚上雪会更大。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浓厚的圣诞气息中。临街的小商店都挂起了圣诞装饰，有的店门前还像模像样地摆着一棵塑料的圣诞树，一些劣质的小灯泡稀稀拉拉地挂在树上，有气无力地闪烁着；大商场门口有扮成圣诞老人的促销员，不停地向行人派发宣传单；商场内，收银员都戴着圣诞帽，虽然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但仰赖于训练有素，他们还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对顾客重复着：“圣诞快乐！”

　　王奇像一团空气一样浮在空中。他在超市的一排排货架间看到了他年轻的大哥徐鹏，还有韩辉。他们似乎正在为准备什么活动而进行大采购。

　　就像是电影画面切换镜头一样，王奇感到眼前一闪，场景已经换了。现在他正站在一个50多平的大房子里。这里是徐鹏的“据点”。王奇认得这里，这房子就在徐鹏诊所附近，是徐鹏为了偶尔能与老同学、朋友聚聚才租下来的。此刻，房子里不少人，当然他们都看不到王奇。

　　这房子也没什么隔间，整座屋子就是一个大房间，有几张床，几组组合沙发，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家具，把房间分成了几个区域，多少有点LOFT的感觉。（注：LOFT，字面意思是仓库、阁楼，现概指一种前卫时尚的居住、生活方式。）

　　徐鹏这会儿正站在窗台边的厨房区忙活着，他嘴上叼着根烟，双手挥舞着两把菜刀，把案板上的生肉剁得稀烂；韩辉下班后连警服也没顾上换，正蹲在徐鹏边上择菜；还有个女孩也在帮厨，她叫赵谨，是徐鹏和韩辉大学时代的异性死党。看来，这三个人就是筹备这次圣诞聚餐的“主力军”了。

　　在那张连海绵都有点外露的破沙发上坐着一对情侣正在卿卿我我。男的外号叫章鱼，他也是徐鹏和韩辉的大学同学。章鱼的女友肖乐乐是他上班后发展办公室恋情的“成果”。

　　房间中央站着一个嬉皮士模样的青年，卡其布衬衫、满是窟窿的牛仔裤、长头发、小胡子，这是路鑫，闻名天海市警校的摇滚乐手，现在还在继续读研。醉酒后和徐鹏打过架，后来两人成了好朋友，真可谓“不打不相识”。路鑫正抱着把电吉他，对着墙壁上巨幅的迈克尔•杰克逊的海报，撕心裂肺地吼叫着。

　　章鱼和肖乐乐一边对着路鑫指指点点，一边哈哈大笑。就连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文静女孩——景然也无心再继续看杂志了，她合上了杂志，看着忘情的路鑫抿嘴偷笑。韩辉在大学时就一直暗恋景然，工作了仍不忘跟她套近乎。这次就是他把她叫来的。韩辉一边择菜，一边还偷空瞅景然两眼。

　　在省公安厅上班的阳子是韩辉在大学散打比赛中认识的朋友。他此刻正躲在角落的电脑后，戴着耳麦，盯着屏幕猥亵地笑着，想来恐怕又是在看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看着这些似曾相识的面孔，王奇对他们全部有着模糊的印象，但又都不真切。忽然，他听到了声音。

　　徐鹏在围裙上擦擦双手，扔掉烟头问韩辉：“阿辉，差不多就要到吃饭的点儿了，王奇怎么还没有来？”

　　王奇站在徐鹏身边，想拉拉他的袖子说“我就在这儿”，可是他抓了一把空，张开的嘴里也发不出声音。在这个时空中，他只是一个完全透明的影子罢了，没有人可以看到他，他也无法与任何人进行言语沟通或身体接触。

　　韩辉将择好的菜递给赵谨去洗，无奈地回答徐鹏道：“我今天下午已经给他打了不下十个电话了，可一直无人接听……”

　　“大过节的，怎么也不能把我兄弟给落下啊！阿辉，不然你去他们学校找找，这儿我和赵谨来就可以了。”

　　韩辉点点头，出门拦了辆出租车，迎着风雪向天海大学的方向驶去。来自未来的王奇紧紧地跟在出租车后飘飞着。

　　来到天海大学后，韩辉轻车熟路地直奔王奇的宿舍。13号楼505号宿舍的房门虚掩着，韩辉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王奇？”韩辉叫了声，没人应。

　　韩辉打开了灯，1999年的王奇双手掩面，孤零零地坐在床沿上。

　　“你在啊，吓我一跳！怎么不开灯啊？乌漆抹黑的……”

　　韩辉拿起宿舍里的电话，听筒里发出正常的“嘟——嘟——”声：“电话是好的，没坏啊！那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来自未来的王奇看着1999年的王奇，那感觉怪怪的，就像是在看镜子，但镜子里的自己却做着不同的动作，说不上恐怖，但也够诡异的了。

　　1999年的王奇还是一声不吭。

　　韩辉晃了晃王奇：“你怎么了？”

　　来自未来的王奇也想问1999年的自己：是啊，你怎么了？

　　“不管怎样，先跟我走吧。你哥那边都快把我催死了，今天他叫了好多人来一起聚餐过圣诞，缺了你可不行。”韩辉强行将王奇从床上拉了起来。

　　两眼无神的王奇就像是一句行尸走肉，被韩辉拖着走出了校门。其他人眼中看到的是一个警察抓着一个大学生，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看到这一幕后，在他们背后唏嘘不已。

　　乘上出租车后，王奇将车窗开得大大的，窗外的风雪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脸上。冻得司机和韩辉浑身直哆嗦。

　　司机对着后座说：“我说，你能不能把车窗摇起来啊？”

　　韩辉陪着笑说：“师傅，我这哥们有点晕车，麻烦你忍忍，谢谢了！”

　　王奇怔怔地盯着窗外，来自未来的王奇在车窗外跟着出租车飘飞，他也在朝车窗内看。他们的眼神交汇时，王奇一度以为1999年的他看到了自己，但其实他只是看穿了他的身体……

　　车子经过一家礼品店时，店里传来了悦耳动听的歌声，那声音从车窗外传进车窗里，飘进了两个王奇的心里。

　　·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今晚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零乐章之谜情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