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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树和村庄 秋染胡杨 3923 2021-04-05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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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弹花匠信听从老祖母的安排,上到自家的阁楼上取下了一套弹花的工具。弹花匠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家里就有了弹仙果花用的家艺:那张弹花弓足有一丈九尺九寸长,一尺九寸九分宽,木板厚一寸九分,弹花匠信闻得出木板上馨香的枫叶树味道来,那弓弦是由一根山藤蔓拉扯起来的,却纤细得像一根绣花针大小,在偌大的木弓上绷得铁紧。那一对弹花锤和压花时的磨花盘都是取自清一色的紫檀树,一对弹花锤各自重达九斤九两,磨花盘是从一棵千年大树上裁得的一截,它圆得像一口大铁锅的木盖子,却有九寸九分厚,一般的壮年人未必能够随意将它搬起。

  要紧的是,这一套弹花家艺,每一个单件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被人的双手长期磨砺过的痕迹,弓弦因了弹花锤的打拨而亮闪闪迷人,大而长的弓子上留下了手指合力捏掐成的五个深窝,紫檀树的弹花锤除了光滑明亮外,弹花时与弦线接触的部位也被勒得溜溜的发光,那只大磨花盘由于长期磨蹭,不仅圆溜发光,直接磨花压花的一面已经细致得有点像女人脸上的皮肤,这样的家艺,后来者使用它们必定会得心应手。

  弹花匠信对这些吓唬人的弹花家艺望而却步,瞎眼睛曾祖母深知他的疑虑,焚香净手拜过佛之后,取下了挂在胸前的佛珠,只见她摸索着抓起了弹花弓上的枫树皮背带并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身子往前一猫,将弹花弓的一端抵稳在腹部,伸出那只像一根枯柴的胳膊,干瘦的手稳稳地抓紧了弓沿,再站直身子时,一张大弓被她架在身上并平端如水,与此同时,一个九斤九两重的弹花锤已被她的另一只手握住了真起来。瞎眼睛曾祖母没有呵出一口粗气,侧过头来对着弹花匠信微笑了一下,她手上的弹花锤径直往那根细细的弓弦上一压,只听得嘟——的一声长鸣,弹花匠信的耳鼓被敲得发痒痒,木板墙壁也颤攸攸地生乐。

  弹花匠信没有再犹豫,他从瞎眼睛曾祖母手上接过弹花弓,学着老人家的架势,竟也不怎么费劲就把那把大得吓唬人的弹花弓端了起来,同时也将弹花锤握在了手上,这时他才发现,弹花弓和弹花锤只要到了他的手上,竟会像拿个平常物件一样轻微。弹花匠信也学着瞎眼睛曾祖母的姿势,用九斤九两重的紫檀树弹花锤在山藤蔓做的弓弦上拨拉了一下,清脆攸扬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很快又传到了屋外并传到了旷野里,吸引住了老白果树上的喜鹊儿和那个拖着一对双胞胎小崽崽的老母牛,就连白果河里那些玩着捉迷藏游戏的小鱼儿也蹦得更是欢更是乐。

  从此,弹花匠信家的木屋里每天晚上都有了弹花匠信用那张枫叶树大弓和紫檀树重锤弹出的美妙声音,白果园每天晚上都会响起听得人发痴的仙乐,它迷住了白果园的男女老少,迷住了月亮,迷住了星星,也凝住了漫漫长夜。

  染布匠信由瞎眼睛曾祖母或者老祖母妙手把手教会,她从兰宝宝的小窝儿上抽取出来一根又一根细丝,老祖母妙让染布匠信像弹花匠信一样爬到自家的阁楼上取下来一架纺车和一架织布机。染布匠信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家里有了这么一架纺车,它的支架是用紫檀树做成的,由一十六片中间大而两头小的枫叶树木枋分成两组组合成圆形的纺轮,连结枫叶树木枋两端的是一种产自笔架山上的荆条,这架纺车也是经年作久了的,那个纺轮上的摇柄已被人手摩擦得圆溜光滑,摇车时手握的一端已远远小于另一端,使整个摇柄快要成为一个一头大一头细小的木锥。

  染布匠信用手抹去纺车上的灰尘,紫檀树和枫叶树的馨香扑鼻而来。那架织机的机架是用枫叶树木枋做成的,机头却全是紫檀树,机架轻巧牢固,机头沉重结实,一大堆长长短短的木枋,经由瞎眼睛曾祖母和老祖母随手一拼,很快成为一架完整的织机,快要占据了半间屋子。染布匠信几次向瞎眼睛曾祖母和老祖母妙询问纺车和织机的来历,两个老人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回答,这给染布匠信留下了一直没有解开的迷团。

  与弹花匠信不同的是,染布匠信从瞎眼睛曾祖母那里学会了使用纺车和织布机时,时令早已进入到初春季节,兰宝宝们是在染布匠信的家里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而这个冬天,弹花匠信除了吃饭睡觉以外,整天都弓不离身,锤不离手,少去了到老白果树底下和白果河边玩耍游戏的乐趣。经由弹花匠信的双手弹出来的仙果花,在外人看来是一堆又一堆纯净的白雪,但在他和瞎眼睛曾祖母的眼里却是天上摘下来的五彩云霞。经由染布匠信的一双巧手纺出来的兰宝宝丝,在别人看来只是绵绵不断的纯净的白线,只有瞎眼睛曾祖母和染布匠信分得清它们有七种颜色,仿佛是从天上摘下来的一道七彩虹云。

  春暖花开的时候,染布匠信按照瞎眼睛曾祖母的吩咐,把出窝的兰宝宝送回到笔架山的白果树上,这些长大的兰宝宝在生下她们的小崽崽以后,也变成会飞的花蝴蝶,离开了孕育她们生命的笔架山,不知去向。这个时候,去年收获的仙果花已经全部弹完了,弹花匠信放下了架在身上的弹弓和手里的紫檀树木锤,将仙果花的花籽种植到仙桃树园里,每天都要到仙桃果园子里浇水、松耕,陪着瞎眼睛曾祖母在仙桃果园子里念经、拜佛。

  就在这年春天,老母牛的一对双胞胎小崽子长成了他们的母亲一样高大,从此不再啃着老母亲的奶头走路,使得他俩的母亲省却了成天被两个不知事的家伙咬痛奶头的烦恼。但这两个家伙依然不肯离开他俩的老母亲半步,无论是上笔架山吃草,还是下到白果河里饮水,总要拖在母牛的屁股后面紧跟着不放松,像是剪不断的两条大尾巴。也就在这个春天,老祖母妙对瞎眼睛曾祖母说,这一对双胞胎小牛儿得有个正式的名字了,不能再叫小崽崽了,如果还叫它们小崽崽,这两个顽皮的家伙是不肯听话的。

  瞎眼睛曾祖母觉得老祖母的话在理,就在当天晚上,两个老女人跪倒在如来佛祖和观世音娘娘面前,焚香磕头之后,又是求卦又是念经,约摸过去了一个时辰,两个老妇人才从佛祖和观世音娘娘面前站起来。瞎眼睛曾祖母对染布匠信和弹花匠信的老祖母妙说:

  “佛祖说,小公牛长得像我们的弹花匠信,佛祖赐给它的名字叫做‘小奔’;观世音娘娘说,小母牛长得像我们的染布匠信,观世音娘娘赐给它的名字叫做‘小妙’。”

  老祖母妙似乎有点不乐意,她疑惑地看着瞎眼睛曾祖母,问道:

  “小公牛叫做‘小奔’,这名字真是好,只是这小母牛叫做‘小妙’,同我一个名字,我也成了小母牛了?”

  瞎眼睛曾祖母不加思索地回答道:

  “观世音娘娘赐的名字哩,这可是小母牛的福气啊!你也是现存的观世音娘娘哟!”

  瞎眼睛曾祖母回头再看一眼染布匠信和弹花匠信的老祖母,也就是那个叫过妙的曾经美艳无比的女人,见她的脸上还布着疑云,就郑重地对她说:

  “兴许,小母牛是“猫”的前生投的胎哩,你怎么能够说我们的“猫”已经死了呢?‘大奔’没有死,种田佬忠没有死,‘猫”也没有死,麒麟还在笔架山,长须龙家族也还藏在白果河哩!”

  染布匠信和弹花匠信的老祖母不肯再听瞎眼睛曾祖母的絮叨,嘴角绽出一丝淡淡的笑,心里头暗暗念道:

  “这瞎眼睛曾祖母怕是真的疯了!”

  但是,这老祖母也没有对小母牛取名叫‘小妙’表示不满意或者说是反对。

  既然“小奔”已经长成了能够出力的大牛,就必须学会干田地里的活计,弹花匠信把调皮的“小奔”带到白果河边的水稻田里,为这个可爱的家伙架上了牛轭,“小奔”可能是由于初学耕地而觉得好奇,它才进到水田里,让弹花匠信把牛轭架上肩膀,没有等到小主人叱喊,就自个儿在水田里奔跑如飞。

  弹花匠信急得跟在它的屁股后面追赶,却没有追上它,弹花匠信就站在水田的田垅上直跺脚,跺着脚,还指着可恨的“小奔”呵斥起来,站在近处观看的瞎眼睛曾祖母一边手捻佛珠一边像当上了神仙似的哈哈大笑,直笑得弯下那老朽的腰身不肯直起,眼泪流淌了一脸,就差没有连人带着佛珠滚进水田。 树和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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