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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许从乡下回到青松镇后不久,国家就恢复高考了。
大许信心十足地参加了美术招生,他的成绩比招收的分数线高出了好长一截,可到政审的时候就因为北方佬家庭出身的事给卡住了。
大许不甘心,第二年接着参加了高考,这一次他的成绩更是突出,可政审时还是因为北方佬的事过不了关。
大许气得好久不跟爹娘说话,心里暗暗地生气着急。
后来大许又接着考,那时间政策就有所松懈了,政审时还有人不肯让他过关,正巧那位教他画画的大学教授来招生,在教授的一再坚持下,大许如愿以偿,终于跨进了大学的校门。
在大学里,大许专心学习,技艺提高很快,终于成为一个创作丰厚的优秀画家。
二牛那对象看这男人牛高马大的,又跟着小造船匠学上了好技艺,没再坚持要那两大件就同意婆家办过了大喜事儿。
这女人一过门,里里外外一把手,帮衬着小礼操持家务那没得说,对公婆和老佛祖、老观音都孝顺有加,与弟弟妹妹相处得亲亲密密,不久还生下了一个带把儿的小人人,欢喜得两个当了老祖的逢人相告。
这时候开始闹着分责任田了,小礼一听说就感觉到害怕,可桂花坝的人还是偷偷地分了。
这一来是非就来了,听说人民公社的书记都挨批评了。
这样一来,没人再喊叫搞什么责任田。
这一季种过去,那书记挨的处分就被取消了,还让他在全公社搞什么责任田的试点。
一试点,来参观学习的人就多起来了,桂花坝人最怕当什么典型了,他们不敢跟人家讲实话,做田里的活路时还是相邀了大家到一起凑热闹。
村里人不讲实话,报纸上却都报道了,桂花坝又出了大名,外头来参观学习的人更是多了。
这样,那书记成了先进,还被升了职务。
这期间,人民公社被改成乡政府了。
换牌子那天,好多人大老远跑去看,还有人放开了鞭炮,甚至有人凑出份子钱请一些老得快要死的戏子唱了一天大戏。
这大戏一唱,好事果然接着来,很快就实行包产到户了。
这把小礼一家子乐的,大人整天只会打哈哈,小样儿也跟着直嚷嚷这好那好没个完。
田分到家以后,粮食就获得了大丰收。一日三顿吃干饭吃得肚子发撑,粮食还是吃不完。
吃不完的粮食就可着劲喂猪,到了过年家里就有得年猪可以杀,肉吃得嘴巴流油,吃不完干脆吊到房梁上熏了起来。
家里的农活只要小礼婆媳两个外加上孩子,两个老人帮衬着点就忙过来了,小造船匠和二牛专意到樟树港去做造船的手艺。
政策一放开,百废待兴,造船的活儿多得不得了,小造船匠早就有着好的名气,有人为抢着他去做活打破了脑袋,工钱自然也水涨船高起来。
不幸的是,这时候老佛祖却突然病倒了。
他的退休金涨到了每月二十七元,还能够享受到公费医疗的待遇。
老佛祖由老观音陪着住到了樟树港的医院里治疗,医生为他检查过后说他没什么特别的病症,可能是当纤夫的时候,寒霜冷冻地在水里泡得年岁太久,因此落下了病根,需要吃点药调理调理。
小造船匠脱不开身,只好让二牛到医院里陪伴老人。
这老朽没在医院里呆几天,就闹着要回家看孙子。
老观音犟不过,只好让二牛回桂花坝去接孩子们。
小礼到学校找老师请了假,把家里安排给了二牛媳妇,带着孩子们上了樟树港。
老佛祖见到孙子、曾孙,高兴得老是哭,他把曾孙搂进怀里,端来一碗红色的药水喂那小样儿喝。
小礼怕药苦损了小孙子,就要阻拦他,老佛祖笑着对他们说:
“这日子越来越好,药也是甜的哩!”
说着,他就把药水给小曾孙子喂下了。
药汤果然甜,那小东西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嘴巴还吧哒吧哒地直咂着乐。
老佛祖瞅着小曾孙的乐劲,嘿嘿笑得直打嗝,禁不住流淌着长串不断的口水。
逗得守在一旁馋着药水的虎虎和玉兔,对着他直刮脸颊。
这一夜,老佛祖同孩子们玩得很晚,他问遍了每一个孩子的学习情况,还问他们跟小龙、七羊、八马写过信没有。
他对孩子们那个欢喜劲头,让老观音和小礼直陪着抹眼泪。
第二天早晨,孩子们要跟老佛祖道别时,老观音才发现睡在身旁的老伴儿故去了!
这老佛祖一脸慈祥,几乎带着平时常有的微笑,像是嘴巴里含着化不完的牛皮糖。
老佛祖被安葬于笔架山的坡地上,那里有他自己选好的墓地。
他头枕青翠的高山,面对一望无际的田野,侧身有小溪潺潺流下,那涓涓溪水依势直泄桂花河。
没了老伴儿,老观音的日子真个难熬,可看到家里一片兴旺,她的忧伤也慢慢地淡去。
她帮着小礼和孙媳妇做了不少的活路,心情快活的时候还教着曾孙子唱小时学来的山歌:
“石榴好吃呀——
树哎难栽——
杨梅子好吃哟——
长在那个高山上哎——
鲤鱼好吃呃——
在那个深呀潭——
情歌好听哟哎——
要唱那情歌我口难开————
海巴狗子呃笑盈盈——
前门不守呀——
守后门——
客人来了你不去喊哎——
只有我情哥哥一到——
你就吵不停——
我的情哥哥一到呃呀——
你就吵个不停————”
街道帮北方佬申请了做小买卖的营业执照,并在火车站广场给他安排了摊位。
这做小生意是被人瞧不起,也还能有点儿小小的收入,北方佬心里真是高兴。
不过,他是落下毛病了,碰到有人来买货,就找人家诉说着改革开放的这样好和那样好,说起来也没完没了,有时甚至忘记了向买货的人要钱,或者货被人偷了也不知道。
最让大礼不能忍受的是,他一天到晚总爱不停地念诵几句循环话:
“——吃饱饭了——钱花不完了——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北方佬向人卖货的时候这么念,给人找钱时也这么念,晚上睡觉时还这么念。
小龙、七羊、八马在学校学习进步了,除了小龙的少先队是在桂花坝入的外,另外两人也入了少先队,不久小龙又在中学入了共青团。
大礼的医院还在讨论着加工资,工会看她家里真不容易,总是找着机会照顾她,可大礼记着娘亲的话,从来不肯接纳,她逢人总爱说:
“日子真是好了,日子真的是好了呢!”
她把娘亲给她的观世音菩萨供奉了起来,早起晚睡前都会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祈求万能的神佛和先贤、先祖保佑一家人的平安,保佑一家人都能够遂心遂意。
大龙中学毕业了。
他考大学的时候,大礼回桂花坝了,大礼还带来了一家人的像片,老观音、少观音和小孩子们挤在一起,争先恐后抢着看远在青松镇的兄弟姐妹的像片。
大礼特意地送给大龙一张小龙的大头像片,小龙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那眉眼脸颊儿美得大龙眼馋。大礼当着大龙的面还对小礼说:
“大龙和小龙两个人心里可意着呢,我看到过他们两个写的信,那大姑娘就是瞒着我!要是这两个能够成,也算是了着我多年的心愿,得求请神佛保佑,娘亲的在天堂里显灵了!”
小礼也跟着生乐:
“那样的话可是好,我们两姐妹就有了更多亲密!”
不想大龙高考落榜了,这小黄牯竟然晕倒在考场上,被人从考场里给抬了出来。
大龙高考一落榜就闹着去当兵,当时南边正在打大仗,家里人死活不肯他去,可大龙还是死犟着去了。 树和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