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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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节围猎。
隶仪行宫已经彻底完缮,醴霖湖回廊层叠,布景清雅逸致,规模比起皇宫也小不了多少,自去年建成后李绎多次派工部调整,就连湖石林木都要再三确认,对此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中秋宴就设在木樨园内,月桂香浓,曲水流灯,可惜李绎如今无心赏景,自从晚宴开始,他就杯盏不停,喝着闷酒,坐席是按官职排的,文官武将各占一侧。
孟棠时离晏重寒挺远,李绎却像是偏要给自己找不自在,隔一会儿就朝那边望一眼。
孟棠时低着头一边和萧致远闲谈,一边认真拆蟹,他手上动作细致,每一步都略微停顿了片刻,刮下蟹黄腹肉,最后才剪开蟹腿,换用剔刀推,一小碗蟹肉拆得干净又漂亮。
李绎紧盯着那只碗,却见他托人递给了方墨渊。
晏重寒隔着桌也放下蟹壳,他没吃过青蟹,跟着孟棠时一步步勉强拆完了,所以孟棠时刚才的停顿是在等他,一切不声不响,仿佛只是他们两个人秘而不宣的心念意会,不足为外人道也。
李绎脸色阴沉,坐在高位上朝众人开口道:“朕有些乏累,先回宫了,爱卿们自便吧。”
他唤祈裕回寝宫,却在路上又改变主意,往望鹤台去了。
杨晗英刚好在望鹤□□坐赏月,见李绎突然过来,轻声笑道:“不巧又害皇上遇到我。”
实在是孽缘。
李绎也没料到她在这里,歉意地摇摇头:“没什么巧不巧的。”
他不欲打扰,转身就走,杨晗英却开口唤住他:“皇上。”
“同是天涯失意,不妨坐坐?”
李绎本以为杨晗英不会想再看到他,闻言楞了一会儿,还是回身在她旁边坐下。
“你该怨我,为何还要留?”
台上月下,惆怅客对失意人,明明恶因皆由自己而起,她却又好像对他从未心生芥蒂。
杨晗英没回答李绎,她望向了远处山林,有一层雾气渐渐腾绕翻涌,落叶萧萧随西风,她的声音也伴着今宵白露的潮湿寒意,“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皇后螓首蛾眉,姿容端庄如初。
“至亲至疏……”李绎突然长叹,“都五年了啊。”
数载岁月,事到如今,杨晗英见他如此也没觉得多痛快,反而有些怅然,也不知李绎到底是可笑多一点还是可悲多一点,折磨别人折腾自己,只换得一场竹篮打水的空欢喜。
明知夜檀溪上,月照千峰为一人,却暗恨此事古难全,对别酒,怯流年。
是当初不肯嫁春风,便也莫悔今宵错被秋风误。
杨晗英抬手轻抚鬓角,眼里无悲无喜,只映着满月的影子,突然笑道:“举眼风光长寂寞。”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
皇帝刚走,严戈便也早早告了辞。
他衣服都没换,提着点心就往园中桂树深处去,岑予月趴在石头上玩水,背对着他抱怨:“怎么这么慢。”
严戈把他不小心沾湿的衣袖捞起来,“饿了?”
“嗯。”岑予月坐起身,动作飞快地把食盒打开,惊喜道:“你从汴京带过来的?”
严戈点点头,眼神温柔地看着他,今日还是岑予月的生辰,总不能一直送吃的,他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岑予月嘴巴动作一顿,也认真想了想,在武学一道他已经难遇敌手,现下又吃着最喜欢的甜糕,他似乎已经事事圆满,再没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世路崎岖,人间多苦,岑予月却好像承蒙上天眷顾太多,自由自在惯了,就没有能牵系的东西,不免命薄魂轻,如风吹絮,总让人难以安心。
他突然就想到曾经孟棠时说过的那份‘难得’。
岑予月把吃的放下打量了严戈一眼:“要什么都可以吗?”
这一眼灵动至极,眸光似流转着水波一般莹润清亮。
兴许是因他剑心澄明又天赋奇绝,岑予月身上总是有一种耀眼的少年意气,张扬无畏,势如燎原,严戈默默哀叹一声,都怪他这幅皮囊长得太好了,无端害人失神。
见严戈朝他点了头,岑予月便笑道:“那我要你的心也给我吗?”
严戈无奈地露出点笑意,心想,早就找不回来了。但他还是从怀里拿出一截红线,这是当初岑予月系在他刀柄上的,陪他几番出生入死,如今算是物归原主了。
“给你。”
岑予月看他把红线系在彼此尾指上,好奇道:“绑这个有什么用?”
严戈垂着眼低声答:“红线通灵,尾指连心。”
岑予月动动手指笑起来:“那你厉害就绑心上呗,这算什么?”
“就是绑在我心上。”
严戈看了他一眼,振振有词道:“尾指内走心经,顺合阴阳,甚有奇效。”
岑予月闻言突然一顿,“什么?”
严戈认真解释道:“我与朱雀符结印,血脉连六冥,若取指骨含于舌下,甚至可护重伤之人心脉不损。”
他难得说出一句晦涩情话,岑予月却目光渐冷:“那用它焚香呢?”
他想起了当初那缕白烟和香灰里沁的血痕,以及,孟棠时床边那位举止诡异的国师。
“焚骨香?或许也有用。”严戈不知他为何这么问,奇怪道:“怎么了?”
岑予月稳住心惊,再次确认道:“是与域守符结印的人才可以吗?”
严戈点点头,这是跟随传承的密辛,从不外露,他只是听父亲说过,但习武行军,最忌讳伤手,何况会亏损心神,至今也没见谁真的冒险去用过。
“消耗巨大,以寿换命的办法。”
岑予月忍不住陷入沉思,黄龙守的域守符不是没有炼成吗?难道他们后来又用了什么别的禁术?
他思绪很乱,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能确定一点,那个国师极可能就是黄龙守,他和谢几辰的死必定脱不了干系。
岑予月猛地起身,“我现在要回汴京皇宫,你帮我转告公子一声。”
他起得太急,被两人相连的红线拽了一下,又回头对严戈低声道:“等我回来再和你说。”
严戈看着指间红线被岑予月匆匆解开,心里莫名的有一点不安,皱起眉问:“你要去做什么?”
“给我师兄报仇。” 山*******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