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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省的家就在街市旁边,可他的长辈一直务农,以往家里自留地产出都是盘给别人卖,可今天陈家母心血来潮,自留地里挖掘的一担毛芋,琢磨着多挣几个钱,要自己亲自在街上慢慢地卖。指望不到憨厚老实的老男人,好在家中三个儿子都已成人,都可以使唤。也算陈省倒霉,今天一大早的就他在家里,被母亲点到了将,也就别想开溜,乖乖地把一担毛芋挑到街市边上。
陈省还以为到地点就没事了,可母亲没让走,摆明了要他一起看摊。对母亲厉声厉色的吩咐,做儿子的当然不敢在大街上和她较劲。可两个人在街市上刚站稳,就有人来喊:“陈家嫂,你们家的猪跑出来了!”陈家母惊叫一声:“啊,那还了得!”就把手中的那杆秤往陈省身上一捅,自己站起身子就走。
在戏台上陈省是个“小花脸”,面对几千人也不会怯场,可在街市边上,他的脸就有些挂不住。别人上来挑几个,他也不知道该开什么价。旁边的生意人实在看不下去,帮陈省建议了一个价格,才勉强地对付卖了一阵。稀里糊涂地瞎捣腾,几个小时下来,心里总算有了些底气。站在大街上,冒出很多感慨,家里太穷了,屁颠大的地方挤了五六个人,还想娶媳妇,鬼才会嫁给你!生产队正劳力十个工分,只够养活自己。以前去相亲,因被别人瞧不起而耿耿于怀,现在看来先要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最起码要筑个窝,让别人知道她嫁过来有地方住才是硬道理。
生活目标设定了,也就有了原动力,而后再去街市卖毛芋也不要母亲催促。可自家种的毕竟有限,要挣钱还非得每天早起去盘别人的产出。这样一来问题就不小了,农村集贸农副产品以自产自销为主,这是政策允许的,但经营这个产品,打办就可要找你的麻烦。
真是“不怕官,就怕管”,陈省这个人在打办眼里是个十足的混球,很多次在街上执法他都在一旁起哄。现在他干上了买卖活,打办已经和他杠上,一帮人偷偷地乐着道:“你等着吧!”
某天,陈省的毛芋卖得热火朝天,一位当班的“打办”很礼貌地上去说:“你是自产自销吗?”陈省还没有察觉自己已经麻烦缠身,大大咧咧地说:“那当然,自家种的!”
“打办”没有再问,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走了。
陈省还以为自己混迹市井,量他们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第二天又是一担,他还在筹算着发毛芋财。
“打办”们举止随意,根本不讲究自身形象,最基本的架势是嘴角叼烟,仰翘额头,眼睛斜视街边的商贩。这样的人在摊前稍停留一会儿,小摊贩们就会认晦气。
在街上转悠本就是打办的工作,就这一点,老油条陈省也感觉到了有些压力。面对他们的盘问,当然还说是自产自销。然而,打办混迹这个行当已经很有章法,他们当中的一个皮笑肉不笑地挖苦说:“你们生产队给你搞特殊?怎么分给你这么多自留地?好吧,今天还算你自产自销,明天再看到你挑着卖,那就可能当投机倒把论处了!”
陈省在街市边长大,第一次感受到被“管”的滋味,第二天还真不敢贸然行事.不过,人开始做生意了,就会有别出心裁的主意,这里被盯住了,他就把毛芋挑到街市路口去卖,或者自认为搬到打办势力打击不到的地方。
可打办无所不在,只要有交易,他们就会在哪里出现。结果,生意人的无奈在陈省身上发生了,他也和别的商贩一样和打办兜圈子,可打办这帮人都是精怪,没几天就被他们逮了个正着。打办对他还算客气,宣传一番政策后,大家都是公事公办,第一次也没有没收你货物,但手上的秤被他们拿走了。
沮丧的陈省立在街边,不料又遇到更让他难堪的事。那天去桃村相亲的杨琴仙正好来五亭市赶集买菜,自己的狼狈样全被看到了。
杨琴仙很同情这位大男人为了生活所迫被人追堵,走过去对他说:“我想买点你的毛芋!”陈省尴尬地说:“秤都被没收了,你要随便拿几个吧!”琴仙为那天家里冷遇他而不安,替母亲道歉说:“对不起,那天我母亲做法欠妥,我替她向你道歉!”
陈省伸开双手使劲地边摇边说:“不要,不要,没什么的,我很有自知自明,都是我姨妈没说清楚,如果知道你们家条件那么好,我是不会去的!”
说话间琴仙已经拣了一些毛芋,她朝陈省善意地笑了一下后拎起竹篮走了。陈省没有指望收她的钱,可在整理箩筐时发现里面有五毛钱,他心里别说有多难过,大男人让人同情反而有被羞辱的感觉。
毛芋卖不成了,陈省这口气咽不下,他发誓:你不让我活,我也要找机会整你。有一天,他看到在打办工作的老朱很惬意地骑着自行车送儿子到学校,看他们一大一小幸福的样子,心里很是嫉恨,决定要捣鼓他们一下,也让他难受难受。
陈省家隔壁有个愣头愣脑的小子也在读小学,因为人长得结实,被人起了“大木袋”的绰号。有一天,陈省看到他放学回来,神神秘秘地对他说:“大木袋,刚才有个人在骂你!”
有人骂那还了得,大木袋立刻鼓起眼:“谁骂的?”陈省指着打办老朱的儿子说:“他,那一位!”大木袋顺着陈省的指向一瞅,惊叫道:“啊,是鬼头马屁精!”他夯起两拳,走着鹰步不由分说地把人家给打了。
老朱的儿子人又精又鬼,大家就叫他“鬼头”,今天他无缘无故挨打,哭着喊着找爸爸,父亲哪里容得儿子被人打,推着自行车赶到学校找到班主任。
第二天放学,大木袋满脸怒气地跟在鬼头后面,离开老师的“势力范围”,就把鬼头一步步地逼到了一个角落里,指着他鼻子说:“好啊,你敢告状,让我站黑板写检讨!”
鬼头很是紧张,但有老师处置撑腰也壮了三分胆,狠狠地说:“你再敢打人,我马上告诉老师去!”大木袋不吃这一套,他改变整法,挥拳头在鬼头的脸边,嬉皮笑脸地说:“我没打你啊!我没打你啊!”
这叫侮辱,比被打还难受,鬼头在墙边没办法,只好哭喊“爸爸”。 商河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