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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散市了,杨琴仙还不想离开五亭,她多么希望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父母的威严实不敢抗拒。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找那位陈省的媒人,但女儿家去提婚事会让人怎么想?只能自己找到陈省给他暗示,可眼下火烧眉毛,亲事一旦定了,就等于米已成饭,一切都迟了。
中午,沮丧的琴仙不想回家吃饭,一个人孤伶伶地走进一家饭店。饭店用餐的人并不是很多,售票口稀稀拉拉的没站几个人。她掏钱要了一碗汤面和一个肉饼,无精打采地坐在一张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肉饼,在她嘴里像干啃馒头一样无味。没有食欲,就想把已经吃了几口的肉饼给站在一旁的老乞丐。可店里的伙计把可怜巴巴的乞丐轰走了,当她用眼光搜寻那位衣衫褴褛的老人时,突然发现自己急于要找的那个人站在门口,他裹着一件灰旧的短大衣,用一种难以揣测的微笑看着自己。
两眼对视,陈省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杨琴仙多少看出人家的尴尬,站起身子走过去,别扭地问了一声:“很久没有看到你了,现在干什么?”陈省低着头,小声地回道:“在陶器厂做临时工!”
陈省在潜意识中很想高攀这个姑娘,即使能和她多呆一会儿都有幸福感。正好没有吃饭,他跨进饭店门槛,到售票处,取出一毛钱,想买一碗光面,可人家吃的是肉丝面,他一咬牙加了四分钱,换成了一碗荤素面。虽然比不上她一毛九的,但他觉得多出那五分钱,实在太奢侈了。
都是没有自信闹的,大碗面从窗口端出来,又不好意思坐到琴仙旁边去,捧着一个碗在四周张罗位置。杨琴仙多少知道他是一个能上台演戏的人,难以想象在当下连这点脸皮都没有,只好朝他伸出手招了一招。
陈省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面坐在琴仙对面。
也算他倒霉,那个位置刚坐稳,他母亲打那地方过,节俭的老人难以容忍儿子吃饭时间还到饭店吃面,怒不可遏地在门口大叫一声:“省弟!”
陈省看到母亲一脸不是地站在门口,很不耐烦地起身出去,压低声音接腔道:“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老人家责备说:“你怎么这样不节约,都吃饭了还在乱用钱!”陈省很有底气的解释说:“你没有看到我边上坐着的姑娘?”
老人家朝里一看,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哼哈了几下后,悄无声息地走了。
陈省回到桌前,琴仙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他说:“在这里吃面,被母亲骂了?”陈省尴尬得没地方钻,小声地解释说:“男儿再大还是母亲儿子,她老人家再怎么样,我都要接受的!”
杨琴仙对这句话很认同,因为从小到大,自家父母也是这样教的,他们认为一个孝顺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不由得伸出大母指比划了一下,称赞道:“你是个孝子!”
陈省表情木然,他不知道人家到底是取笑、还是赞誉,因为现在社会上很多年轻人都在炫耀自己敢和父母对决,连小媳妇也嫌老公过于怕父母。
吃完一碗面用不了多少时间,琴仙心里想说的还真无从下口,只能旁敲侧击:“几个月前你不是说要造房子,动手了吗?”
这样的问题,陈省更无从回复,他只能把怨气撒到打办头上,说:“他们围追堵截,我没办法挣钱,房子真要动手,还差几百块钱。”琴仙意味深长地说:“哪里有听说攒够钱造房子的,你可以先借钱,把房子建了,再努力地挣钱还给别人!”
陈省的尴尬仍在继续,他没有吱声,也不想说好几百元没地方借,眼下面吃好了总不能老在饭店里坐着,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走了门外,眼瞧着要分手了,琴仙的心事还没有了结,看他一点自信都没有,不得不给他暗示,大咧咧地说:“要不要我借你几百,把房子造了?”
陈省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瞪着眼睛看着琴仙,结结巴巴地说:“这......你真的愿意借?”琴仙点点头,但她为自己的主动打圆场:“很多人造房子都到我们家借,我们不是白借的哦......”
再笨的人也应该知道别人抛出的那点意思,陈省被突如其来的喜悦撞击,激动得人都有些漂浮,他点头应允说:“我...愿意加倍还你,还一辈子!”
陈省说出了“还一辈子”已经是“天”字读出头了,这种时候女人会选择大肆释放她的柔情。
而陈省此刻,已经认识到这天就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他轻轻地抓住琴仙的手,拐进一个小巷久久地凝视她。琴仙拿出手绢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说:“这半年来,很多人来相亲,我妈过几天就要给我定亲了!”
这话一出,仿佛醍醐灌顶,陈省以为自己白高兴一场,原本握住她的那只手也随之放开。
琴仙拿着手绢捂在脸上继续伤感:“我不想嫁给我一点都不了解的人,可我妈说慢慢可以了解。”陈省沮丧地立在一旁,接腔说:“都怪我们家太穷!”
此时的琴仙没有掩饰,直白地说:“穷没关系,关键是人要勤劳,要有责任感!”陈省无奈地回她的话:“我是很勤劳,能挣的钱我都去挣了,可就是富不了!”杨琴仙点头说:“你的努力我看到了!”陈省如打了强心针,再一次把琴仙的手抓起捂在心口上,激动地说:“只要你嫁给我,我不会让你委屈!”
杨琴仙静静地看着他,轻声地说:“你明天就和我妈去说,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说完,琴仙缩回手,转身走了。
陈省站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来,一切来得太突然,一时无法消受这份激动,他疯疯癫癫地跑出小巷,直到差一点和一辆自行车相撞才缓过神来,他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怪自己为什么不去送她。
缓过神来的陈省,赶紧到一个伙伴家借了自行车,火烧火燎地追了上去。
五亭离桃村总共才六里路,陈省赶上的时候,琴仙已经快到村口,她摆摆手说:“快回去,这路上人多眼杂,在没有父母认可前,绝对不让别人说闲话,一切明天再说。”
陈省没敢停留,拎起自行车掉了个向,一门心思地在琢磨明天的事。
琴仙也很果断,回到家后马上把自己的意愿告诉母亲,母亲不同意,严肃地说:“爸妈相中的那一个家境不错,刚造了房子,你嫁过去可以享清福了!”琴仙决心对抗到底,和母亲说:“我不要享什么所谓的清福,女儿家嫁过去要想有地位,就要自己盖房子,自己当家,我不愿只是去做个小媳妇!”
杨家母被这番话噎着了,毕竟她讲得有道理。女儿聪敏伶俐,做母亲的一直很欣慰,可两个儿子像呆头鹅,和他们说话半天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她心里有些不平衡,这样的女儿嫁出去真有些舍不得,可女大不中留,见女儿心思已定,做大人的就有必要去了解一下那个叫什么陈省的。于是她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盘问:“你自己私定终身了?”
琴仙摇头否认:“哪里啊,夏天的时候,在街上看到他卖毛芋被打办抓,为了造房子,他又卖草药,后来就没有碰到了,我看他是一个很勤劳的人!”
杨家母这几年对女儿的事操透了心,知道她从小很有个性,多少有点担心女儿过门后婆媳不和,过不好日子。那时候自己还得担责。现在她自己相中了,想必女儿的眼力也不会差,不妨来个顺水推舟,她眨巴眨巴眼,思量着说:“那也得他上门来求啊!”
见母亲口松了,琴仙心里算是有了个谱,小声地回话说:“他明天来!”
杨家母想起上次那位“媒人”,想必她会比较了解陈省家里的事。吃完饭,她放下手中的事,逛到了“媒人”的家里,开门见山地问:“您对陈家很了解?”
这种事一点就知三分,“媒人”马上回道:“是一户好人家,并不是他们帮助了我才这么说,他们真的很有同情心,家里不富裕,但一个个都堂堂正正!”
这样答复并不是天花乱坠,杨家母暗暗点了点头,人家也忙,她也不想过多的打搅她,临走前丢下一句话:“女儿家大了,随她吧!”
“媒人”听出这门亲事有戏,立马丢下手中的事赶去五亭问个究竟,因为这门亲事是自己的杰作,如果成了,绝不能抹煞自己的功绩,欠陈家那么多情,这也算是一种还恩。
火烧火燎地赶到陈家,陈家母听到这惊人消息也不知所措,她赶紧去找儿子。
陈省正在副食品店张罗明天的礼物,母亲对儿子似乎有第六感,在大街上绕了一圈,就嗅到儿子的去处。等她定下眼来一辨认,就把陈省从人群里逮了出来,看到买的一摞东西就知道他明天的确“有事”,为此老人家拉长脸问:“琴仙是怎么回事?”
陈省正在琢磨买东西,对母亲的搅和很不耐烦,有气无力地回话道:“可能有戏,明天我要过去看看!”陈家母一脸不是地继续追问:“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妈说?”
陈省自己也才知道没几个小时,哪有时间说,看她满脸不依不饶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坏,捣鼓了一句:“你知道了有什么用?”
听到儿子绞心捣肺的话,气得她老泪纵横,破口骂道:“你这个孽畜,把你养大,你要娶媳妇总得让妈妈高兴高兴,你就这样伤妈的心!”陈省也知道自己说错了嘴,连忙安慰说:“我也刚知道没几个小时,这不准备和你晚上说,你这样在大街上歇斯底里的,万一被琴仙看到了,她还敢嫁到我们家里来!”
陈家母感觉自己有些失态,用围裙擦了擦眼泪说:“快点回家,姨妈在等!”
“姨妈”来了,陈省眼睛更是一亮,感觉真的有戏了,他身揣着一百元钱,能买的都买了。
人生少有的激动,把陈省折腾得睡觉也不安宁,这一宿他怀抱着枕头,几乎在体会新婚的快乐,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到伙伴那里借了自行车,不到九点已经在琴仙的家门口了,他拎着一包礼物,探头探脑地走了进去。
琴仙一直在为这事担心,毕竟接触得不多,见陈省进来了多少有些忐忑,她不动声色地站在厨房门口。母亲也知道这个“混球”来了,她也没有出去打招呼。还是家里的大儿子出面招呼。陈省不知道她们摆的是什么谱,把礼物放在香祭桌上,人退回到两旁的条凳上坐下,那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他小心得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没过多久,女主人满脸堆笑地捧出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碗放在八仙桌上,连句客套的话都没有就下去了。
陈省定眼一看,惊讶得人都差点休克,这是一碗鸡蛋汤,是女方认同这门亲事的礼遇。太激动了,陈省起身端起碗拿起筷子,坐回条凳上后,抖抖索索地夹了一个鸡蛋,一不小心从筷子上滑掉了,幸好他反应敏捷,两腿把它夹住,他没有去想雅观不雅观,用手抓住后迅速塞进了嘴里。
这个“蠢女婿”的举动让琴仙实在看不下去,她走到跟前,用手指着太师椅示意坐到那里去,陈省这才一脸憨笑,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太师椅上。他长吁了一口气,感觉眼前的一切太美了!
厨房水缸里没水了,琴仙拿着扁担构准备去挑水,陈省见状赶紧从凳子上跳起来,怎么能让“准老婆”干这种事?他夺过扁担说:“水井在哪?我去挑!”
琴仙转身走在前面给他带路,这趟出去,就等于告诉村里人,杨家闺女名花有主了。 商河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