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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的好友和意外的客人

hp对角巷94号 菠萝西打 29752 2021-04-05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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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赫敏来换班时,外面下起了雪。哈利的梦境混乱不安;纳吉尼游进游出,先是钻过一个巨大的、有裂缝的戒指,然后又钻过一个圣诞玫瑰花环。他一次次惊恐地醒来,相信刚才有人在远处叫他的名字,把风吹打帐篷的声音想象成脚步声和说话声。

  终于,他在黑暗中爬起来,走到赫敏身边。她正蜷缩在帐篷口,借着魔杖的光亮看《魔法史》。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听到他提议早点收拾东西转移,她欣然同意。

  “是得换个更隐蔽的地方。”她赞同道,一边哆嗦着在睡衣上加了一件运动衫,“我总觉得听到有人在外面走动,有一两次还好像看到了人影。”

  正在穿套头衫的哈利停了下来,看了看桌子静悄悄的、纹丝不动的窥镜。

  “我相信是幻觉,”赫敏说,显得有点紧张,“黑暗中的雪,容易让人的眼睛产生错觉……但也许我们应该在隐形衣下面幻影移形,以防万一,对吗?”

  半小时后,帐篷收拾好了,哈利和抓着串珠小包的赫敏一同幻影移形。熟悉的窒息感吞没了他们,哈利的双脚离开了雪地,然后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好像是一片覆满落叶的冻土。

  “我们在哪儿?”他问,一边打量这片陌生的林子。赫敏已经打开串珠小包,开始把帐篷杆抽出来。

  “迪安森林,”她说,“我来这儿露营过一次,跟爸爸妈妈一起。”

  这儿冷得够呛,树林也是银装素裹,但至少能挡风。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帐篷里,蜷在赫敏擅长营造的那些明亮的蓝色火苗旁边取暖。这些火苗非常有用,可以舀起来放在瓶子里随身携带。哈利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短暂但严重的疾病后在休养康复,赫敏的关怀强化了这种感觉。下午天空中又飘起雪花,连他们所在的这片有遮挡的空地也撒上了一层晶粉。

  哈利两夜没怎么睡觉,感官似乎更加警觉了。戈德里克山谷的死里逃生是那么惊险,伏地魔似乎比以前更近,威胁更大了。夜幕再次降临,哈利拒绝让赫敏放哨,叫她去睡觉。

  哈利搬了个旧垫子坐到帐篷口,穿着他所有的毛衣,还是冷得直打哆嗦。黑暗越来越浓,浓得几乎无法穿透。他正要取出活点地图看一会儿金妮的黑点,这才想起今天是圣诞节,她应该在陋居。

  在大森林中,每个细微的动静似乎都被放大了。哈利知道林子里一定有许多动物,但他希望它们都保持安静,免得他把它们无害的奔跑和蹑行声与其他预示危险的声音混在一起。他想起多年前斗篷在枯叶上滑动的声音,马上觉得又听到了似的,赶紧抖搂精神。防护魔法这么多星期来一直有效,现在怎么会不灵呢?然而他甩不掉一种感觉:今晚似乎有些异常。

  哈利几次猛然坐起,脖子僵硬发痛,因为他不知不觉歪靠在帐篷壁上睡着了。夜色更加深沉,那是一种天鹅绒般的浓黑,他仿佛悬在幻影移形和幻影显形之间的境界。他正要把一只手举到面前,试试能否看到五指时,奇事发生了。

  一点明亮的银光出现在他的正前方,在树林间穿行。不知道光源是什么,但它的移动无声无息,那银光简直就像在向他飘来。

  他跳了起来,举起赫敏的魔杖,声音在嗓子里冻结了。他眯起眼睛,因为那银光已非常耀眼,前面的树丛都成了漆黑的剪影,而那东西还在靠近……

  然后那光源从一棵橡树后面飘了出来,是一头银白色的牝鹿,月光般皎洁明亮,优雅地轻踏地面,依然无声无息,细软的白雪上没有留下丝毫蹄印。它朝他走来,高昂着美丽的头,大眼睛,长睫毛。

  哈利盯着这个灵物,心中充满惊讶,不是因为它的奇异,而是因为它那无法解释的熟悉和亲切。他觉得自己一直在等它,只是一度忘记了,现在才想起他们的约会。他想喊赫敏的冲动刚才还如此强烈,可现在一下子消失了。他知道,并可以用生命打赌,它是来找他的,是专门来找他的。

  他们对视了良久,然后它转身离去。

  “不。”他说,嗓子因为长时间不用而沙哑了,“回来!”

  牝鹿继续从容不迫地在树林中穿行,很快,明亮的身体便印上了粗黑的树干的条纹。在紧张颤栗的一秒钟里,哈利犹豫着,警钟轻轻敲响:它可能是一个诡计,一个诱饵。但是本能,不可抗拒的本能,告诉他这不是黑魔法。他追了上去。

  雪在哈利脚下嘎吱作响,但牝鹿无声无息地在林中穿行,因为它只是光。它领着他往森林里越走越深。哈利走得很快,相信等牝鹿停下时,会让他好好走近它的,然后它还会说话,那声音将说出他需要知道的东西。

  终于,牝鹿停了下来,再次把美丽的头转向哈利。哈利急忙奔过去,一个问题在他心中燃烧,但正当他张嘴要问时,它消失了。

  尽管黑暗已将它整个吞没,但它那明亮的形象仍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垂下眼帘时,那形象变得更加明亮,让他辨不清方向。现在,恐惧袭上了他的心头:本来它的存在意味着安全。

  “荧光闪烁!”他轻声说,杖尖发出亮光。

  牝鹿的形象随着哈利的每一次眨眼而渐渐消失。他站在那儿,听着森林里的各种声音,远处树枝折断的声音,夜雪轻柔的沙沙声。他会受到袭击吗?它会不会把他引进一个埋伏圈?好像有人站在魔杖照不到的地方看着他,是他的想象吗?

  哈利把魔杖举高了一些,没有人朝他冲过来,没有绿光从树后射出。那牝鹿为什么把他带到这儿来呢?

  什么东西在魔杖的荧光中一闪,哈利猛然转身,原来只是一个结了冰的小池塘。他高举魔杖细看,破裂的黑色表面闪闪发光。

  他小心地走上前俯视,冰面映出他变形的影子和魔杖的光线。但那厚厚的、朦胧的灰色冰盖下还有一个东西在闪亮,一个银色的大十字……

  他的心跳到了喉咙口:他在池塘边跑了下来,将魔杖倾斜,让光线尽可能照到池底。深红色的光芒一闪……是一把剑,柄上的红宝石闪闪发光……格兰芬多的宝剑躺在森林中的池底。

  他几乎停止了呼吸,低头盯着它。这怎么可能呢?它怎么会躺在森林中的池塘里,离他们宿营的地方这么近?是什么未知的魔法把赫敏吸引到这里的吗?或者牝鹿是守卫这个池塘的(他觉得它像守护神)?或者宝剑是在他们来了之后才特意被放进池塘的?要是这样,想把宝剑交给哈利的人又是谁呢?他再次用魔杖指着周围的树丛,搜索着一个人影或一只闪烁的眼睛,但没有发现任何人。不过,一丝新添的恐惧搀杂到兴奋中,他把注意力转到了静静躺在冰下的池底的那把宝剑上。

  他用魔杖指着银色的剑身,轻声念道:“宝剑飞来!”

  宝剑一动不动,他并没指望它飞来。要是那么容易的话,宝剑就会躺在地上等他来捡,而不会在结冰的池塘深处了。他开始绕着圆形冰面走动,努力回忆着上次宝剑自动落到他手中的情形,当时他处境危急,正在求救。

  “救救我。”他轻声说,但宝剑还是躺在池底,冷冰冰地纹丝不动。

  哈利又开始走动,他问自己上次他拿到宝剑之后邓布利多是怎么说的?“只有真正的格兰芬多人,才能把它从帽子里抽出来。”什么是格兰芬多人的特有的品质呢?哈利脑子里有个小声音答道:他们的胆识、气魄和侠义,使格兰芬多出类拔萃。

  哈利停住脚步,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呼出的水雾迅速在寒冷的空气中消散了。他知道该干什么,如果要坦白承认,他从看到宝剑躺在冰下的那一刻起就料到是这样了。

  他又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林子,但现在已确信没有人会来袭击他。要是有人想袭击他的话,在他独自穿过森林时就可以下手,在他察看池塘时也有许多机会。此刻拖延的惟一原因是,要做的事情太不愉快了。

  哈利开始用不听使唤的手脱去了一层层衣服。这里面有什么“侠义”吗,他郁闷地想,除非没有叫赫敏替他来做也能算作侠义。

  脱衣服时不知何处有一只猫头鹰叫了起来,他心痛地想起了海德薇。他现在瑟瑟发抖,牙齿格格打战,但他还是继续脱着,直到只剩下内衣内裤,光脚站在雪地上。他把装着自己的魔杖、小天狼星的镜子碎片和旧飞贼的袋子放到衣服堆上,然后用赫敏的魔杖指着冰面。

  “四分五裂。”

  一块爆响像子弹划破寂静:冰面裂开了,灰黑的大冰块在水面上随波晃动。哈利判断,水并不深,但要拿到宝剑,他必须完全没入水中。

  想得再多也不会使面前的任务变得容易,也不会让水变暖。哈利走到池塘边,把赫敏的魔杖放在地上,仍让它亮着。然后,他竭力不去想自己会有多冷,也不去想自己很快会哆嗦成什么样子,一下跳了进去。

  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尖叫抗议,肺里的空气似乎都冻结了,刺骨的冰水没到了肩膀。他几乎无法呼吸,浑身哆嗦得那么厉害,水都晃得打到了岸上。他用麻木的双脚寻找剑身,只想潜下去一次。

  哈利喘息着、哆嗦着,一秒一秒地推迟着全身浸没的那一刻。最后他对自己说不做不行了,便鼓起全部勇气潜入了水中。

  钻心透髓的冷,像火一样煎熬着他。脑子都似乎冻僵了,他在黑暗的冰水中潜到池底,伸出双臂摸索宝剑。手指抓到了剑柄,他把它往上拔。

  忽然,额头的一阵剧痛袭来,他在冰冷的池水里感受到了此时此刻伏地魔的强烈愤怒。那股激烈的情绪波动让哈利呼吸困难,他拼命踢蹬,想把自己推上水面,却只是撞到池塘的石壁上。

  哈利的伤疤好像再次被撕裂。他周围真实的景物消失了,他是伏地魔,他现在正在一个更温暖的国家,大约在英国的南边。一个破烂的牢房,和一个单薄的硬板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伏地魔的愤怒爆发了,他发疯一样在空荡荡的牢房里翻找着,用魔法破坏着每一处能藏匿东西的角落。

  一行血红的字在墙上浮现了出来:“你不可能赢的。那根魔杖永远不会是你的。”

  希望落空又被戏弄了一番的伏地魔让哈利的伤疤如烙铁般灼烧着,他扑打着,呼吸困难。整个头像被利爪钳住一般,他脑子里开始冒出金星,想着,要淹死了,没希望了,已经无能为力了,抱住他的这双手臂一定是死神的……

  他苏醒过来,咳嗽着,干呕着,浑身湿透了,从来没有这么冷过。不远处,另一个人在喘气,咳嗽,摇摇晃晃地走动。又是赫敏及时赶到了,就像大蛇袭来时那样……然而听起来不像她,听那低沉的咳嗽声,那沉重的脚步……

  哈利没有力气抬起头看看救他的是谁。他能做的只是将颤抖的手举到头上,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伤疤。这时,一个气喘吁吁地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你——你——你有病啊?”

  也只有听到这个声音的震惊能够让哈利有力气爬起来。他剧烈地哆嗦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面前站着罗恩,穿着衣服,但像个落汤鸡,头发贴在脸上,一手拿着格兰芬多的宝剑,一手握着魔杖。

  “真见鬼,”罗恩喘着气,“你的伤疤又疼了?还非得在这时候跳下水去?”

  哈利无法回答。与罗恩重新出现相比,银色的牝鹿已无关紧要,真的无关紧要。他真不敢相信。他冷得瑟瑟发抖,抓起仍然搁在水边的那堆衣服,一边一件接一件地套到头上,一边盯着罗恩,有些担心每次一看不见他就会消失。但他应该是真的:他刚才跳进池塘救了自己的命。

  “是——是你?”哈利终于说道,牙齿格格打架,声音因为刚才差点被勒死而比平时微弱。

  “嗯。”罗恩说,显得有点慌乱。

  “你——你召出了那头牝鹿?”

  “什么?不是,当然不是!我以为是你呢!”

  “我的守护神是牡鹿。”

  “哦,对了,我是觉得长得不大一样,没有角。”

  哈利把海格送的皮袋子挂到脖子上,套上最后一件毛衣,弯腰捡起赫敏的魔杖,重新看着罗恩。

  “你怎么会在这儿?”

  显然,罗恩希望这个问题晚一点提出,或根本不提出。

  “嗯,我——你知道——我回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当然,我本来也没打算走。”

  一阵沉默,罗恩出走的话题似乎像一道墙挡在两人之间。但他在这儿,他回来了,他刚刚救了哈利的命。

  罗恩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一时似乎很惊讶。

  “哦,对了,我把它捞出来了。”他不必要地说,一边把宝剑给哈利检查,“你就是为这个跳下去的,是吧?”

  “是,”哈利说,“但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你是怎么怎么找到我们的?”

  “说来话长。”罗恩说,“我找了你们好几个小时,这森林真大,是不是?我正想在树底下睡一觉等天亮再说,就看到了那头鹿跑了过来,你在后面跟着。”

  “你没有看到别人?”

  “没有,”罗恩说,“我——”

  他犹豫了,望着几米外两棵挨在一起的树。

  “——我好像是看到那边有东西在动,但我正在往池塘边跑,因为你跳下去了,没有上来,所以我不想绕道——嘿!”

  哈利已经往罗恩指的地方奔去。两棵橡树长得紧挨在一起,在眼睛那么高的地方有个仅几英寸的空隙,是个可以偷窃而不被发现的好地方。但树根周围没有雪,哈利没看见脚印。他走回原地,罗恩站在那儿等着,仍然握着宝剑。

  “那儿有东西吗?”罗恩问。

  “没有。”

  “宝剑怎么会在池塘里呢?”

  “肯定是召出守护神的那位把它放进去的。”

  两人看着精美的银剑,嵌着红宝石的剑柄在赫敏魔杖的荧光中微微闪亮。

  “你走后,”哈利低声说,罗恩的脸被挡住了,“赫敏哭了一个星期,也许更长,只是她不想让我看见。有好些个夜晚,我们都不说话。你不在……”

  他说不下去了,现在罗恩回来了,哈利才完全意识到,对他们来说,没有他是多大的缺憾。

  罗恩没有回答,而是扭过脸去,响亮地衣袖擦了擦鼻子。哈利起身走向几米外罗恩的那只巨大背包,那是罗恩奔向池塘去救他时丢下的。哈利把它扛到背上,走回罗恩身边。罗恩也爬了起来,眼睛充血,但还平静。

  “对不起,”他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我不该离开。我知道我是个——是个——”

  他在黑暗中环顾四周,仿佛希望一个足够恶毒的词会飞扑下来认领他。

  “你今晚差不多都补偿了,”哈利说,“捞出宝剑,还救了我的命。”

  “听起来比我本人伟大得多。”罗恩嘟嚷道。

  “这样的事听起来总是比实际伟大得多,”哈利说,“我这些年一直想告诉你这一点。”

  两人同时走上前,抱在一起,哈利抓着罗恩背上仍然潮湿的衣服。

  “现在,”他们分开之后哈利说,“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帐篷了。”

  找到帐篷并不难。虽然跟着牝鹿在黑森林里走的路似乎很长,但有罗恩在身边,回去时用的时间短得令人惊讶。哈利迫不及待地要叫醒赫敏。他兴奋地走进帐篷,罗恩有点迟疑地跟在后面。

  与池塘和森林里比起来,这里暖和极了。惟一的光源是那些蓝铃花般的火苗,它还在地上的一只碗里闪闪发光。赫敏蜷在毯子里睡得正香,哈利叫了好几遍她才醒过来。

  “赫敏!”

  她动了一下,迅速坐起来,拨开脸上的头发。

  “怎么啦,哈利?你没事吧?”

  “没事,一切都好,不只是好,是棒极了,这儿有个人。”

  “你说什么?谁——?”

  她看到了提着剑站在那儿、往破地毯上滴水的罗恩。哈利退到角落的阴影中,取下罗恩的背包,努力与帐篷的帆布墙融为一体。

  赫敏下了床,梦游似的朝罗恩走去,眼睛盯着他苍白的面孔。她停在他面前,嘴唇微张,双眼圆睁。罗恩抱着希望无力地笑了一下,半张开手臂。

  赫敏往前一冲,开始痛打他身上每一寸她够得到的地方。

  “哎哟——嗷——放开!干吗——?赫敏——嗷!”

  “你这个——大——混蛋——罗恩——韦斯莱!”

  她每说一个词都加上一拳。罗恩护着脑袋往后躲,赫敏紧追向前。

  “你——爬回——来了?——这么多——这么多——星期——之后——哦,我的魔杖呢?”

  她好像要把它从哈利手里夺过去,哈利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盔甲护身!”

  无形的竖壁立时将罗恩和赫敏隔开了,冲力把她撞得仰面摔倒。她吐着嘴里的头发,又跳了起来。

  “赫敏!”哈利说,“冷静——”

  “我不会冷静!”她尖叫着。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简直像疯了一样。

  “把魔杖还给我!还给我!”

  “赫敏,请你——”

  “别来指挥我,哈利·波特!”她厉声喊道,“我警告你!快还给我!还有你!”

  她控诉地狠狠指着罗恩,像诅咒一般,哈利觉得不能怪罗恩连退了几步。

  “我跑出去追你!我喊你!哀求你回来!”

  “我知道,”罗恩说,“赫敏,对不起,我真的——”

  “哦,你对不起!”

  她大笑起来,那是一种尖利的、歇斯底里的声音。罗恩求助地看看哈利,但哈利只是苦着脸表示无可奈何。

  “你过了这么多星期才回来——这么多星期——你以为说一声对不起就没事了?”

  “那我还能说什么?”罗恩喊道,哈利很高兴罗恩开始反抗了。

  “哦,我不知道!”赫敏高叫道,带着辛辣的讽刺,“绞尽你的脑汁吧,罗恩,那只需要两秒钟——”

  “赫敏,”哈利插嘴道,他认为这是很不厚道的攻击,“他刚才救了我的——”

  “我不管!”她尖叫道,“我不管他做了什么!这么多星期,我们说不定都死了——”

  “我知道你们没死!”罗恩吼了起来,第一次压过了她的声音,并且隔着铁甲咒尽可能靠上前,“《预言家日报》上成天讲哈利,广播里也是,他们到处找你,好多谣言和荒谬的故事,我知道你们要是死了我马上就会听说的,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怎么过的?”

  她的声音现在是如此之尖,很快就只有蝙蝠才能听见了。但她已经气愤到了一时说不出话的程度,罗恩抓住了机会。

  “我一幻影移形就想回来,可是我落在了一群搜捕队员中间,赫敏,根本走不掉!”

  “一群什么?”哈利问道。赫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紧紧抱着胳膊,交叉着双腿,看样子几年都不会松开。

  “搜捕队员,”罗恩说,“到处都是,一帮想靠搜捕麻瓜出身的巫师和纯血统的叛徒赚金子的家伙。每抓一个人魔法部都有赏。我独自一人,看上去又像上学的年龄,他们可兴奋了,以为我是逃出来的麻瓜出身的人。我赶紧好说歹说,才没有被拖进魔法部。”

  “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

  “我说是斯坦·桑帕克,我能想到的第一个人。”

  “他们相信了?”

  “那帮人不怎么聪明。有一个肯定是巨怪血统,身上那味儿……”

  罗恩瞥了一眼赫敏,显然希望这个小幽默能使她情绪缓和一些,但她仍然四肢紧紧地缠结在一起,表情像石板一块。

  “总之,他们为我是不是斯坦而争吵了起来,说实在的真是有点可怜。但他们毕竟是五个对我一个,还抢走了我的魔杖。后来有两个人打了起来,趁其他人分神的时候,我一拳打在抓我的那人肚子上,夺过他的魔杖,对拿我魔杖的家伙使了个缴械咒,就幻影移形了。我做得不大好,又分体了——”罗恩举起右手,少了两个指甲。赫敏冷冷地扬起眉毛。“——显形的地方离你们好远。等我回到原来的河边时——你们已经走了。”

  “哎呀,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赫敏用她想伤害别人时惯用的那种高傲语气说,“你一定吓坏了吧。而我们去了戈德里克山谷。让我想想,那儿发生了什么,哈利?哦,对了,神秘人的蛇蹿了出来,差点把我们咬死,然后神秘人亲自赶到,只差一秒就抓住我们了。”

  “什么?”罗恩张大了嘴巴,望望赫敏又望望哈利,但哈利没有睬他。

  “想想看丢了指甲,哈利!这真衬出我们遭的罪多么渺小,是不是?”

  “赫敏,”哈利低声说,“罗恩刚才救了我的命。”

  她好像没听见。

  “不过,我倒想知道一点,”她说,眼睛盯着罗恩头顶上一英尺的地方,“你今晚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这很重要。知道了这个,可以保证我们不会再有我们不想见到的人来打搅。”

  罗恩瞪着她,然后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东西。

  “这个。”

  为了看到他拿出的东西,她不得不看了罗恩一眼。

  “熄灯器?”她问,惊讶得忘记了摆出冷漠、凶狠的样子。

  “它不只是能点灯熄灯,”罗恩说,“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这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那一次而不是在其他时候,因为我自从离开之后一直都想回来呀。可那天我在听广播,是圣诞节的一大早,我听到——听到了你。”

  他看着赫敏。

  “你在广播里听到了我?”她不相信地问。

  “不,我听到你在我的口袋里。你的声音,”他又举起熄灯器,“是从这个里面发出来的。”

  “我究竟在说什么?”赫敏问,语调介于怀疑和好奇之间。

  “我的名字,‘罗恩’。你说到……什么魔杖……”

  赫敏脸色变得赤红,哈利想起来了:那是罗恩走后他们第一次说出他的名字。赫敏在说修复哈利的魔杖时提到了他。

  “于是我把它拿了出来,”罗恩看着熄灯器继续说,“它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但我很确定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所以就摁了一下,我屋里的灯熄了,但另一个灯出现在窗外。”

  罗恩举手指向前方,眼睛盯着哈利和赫敏都看不见的东西。

  “那是一个光球,好像在搏动,蓝莹莹的,就像门钥匙周围的那种光,你们知道吧?”

  “嗯。”哈利、赫敏一起不由自主地说。

  “我知道这就是了,”罗恩说,“于是赶紧收拾东西,背上背包走进了花园。”

  “那个小光球停在空中等着我,我出来后它上下浮动飘了一段,我跟着它走到小屋后面,然后它……嗯,它飘进了我的身体里。”

  “什么?”哈利认为自己没听清。

  “它向我飘了过来,”罗恩用食指演示着说,“一直飘到我胸口,然后——它就进去了。在这儿,”他指着心脏附近的一点,“我能感觉到它,热乎乎的。它一进入我体内,我就知道该做什么了,它会带我去我必须去的地方。于是我幻影移形,来到了一个山坡上,到处都是雪……”

  “我们去过那儿,”哈利说,“在那儿待了两夜,第二夜我总觉得有人在黑暗中走动、呼喊!”

  “嗯,那应该就是我。”罗恩说,“至少,你们的防护咒是有效的,因为我看不见也听不见你们。但我相信你们就在附近,所以最后就钻进了睡袋,等你们哪一个出现。我想你们收帐篷时总会现身的。”

  “不一定,”赫敏说,“为了更加保险,我们都是在隐形衣下幻影移形。而且我们走得很早,因为正如哈利说的,我们听到有人在周围东碰西撞。”

  “我在那座山上待了一整天,”罗恩说,“一直希望你们会出现。但天黑时,我知道大概错过了,就又摁了一下熄灯器,蓝光出现了,又飘进了我的体内,我幻影移形到了这片林子里。还是看不到你们,我只能希望你们哪一个会出现——哈利出现了。哦,显然,我先看到了那头牝鹿。”

  “你看到了什么?”赫敏尖声问。

  他俩讲述了刚才的奇遇。随着银色的牝鹿和池底宝剑故事的展开,赫敏皱着眉头来回看着他俩,专心得都忘了缠紧四肢。

  “但它一定是个守护神!”她说,“你们没看见是谁把它召出来的吗?没看见有人吗?它把你们领到了宝剑那里!难以置信!那后来呢?”

  罗恩讲了自己看到哈利跳进池塘,想等他上来,然后意识到出了问题,急忙跳下去救上哈利,又回去捞出那把剑。

  断定终于安全了,哈利一挥赫敏的魔杖解除了铁甲咒,又转向罗恩。

  “你刚才说,你从搜捕队那儿逃走时还赚了根魔杖?”

  “什么?”正盯着赫敏看的罗恩说,“哦——是啊。”

  他扯开背包的扣带,从袋子里抽出了一根短而黑的魔杖。“这儿呢。我想有根备用总是好的。”

  “你说得对,”哈利伸出手说,“我的断了。”

  “你开玩笑吧?”罗恩说,但这时赫敏站起身,他又惶恐不安起来。

  赫敏爬回自己的床上,一言不发地躺下了。

  罗恩把新魔杖递给了哈利。

  “几乎是你能希望的最好情况了,我想。”哈利悄声道。

  “是啊,”罗恩说,“还不算最糟,还记得她放出来啄我的那些鸟吗?”

  “我还没有排除这个可能。”赫敏闷闷的声音从毯子下传来,但哈利看到罗恩露出了一丝微笑,从背包里抽出了他的暗紫红色的睡衣。

  “事实上,”罗恩小声地对哈利说,但眼睛一直偷瞄着赫敏,“我当时真的只是打算去弄点吃的——我们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好好吃饭了。”说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了好几个罐头,“我从搜捕队手里逃走之后就去了贝壳小屋,比尔想办法给我弄了一些浓汤、牛肉和豆子…”

  赫敏从床上坐了起来,但看上去仍气呼呼的。

  “…赫敏,我帮你热一点汤好吗?我还有好几个面包。”罗恩急忙把整个胳膊都伸进他的包,“比尔施了无痕伸展咒,但我带了太多东西,还是鼓鼓囊囊的。芙蓉给面包用了保鲜魔法——看上去挺好用的。赫敏,你瘦了太多——”

  赫敏眼皮都不抬,打算用沉默应对罗恩的谄媚。哈利不想参与两个朋友的冷战,抽出新魔杖准备生火慰劳自己的胃。

  “咳,”罗恩看到哈利的动作清了清嗓子,对着玻璃罐里漂浮着的小火苗说,“我一直很喜欢赫敏做的这些火苗。”

  “我也很喜欢,”哈利说,“特别是现在能有一碗热乎乎的鸡肉奶油浓汤。”他用罗恩偷来的黑刺李木十英寸的短粗魔杖施咒,“速速变大——速速变小!!!”

  罐头里的火苗差点把帐篷顶烧出个大窟窿。

  赫敏不耐烦地亲自出马,把罗恩带来的几个罐头堆在新燃起的火堆上。并屈尊检查了那根魔杖,“你只是需要练习。”她有点紧张地说, “完全是信心问题,哈利。”哈利明白她仍在为弄断自己的魔杖而自责。

  不过他们很快就沉浸在罐头制品的美味之中,把难用的魔杖抛在脑后。

  看到赫敏的表情因为香甜的晚餐柔和一些后,罗恩鼓起勇气再次和他们搭话。

  “活计,我很抱歉和你吵架——但这都是有原因的,那时候我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白天也总是烦躁易怒。后来到了贝壳小屋,比尔才发现我实际上是中毒了——就是我们之前在树下摘的蘑菇——比尔说那些泛着玫瑰红色的白蘑菇是蛇麻毒蕈,会让人产生幻觉。”他吞了吞口水,似乎不愿意回想他离谱的幻觉,“所以我赶紧带着一大包的食物找你们了,担心你们吃毒蘑菇……”

  “哼。”赫敏又把自己裹在毯子里,翻身背对着哈利和罗恩。

  “你觉得她的气什么时候能消?”罗恩小声地问哈利。

  哈利这时正把他和赫敏白天找到的蘑菇悄悄丢到帐篷外,“你多说说那发光小球是怎么进到你心里的,她准原谅你。”

  “我说的是真的,每句都是。”罗恩斜着眼睛瞄着行军床不知是睡是醒的赫敏说。

  哈利没指望赫敏的怒气一夜就会消掉,所以第二天早上见她基本只用阴沉的脸色和明显的沉默交流,他并不意外。罗恩在她面前保持着不自然的严肃态度,作为继续忏悔的表现。实际上,当三人在一起时,哈利觉得自己像人数寥寥的葬礼上惟一不在哀悼的人。但在与哈利单独相处的不多时间里,罗恩就会肆无忌惮地快活起来。

  “有人帮助我们,”他一直说,“有人派来了那头牝鹿,有人在支持我们,我们拿到消灭魂器的宝剑了,伙计!”

  受到格兰芬多宝剑的鼓舞,他们开始讨论其他魂器可能在哪儿,尽管以前已讨论过那么多次,但哈利还是感到很乐观,相信武器的胜利会带来更多的突破。赫敏的阴沉破坏不了他欢快的心情:运气的突然转好、神秘牝鹿的出现、格兰芬多宝剑的复得,最重要的还有罗恩的归来,使哈利开心得很难保持一副严肃的面孔。

  临近黄昏时,他和罗恩又从凶巴巴的赫敏跟前逃开,一边假装在光秃秃的树篱下寻找不存在的黑莓,一边继续交换新闻。哈利终于给罗恩讲完了他和赫敏四处流浪的故事,包括戈德里克山谷遇险的全部经过;罗恩正在向哈利报告他这几个星期中在巫师界了解到的各种新闻。

  “……你们怎么发现那个禁忌的?”讲完许多麻瓜出身的巫师仓皇躲避魔法部搜捕的故事后,罗恩问哈利。

  “那个什么?”

  “你和赫敏不说神秘人的名字了?”

  “哦,是啊。那只是我们不知不觉养成的坏习惯,”哈利说,“但我不是不怕叫他伏——”

  “别说!”罗恩大吼一声,吓得哈利跳到了树篱中,赫敏朝他们皱起眉头(她正在帐篷口埋头看书)。“抱歉,”罗恩把哈利从荆棘丛中拽出来,“可那个名字被施了恶咒,哈利,那是他们盯梢的办法!一说他的名字就会打破防护魔法,造成某种魔法干扰——我们在腾汉宫路就是这样被发现的!”

  “因为说了他的名字?”

  “正是,你不得不承认他们这招够绝的,而且也有道理啊,只有真正想抵抗他的人,像邓布利多,才敢说他的名字。现在他们在这名字上设了个禁忌,说它的人都会被盯梢——这样搜捕凤凰社的成员又快又方便!他们差点抓到了金斯莱——”

  “不会吧?”

  “真的,一帮食死徒堵住了他,比尔说的,但他奋力冲了出来,现在逃亡在外,像我们一样。”罗恩若有所思地用魔杖尖挠了挠下巴,“你觉得那头鹿会是金斯莱派来的吗?”

  “他的守护神是猞猁,我们在婚礼上见过,记得吗?”

  “哦,对……”

  他们沿树篱走了一段,离开了帐篷和赫敏。

  “哈利……你觉得会是邓布利多吗?”

  “邓布利多什么?”

  罗恩似乎有些窘迫,低声说道:“邓布利多……那头鹿?我是说,”罗恩用眼角瞟着哈利,“他是最后保管那把真宝剑的,是不是?”

  哈利没有笑话罗恩,他太了解这问题背后的渴望:邓布利多终于回来了,邓布利多在看着他们,这幻想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安慰。他摇了摇头。

  “邓布利多死了,”他说,“我亲眼看到的。我看到了尸体。他肯定是走了。再说,他的守护神是凤凰,不是鹿。”

  “可守护神会变的,不是吗?”罗恩说,“唐克斯的就变了,不是吗?”

  “是,但如果邓布利多复活了,他为什么不现身呢?为什么不直接把宝剑交给我们呢?”

  “我不知道,”罗恩说,“大概跟他为什么在世时没有交给你,为什么留给你旧飞贼,留给赫敏一本儿童故事书,是一样的道理吧?”

  “什么道理呢?”哈利转身盯着罗恩的面孔,急于想听到答案。

  “我不知道,”罗恩说,“有时候,有点坚持不住时,我想他在拿我们寻开心或——或只想给我们增加点困难。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他给我熄灯器是有道理的,对不对?他——嗯,”罗恩耳朵通红,全神贯注地用脚尖踢着脚边的一簇青草,“他一定知道我会离开你们。”

  “不,”哈利纠正他说,“他一定知道你一直都想回来。”

  罗恩似乎很感激,但仍然有点窘。也是为了换个话题,“对了…我还拿到了这个。”他又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自己的巨大背包,掏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卡片。“现在要买到巧克力蛙可不容易,比尔还是找格温买的——她现在在猪头酒吧帮忙,比尔说她有不少门道。瞧,我整整拆了一打才拆到他。”

  哈利看了过去,画片上是一张男人的脸,戴一副半月形眼镜,长着一个歪扭的长鼻子,银发和胡须披垂着。尽管一段时间以来他都对邓布利多有些许怨念,关于他的少年时代和所谓的“生平与谎言”。但当他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受到了鼓舞和宽慰。

  “但这有什么帮助呢?”哈利问。

  “我仔细思考了。”罗恩拉着哈利往帐篷的方向走,“记得吗?邓布利多说过,只要不把他从巧克力蛙的卡片中撤下来,他们做什么他都不在乎。”

  “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喜欢吃甜食的老头儿。”哈利说。

  “但我们现在也知道他留下的一切都有意义。”罗恩说,“我想,如果我们不能和邓布利多的画像对话,那为什么不试试巧克力蛙画片呢?”

  原本在帐篷口看书的赫敏闻言也走了过来,她还是没和罗恩说话,但从他手里拿走了那张卡片,皱着眉头看了半晌。

  “他不能说话,对吗?”赫敏问,要知道没人比罗恩·韦斯莱更懂巧克力蛙的知识。

  “不能。”罗恩说,“但他能动。”

  赫敏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小跑着进了帐篷,哈利和罗恩赶忙跟上。只见赫敏把有邓布利多人像的画片放在床上,举起格兰芬多的宝剑问:“教授,请问这把宝剑是真的吗?”

  哈利和罗恩围在画片两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邓布利多的目光透过半月形眼镜看向了赫敏手上的宝剑,微微一笑,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颔首。

  哈利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

  “我们应该用它销毁魂器吗?”

  邓布利多歪了歪头,转向哈利的方向,又轻轻点了点头。

  罗恩和赫敏已经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们本来想拥抱彼此,但在最后关头又尴尬地停下了。

  画片里的邓布利多似乎觉得面前的画面有些好笑,胡子动了动。

  “教授。”哈利跪在床前,焦急地喊,“你能告诉我其他魂器在哪吗?”

  令人失望的是,伟大的巫师这次没能给他们想要的回答。邓布利多只是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哈利,然后转身离开,留下黑乎乎的卡片。

  “画片不能说话。”赫敏扶起失落的哈利,“或许下次我们有了魂器的线索可以问他。至少他还能点头和摇头。”

  如果罗恩满背包的罐头还不能将赫敏的怒火熄灭,这次意外和邓布利多的“沟通”总算让她心情好上一些。这次罗恩试探地对赫敏笑笑时,她没再蹬蹬蹬地走开了,只是垂下了眼睛假装没看见。

  夜幕降临,三人一起回到帐篷里,哈利值第一班。他坐在帐篷口,试着用黑刺李木魔杖让脚边的小石头升起,但魔法好像还是不如以前流畅有力。赫敏躺在床上看书,罗恩不安地瞟了她好多眼之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壳收音机,开始调台。

  “有一个节目,”他悄声告诉哈利,“播的是真实的新闻。其他电台都倒向神秘人一边,遵循魔法部的路线,但这一个……你听了就知道,精彩极了。只是他们不能每晚都播,怕受到突袭,不得不经常换地方,而且你得知道暗号才能收到……问题是,我上次没听着……”

  他用魔杖轻轻敲着收音机顶部,小声念着胡乱想到的词,一边偷偷瞥着赫敏,显然害怕她发作,但赫敏却只当他根本不存在一样。有十分钟左右,罗恩边敲边念,赫敏翻着书页,哈利继续用黑刺李木魔杖练习魔法。

  终于,赫敏从她的床上爬了下来,罗恩立刻不敲了。

  “如果打搅了你,我就停止。”他紧张地说。

  赫敏没有屈尊回答,而是走向了哈利。

  “我们需要谈谈。”赫敏说。

  他看看仍抓在她手里的书,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

  “谈什么?”他担心地问,飞快地想到书里有一章是写他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听听丽塔对他和邓布利多关系的描述。赫敏的回答却完全出乎意料。

  “我想去见见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

  哈利瞪着她。“什么?”

  “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卢娜的父亲,我想去找他谈谈。”

  “呃——为什么?”

  赫敏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勇气,说道,“是那个记号,《诗翁彼豆故事集》里的记号,看这儿!”

  她把《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塞到哈利不情愿的眼睛底下。他看到了邓布利多写给格林德沃那封信的照片,正是邓布利多那熟悉的细长斜体字。他真不愿意看到邓布利多真的写了那些字,而不是丽塔的杜撰。

  “签名,”赫敏说,“看签名,哈利!”

  他看了,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借着魔杖的荧光细看时,他发现邓布利多签名中阿不思的第一个字母A是个小小的、像《诗翁彼豆故事集》中那样的三角形符号。

  “呃——你们在——?”罗恩试探地问,但赫敏一眼就制止了他,又回头转向哈利。

  “它不断出现,是不是?”她说,“我知道威克多尔说这是格林德沃的标志,可它又分明在戈德里克山谷那座古墓上,墓碑上的年代远在格林德沃之前。现在又加上这个!我想,我们没法问邓布利多或格林德沃它是什么意思——我甚至不知道格林德沃是否还活着,但可以去问洛夫古德先生啊,他在婚礼上戴了那个标志。我相信这很重要,哈利!”

  哈利没有立即回答。他注视着赫敏那热切的面孔,然后凝视着外面的黑暗,沉思起来。过了许久,他说:“赫敏,我们不要生蹈戈德里克山谷的覆辙了。我们说服自己去了那里,结果——”

  “可是它不断出现啊,哈利!邓布利多把《诗翁彼豆故事集》留给了我,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应该去搞懂那个记号呢?”

  “熄灯器就挺有用的,”罗恩帮腔道,“我想赫敏说得对,我们应该去见见洛夫古德。”

  哈利瞪了他一眼,相信他支持赫敏与想知道三角形如尼文的含义无关。

  “不会像戈德里克山谷的,”罗恩又说,“洛夫古德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哈利。《唱唱反调》一直都在支持你,总对大家说必须援助你!”

  “我相信这很重要!”赫敏认真地说。

  “可如果重要的话,你不觉得邓布利多临死前应该告诉我吗?”

  “也许……也许这是需要你自己去弄清的东西。”赫敏有点像抓救命稻草似的说。

  “是啊,”罗恩拍马屁地说,“有道理。”

  “没道理,”赫敏没好气地说,“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去找洛夫古德先生谈谈。一个把邓布利多、格林德沃和戈德里克山谷联系在一起的符号是什么意思?哈利,我敢肯定我们应该把它弄明白!”

  “我想还是投票表决吧,”罗恩说,“赞成去见洛夫古德的——”

  他的手立刻举到了空中,比赫敏还快。赫敏嘴唇令人不解地颤抖着,也举起了手。

  “二比一,哈利,对不起。”罗恩拍他的后背说。

  “我们为什么不问问邓布利多呢?”哈利想起罗恩的画片。他同时看到罗恩的手抖了一抖。“别想着藏起来,罗恩。”

  罗恩有些挫败地交出了巧克力蛙画片,但上面仍然是空洞洞的,没有校长的身影。

  “他一天都没回来了。”罗恩说,“可能在自己的画框里?我们并不总是那么好运,对吗?”

  “好吧,”哈利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不过,见过洛夫古德之后,我们要想办法去找其他魂器,行吗?哎,洛夫古德住在哪儿呢?你们有谁知道?”

  “离我家不远,”罗恩说,“我不知道确切的地点,但爸爸妈妈提到他们时总往山上指。应该不难找到。”

  赫敏上床之后,哈利压低了嗓门。

  “你只是为了重新赢得她的好感。”

  “在爱情和战争中一切都是合法的,”罗恩得意洋洋地说,“刚才嘛,两者都沾了一点。开心点吧,现在是圣诞节期间,卢娜在家!”

  次日早晨,他们幻影移形到一个清风习习的山坡上,望见了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庄的美丽风光。凭高远眺,村庄像一片玩具小房子,散落在云层间斜斜射向地面的巨大光速中。一所古怪透顶的房子矗立在蓝天下,像巨大的黑色圆柱,后面有个幽灵般的月亮挂在下午的天空中。

  “那一定是卢娜的家,还有谁会住在那样的地方?”罗恩眉开眼笑地说。

  “巧克力蛙?”格温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你是比尔·韦斯莱吗?”她朝巫师的背后探了探身,确认没有别人的身影。

  “我确实需要一些巧克力蛙。”比尔点了点头,在猪头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露出一撮红头发。

  “一些?”格温压低了声音,“这有点难为人了,比尔。所有的糖果店都关门了,现在没人卖那东西。”

  “我知道你能弄到。”比尔说,“我还需要一些罐头,随便什么储备粮都行。”

  格温还有些犹豫,她认为问猪头酒吧那群危险的顾客买糖果简直是最讽刺的黑色幽默。

  比尔看了看她的脸色,给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为什么不问问阿不福思呢?他一定有办法。”

  “我们说明白一些,你冒着风险来霍格莫德,就为了要一些巧克力蛙。”格温和这位凤凰社的成员确认。

  “好吧,说明白一些,我需要巧克力蛙里面的东西。”他眨了眨眼睛。

  “我会转述给阿不福思。”格温皱起眉毛,认为这可能是凤凰社的什么谜语,决定问问店长再做决定。

  当她一字一句告诉阿不福思之后,阿不福思满脸的皱纹和纠结的胡子都挤在了一起。沉默了半天才对格温说,“让他三天之后过来。”

  三天后,比尔风尘仆仆地拎着一个巨大背包来到酒吧,格温把他带去了二楼阿不福思的房间。他们几个一齐把堆成小山的罐头塞了进去,阿不福思递给比尔小半盒巧克力蛙。并收下了他用来交换的一大把补血草。

  “你们难道要搬到山洞里住吗?”格温忍不住问。

  “也许。”比尔谨慎地说,接过巧克力蛙,“我还是把拆画片的快乐留给我弟弟吧。”

  格温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些食物是为哈利他们准备的。因为热衷于拆巧克力蛙的韦斯莱家男孩——弗雷德和乔治会自己来找她,查理和珀西似乎没有这种爱好,就只剩下罗恩了。

  “梅林啊,他们现在还好吗?”格温呼吸有些急促。

  “据我所知是的。”比尔语焉不详地应付了过去,然后挥着手准备从酒吧的后门离开。

  阿不福思拦住了他,“已经宵禁了,现在出去会触发啸叫咒——直接在店里幻影移形吧。”

  送走了来去匆匆的比尔,格温的心情仍难以平复。尽管她在酒吧里总能听到关于哈利·波特的小道消息,但能从凤凰社的成员口中得知他们三个都平安的消息,足够让她高兴好几天了。

  阿不福思倒没什么表情,他只是打了个响指,召唤了小精灵多比。

  “阿不福思·邓布利多说哈利·波特的韦崽要了许多巧克力蛙。”片刻后,多比出现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阁楼上,留下了这句话。

  “告诉西弗勒斯。”病床上的人虚弱地对阿芒多·迪佩特的画像说。“他得做好准备了。或许我们马上就能知道孩子们在什么地方。”

  那天深夜,好不容易才甩掉尾巴的塞德里克带着一个被斗篷从头遮到脚的身影站在伦敦的广场外,递给他一张纸条。斗篷下苍老的面孔咧嘴笑了,满口无牙。然后跟着年轻的巫师走进了凤凰社的旧址,径直上了阁楼。

  “晚上好,塞德里克。”床上的邓布利多温对自己的学生打招呼。

  “晚上好,教授。”塞德里克点点头,侧开身子让他带来的客人进门。

  “我注意到你很好的完成了任务,阿莫斯和迪戈里夫人都安全吧。”邓布利多的目光仍看着他,不肯移动。

  “他们都很好,转移……后就从奥地利搬到了瑞士,我妈妈总说冬天要去那看看,现在她应该很高兴。”塞德里克艰难地说。

  似乎终于注意到年轻巫师十分不自在,邓布利多笑了,“抱歉,我才发现已经很晚了,你的确该休息了。”

  自从迪戈里家的房子被食死徒发现后,塞德里克就搬进了布莱克老宅,疯眼汉也时不时来阁楼瞧一瞧,坐上小半天,和邓布利多不知商量些什么。

  赫奇帕奇的勇士仿佛就在等这句话,忙不迭地走下楼梯,冲不太友善的克利切挥挥手,“劳驾,今晚还需要一个空房间。”

  阁楼正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新客人很不客气地给自己变出一把椅子,摘下了兜帽,他的身体也十分瘦弱,像骨架一般。他的面孔变得像骷髅一样,双眼深陷在眼窝中。

  “我很惊讶,你现在居然不像个活蹦乱跳的——用你们的话怎么说来着?格林芬多?”

  “是格兰芬多,老朋友。”邓布利多双手手指交叉,摆在自己的肚子上。

  “更让我惊讶的是,你居然派你的手下把我从纽蒙迦德带了出来。”他使劲咳嗽了半天,声音如同破了的风箱。

  “事实上,他们不是我的手下。和你不同,我称他们为同伴。”邓布利多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老巫师,那双被病痛折磨的、镜片后充满血丝的双眼在昏暗的阁楼中竟然迸发了年轻的光彩。

  “没什么区别。”格林德沃哼了一声,然后看向邓布利多雪白被子上扎眼的焦黑手指。“老了?是不是?”

  “啊,”邓布利多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食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一个很大的诱惑,这一次我的确是昏了头了——但就算是年轻的时候我还是会这么做,我必须试试。”

  格林德沃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冷冷地说,“他想从我那得到什么?”

  “我认为你我都很清楚他的目标。”

  对面的老人看起来更不高兴了,在他称得上不满风霜的面孔上浮现出令人害怕的、高傲的神情:“你认为我会背叛你?阿不思·邓布利多,你认为我会告诉他?”

  “正相反。”邓布利多愉悦地摇了摇头,“我们的确有许多巨大的分歧——其中不少永远也无法达成共识,但我并不认为你会那样做。我只是受够了没必要的牺牲。”

  格林德沃表现地像邓布利多刚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但他似乎也真正地被取悦了,“我本来不打算离开纽蒙迦德,死亡或许是个不错的结局。”

  “是什么改变了你的决定?”邓布利多配合地抛出问题。

  格林德沃突然站起身子,站到邓布利多的病床旁边,从上方俯视那个打败了他的“最伟大的白巫师”:“因为我动了动脑子,想通了一个老家伙的诡计——他以为自己骗了所有人,但他骗不过我。”

  “嗯,”邓布利多丝毫没觉得不舒服,“所以你发现我没有死,于是决定看看我的悲惨模样。”

  格林德沃又突然坐回了位子上,“没错,但现在我觉得没劲透了。看到不可一世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废物躺在阁楼的病床上。”

  “的确有些勉强。”邓布利多赞同地点头,“但我的时间不多了,要做的事情又太多。”

  格林德沃对他老对头的攻击仿佛都打在了棉花上,他似乎真的觉得这一切太过无趣,或者受不了邓布利多那用爱拯救世界的伟大梦想,扭头就要下楼。

  “克利切——那只小精灵会带你去你的房间。”身后的邓布利多悠悠地说。

  “给我最大的房间,要有窗户。我恨伦敦的天气,你们把太阳藏在哪了?”老人在楼梯上骂骂咧咧。

  “他还想要最大的房间?那是克利切的女主人的……”

  “闭嘴,你这讨厌的小精灵。”

  “脏兮兮的流浪汉、罪犯,弄脏了我主人的地毯……”克利切不堪示弱地回敬。

  在哈利得到格兰芬多宝剑的那天晚上,马尔福庄园的地牢里,迎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纳西莎·马尔福悄无声息地走到自己家的地下室,绕开了其他几个被囚禁的家伙,拍醒了角落里缩成一团的老奥利凡德。

  “他很生气,就快回来了。”纳西莎用耳语一样的声音说,“是时候告诉他那东西在哪了。”

  加里克·奥利凡德银白色的眼睛缓缓睁开,愣了一会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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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半段有大段的原文,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能删掉哪部分,所以请大家谅解~版权属于罗琳。感谢在2020-11-27 09:36:08~2020-11-30 09:5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奇米果部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hp对角巷94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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