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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有了雄鹰的狠猛驱逐和老祖父的放蛊神功，山猪不敢再来危害檀树村的五谷杂粮，男人们一如既往地挺拔起来，女人们也恢复到原有的滋润，在他们愉快劳动的田间地头的灶前菜园里，时不时还是响起那种五彩缤纷的响屁。

　　村里人决定放走可爱的神鹰。

　　本来，对于它们的囚禁就违背了檀树村固有的道德仁义礼，他们不愿意等到苍天的报应。

　　于是，在一个美好的早晨，他们放开了拴着神鹰力爪的铁圈。

　　神鹰们得到解放，腾地冲天飞起，恢复了它们神往的漫游。但没过多久，它们中的一只竟然自觉地从远处回来，守在村里不肯离去，继续吃喝女人喂的奶，啃嚼男人送的肉，或立于村前村后的墙头栖息，或盘旋于林子的上空追赶侵袭庄稼的害物。

　　玖在若干年之后回到了檀树村，他是坐在一只大老虎的背上回到檀树村的。

　　那天，村里人正在村前那片无垠的庄稼地里收获他们种植的五谷杂粮，突然有眼尖的人手指笔架山大呼怪叫。

　　有人果断地踮起脚尖，手搭凉棚朝人家手指的方向张望。

　　最先看到的是一个白额头、长胡须、青鼻子、火眼金睛的大老虎，正冲着村子里狂奔过来。

　　大家都惊慌起来，一时不知所措，敏捷的人飞也似地跑回村里报信。

　　村里人立即按照平时的约定：老人、妇女和孩子护家，男壮劳力则操起大刀、长矛、火铳、弓箭等家什，以鸣锣为号令，到村外集合。

　　回村报信的人刚走，老虎已经近到村前，胆大的人待老虎稍稍走近了一看，更是吓了一跳，原来那老虎背上还坐了一个大活人！

　　有猛虎向村里袭来，虎背上却又驮着个大活人，这真让聚集在村前的壮士们惊惶失措。正在壮士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老虎已经走到村口，骑在虎背上的人在喊叫：

　　“不要射箭！不要射箭！我是玖！我是玖！”。

　　老虎直奔礼泉水井，壮士们仍然面面相觑，各人手里都操着家伙，却远远地避着，一时没有谁拿得下主意。老虎在礼字泉水井那儿停住了脚步，虎背上的人跳下来，向壮士们打着招呼：

　　“我是玖，我是玖呀！”。

　　壮士们是知道玖的，但那已是上辈上辈人的事了。

　　玖不是早被老虎给吃掉了吗？即使没有被老虎吃掉，那也活不到现在啊？

　　——最后，还是有人相信了这真是若干年前丢失的那个玖。

　　因为玖的老祖父还活着，就是村里那个疯疯癫癫的哑巴。因为闹不清他究竟已经活到多大年岁的缘故，村里的男女老少都一应叫他为老不死。

　　于是，他们尾随着玖回到了他的家。

　　玖的家门是敞开着的，老不死哑巴坐在院子中央的紫檀木椅子上晒太阳。他乱糟糟的长发长须乌黑油亮，腊肉一样的紫铜脸膛，人仍旧细眯着双眼，对老虎和孙子的到来视而不见。

　　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认出了自己的老祖父，他领着老虎上前叫一声：

　　“老祖父！”

　　老不死哑巴早已是个聋子，天打炸雷也听不见。

　　玖一手抚摸着老虎，再一次叫着祖父。

　　这会，他总算睁开了一下眼睛，露出微弱却是健力的光泽，瞅了一眼玖和他的老虎，并没有惊讶的表情，重又眯住了眼睛，不再理睬家里的来人。

　　看来，这个一日三餐只要喝礼泉水就能顶饿的老不死哑巴，好像对他周围的一切完全失去了兴趣。

　　就在当天晚上，老不死哑巴失踪了，他再也没有回来，人们也没有在别的地方见到他的踪影。

　　玖是檀树村人养老虎的鼻祖，他既能说人话，又能讲“虎语”，玖称老虎叫做“猫”。所以，他讲的“虎语”也就是“猫语”，从此以后，檀树村人都依承了玖的传授，一致把老虎叫做“猫”。

　　“猫”这个音，同檀树村人的“妈”是很接近的，尤其是从咿呀学语的小孩子嘴里讲出来，几乎难得分清。

　　但是，檀树村人只认为玖是带回来了一只老虎，老虎与“妈”没有什么关联。

　　只有玖那念佛的老祖母知道，这只威风凛凛的白额吊睛大老虎，就是玖那慈爱干娘的的亲闺女啊！

　　当然，玖那念佛老祖母的话，活着的人是不会听到的。因为要是你去掏开她的坟墓，她已经只剩下几根老骨头了，也许，那老骨头正好送到戏子的手上，用来敲锣打鼓呢！

　　玖过着以虎为伴的日子。

　　开始，村里人都不敢到玖家里来玩，胆大的人是贴到院子门的缝隙里偷着看老虎的。

　　玖请他们进到屋里来，并搂抱着老虎不放手，以打消他们的顾虑，才有人大胆地尝试。

　　玖教他们同“猫”对话，教会他们怎样地抚摸“猫”的各个部位。“猫”也很是乖，在玖的招呼下没有凶和暴的表现，从而承受到檀树村人的种种爱抚。

　　玖不让他们摸老虎的屁股，玖告诉他们说，“猫”是母性，会害羞的，一但去摸她的屁股，她是要发怒的，就如村里的一个标致姑娘，任意的一个人就动手去摸她的屁股，姑娘会发怒么？

　　村里人听从了玖的嘱咐，决不去犯傻。这样，村里的大人和小孩子都互相转告：

　　老虎屁股摸不得！慢慢地，它成了人人皆知的道理。

　　玖同他的“猫”可谓亲密无间，他俩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睡在一起，在村里村外同进同出。

　　“猫”同玖一样，吃萝卜青菜，也吃五谷杂粮，吃撑了也会像人一样放出那种能砸着人脚后跟的响屁。

　　但是，他俩的主要食物是礼字泉井里的山泉水。

　　有时，“猫”还会去笔架山上逮个野兔、野鸡什么的回来开荤，“猫”会就着血生吃，而玖或者生吃或者熟吃。

　　村里人来玖的家里串门，必定要给“猫”带来好吃的食物，玖到村里其他人家串门，总是要将“猫”带在自己身边。

　　无论到了谁的家里，“猫”会学着玖的姿态向主人问好致意，然后同主人家的小孩子玩耍嘻戏。

　　主人家的小孩子必定早就为“猫”准备好了最好的食物，“猫”一边同小伙伴玩耍，一边享受着美味大餐，真是快活得不得了。

　　这时候，玖必定守在一旁跟着乐呢。

　　玖继续在自家的水田和山土里种植水稻、苞谷、山芋等庄稼，他挑去礼泉水浇灌田地。

　　玖干农活，“猫”也跟在他的身边不肯离开。玖播撒种子，她陪着播撒种子。玖为庄稼施肥料，她也陪着施肥料。玖到地里收获庄稼，她也帮着收获庄稼。

　　“猫”和玖一直形影不离。

　　秋收的时候，檀树村人又有了惊奇的发现：

　　玖收获的稻谷，能碾出五彩的稻米，玖种植的苞谷则更希奇，除了苞米是五种颜色的米粒外，它的根须上均结出了硕大的山芋。

　　檀树村人振奋起来了，他们争着向玖讨要这种神奇的种子，玖毫不吝啬地把种子分发给了村里人。

　　第二年，村里人都种植了玖送给他们的种子，大家果然有一个好的收获。

　　忙完了秋收，檀树村人在老紫檀树底下举办了盛大的庆祝大会，全村人吃着五彩稻米蒸的香米饭，喝着五彩苞谷煮的甜美酒，载歌载舞，肆意狂欢。

　　这时候，最快乐的应该是玖和他的“猫”，他们都受到了乡亲们的特别拥戴，乡亲们按每家每户，轮流着给玖和他的“猫”敬奉五彩苞米酒，请他俩品尝五彩稻米饭，玖和“猫”都被热情的村民们给灌得酩酊大醉。

　　最后，村里人将他俩抬回了家，抬“猫”回家的是檀树村里最健力的七个壮汉，玖和“猫”一大觉竟睡了七天七宿才醒过来。

　　檀树村人大多已经不能弄准确玖的年龄，他看上去是一个正好十七八岁的英俊小伙子。

　　大家商量着要为玖娶一房亲，可难得有那么好的姑娘同英俊的玖相配，这成了檀树村人的一个心事。

　　其实，村里的女子一个更比一个漂亮，论相貌和聪明才智，她们中当然也有与强健的玖相般配的，但按着本家的辈份，女子们最高也只够得着玖的曾孙辈。

　　晚辈和长辈配婚，断然违背了人伦，更何况檀树村人历来就同宗同祖同族呢？

　　年轻女子们的想法却与长辈们大相径庭，他们怀春萌情的时候，竟然有这么一个英俊绝伦的男子汉摆在眼前，自然算得上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她们无一例外地暗恋上了自己的太公。虽然这太过违背先人传下来的伦理，因为在她们心目中，玖不是什么太公，而是一个令人爱慕而愿为之奉献所有的英俊少年。

　　有的女子甚至于还对玖生发出不应该有的痴心妄想，为此把自己弄得神经衰弱，损耗了太多的血色，却依然乐此不疲。

　　檀树村的长者派了腿脚麻利、脑子灵活的人到很远很远的外村去，寻访他们以为能够使玖合意的女子。

　　受命外出的人出村时肩负着长老们的重托，同时也感觉到年轻女子们的嫉恶眼神，像削尖的芒刺和烧得通红的钢针，齐唰唰地扎进了自己的后背心。

　　这些人走村串户，通过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像给皇帝挑选妃子一样，才算把玖的亲事给定下来。 树和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