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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宛青

星空守塔人 叶明岑 4618 2021-04-05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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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天都的最后一年,并不如往年那般“放荡”。这一年我基本都是待在家中,读读书、写写字、种种花、练练法术……久而久之,我竟然爱上了这样的闲适。

  一个人的小空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想自己喜欢的人,没有别人打扰,也不会去打扰别人。

  如果是以前,让我做这样的“大家闺秀”,可能是想都不敢想吧?

  项家仍然不断送来聘礼,甚至有一段时间大门外整整聚集了三十多个铁嘴铜牙的媒婆,把门口的侍卫都说疯了。我没再见过项玉华,听说他郁郁不得志的,整日借酒消愁,又像诗中少妇倚窗西望,东风消得人憔悴……

  中秋过后,哥哥带我出城游玩。在那座被秋风吹红了枫叶的大山中,我们又像儿时那样跑来跑去,嬉戏打闹。森林没来得及吞没前一阵欢笑,就迎来了后一阵。

  当我们发现迷路时,夜已经深了。哥哥说怕啥啊,小时候我们不是一直在迷路吗,我哈哈大笑,说谁说我们迷路了,我们只是不小心走进了自家的后花园,我们四海为家!

  其实那时候哥哥已经可以借助法术御空飞行了,他完全可以飞到高空中找到回家的路。可是他没有这样做,我也没说。我们走了三天三夜,才回到天都,

  闲暇之余,我去拿一些哥哥的书,就在我的小院中的青石台阶上翻阅,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我在院中种满了花花草草,只有一条小径通到中院。我坐下来时,身体像被埋进了花丛,不知从何而来的花蝶时而盘旋在亭中,又时而穿梭在花间,时而落在我的发簪上。

  我花了三天时间读了哥哥与我说过的《楼蓝古城》,这部小说并不能算是什么史诗级情话巨著,但确实是一部难得的作品。

  我想那个游侠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应该和我一样的年纪,是一个与众不同、寥若晨星的少年,如果我能见到他,必然要和他说说我的故事,说不定撒个娇,再抛个媚眼,他就会把我的故事写下来呢。

  别人看完这个故事,只感觉很伤感,少年们原本活得无忧无虑,可突如其来的灾难却夺去了他们的一切。尤其是小个子和大巨人明明挺怕死的,可面对强敌时,还是义无反顾冲在最前面,用他们微不足道的身体把那座古城挡在后面。

  而我读这个故事,看到更多的是感动。曾经一个男人为了他心爱的女孩的一个愿望,方式了大好河山,不远万里跨过整个世界,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建造了楼蓝古城。三百年后,另一个男孩又因另一个女孩的心愿蜕变成了凌驾万人之上的皇,倾尽一生时光,守护这座坐落在群山中的古城。

  我想倘若有一天我能去到那个地方,应该会在那里定居下来,相爱、离婚、生子……这般想着,脑海中忽地有个声音在说:“其实你去过的。”

  我的心猛的一痛,是啊,我真的去过这样的乐土。

  时隔多年,我与哥哥一样,仍旧无法忘记桑泽西尔亚。天都分明比乐都繁荣富贵,到如今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也比那里认识的多。可许多个在天都沉睡的夜晚,我总能梦见那个遥远的海边小城。

  我时而发觉自己独自在小巷中,也不知要去哪里,却也开心地往前走,蹦蹦跳跳、自娱自乐;时而梦见我和哥哥、塔尔琳姐姐,还有和塔尔珏一起坐在海边金黄色的沙滩上,看那轮火红的夕阳缓缓沉没在海的那边……

  一年的时间说长也不差,说短也不短,可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已经是我回到天都的第八个年头,今年的中秋节,我会按照家族的意愿登上那未知的“月之座”,打开家族最大的秘密。

  一直没有家族中的族老当面和我详细说这件事,但我能感受到那种刻意压制的气氛。就像暴风雨要来时,即使天还没有任何征兆,你的心却已开始有种莫名的慌乱。

  还有十天到中秋的时候,我终于说服自己放下架子,去找婉青。

  很久以前我就想去看看婉青住的地方长啥样,但我刚想出一个理由请求她带我去时,她就已经找出了十个借口回绝我。有一次他回家时,我偷偷跟在她后面,她发现后很生气,三天不理我,直到我答应她以后再也不去她家了,她才原谅我。

  我凭着记忆寻到她住的大概位置,再问一下仆人,找到了她家。仆人们住的房子和家族中人住的一样,只是比较拥挤,像我住的那院子,如果分配给仆人,起码可以住二十个。

  我还没进门,就看到了院中的场景,热闹得像集市一样。女仆们把主人家的碗端过来洗,男仆在抬水烧饭,纷闹争吵声彼此起伏。我似乎懂得了婉青不让我来的苦衷。

  以前我和婉青去玩的时候,不小心闯入了一个大酒馆的侧院,那是工人们工作的地方,也是这样的场景。那时婉青看到那些忙碌的人,只是厌恶地说了一句“下等人的生活”,就拉着我跑开了。

  原来她在家族中过的也是这样的“下等人的生活”,我竟然一直都以为仆人的任务只是和主人聊聊天逛逛街。与此同时,也庆幸那时候没有固执地窥探她的生活,让她留下一丝自尊。

  我刚进门,就有人过来对我说:“紫霞小姐,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下人就好了,不必亲自到这里来。”我说没事,就是过来看看,让她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走进前院,走到她们间,她们仍在低头洗衣服洗碗,都没发现我进来。我看了一下,婉青不在这里,于是我向后院走去。

  途中我看到一个女仆在被另一个女仆骂,被骂的女仆低着头,骂她的女仆比她高,也低着头骂她。我从她们身边走过,她们都没有发现我。

  “碗你砸烂的,你怎么办?那是主子们用的碗,你一个月工钱都赔不起,没了靠山还威风!”那个女仆这样骂,我心中暗笑,“碗烂”和“靠山”有什么关系?

  我回头望去,便觉得被骂的仆人的身影有点熟悉,大概是在哪里见过。可她头太低了,凌乱的头发遮住了那张似乎挺秀气的脸。我没多在意,就走开了。

  后院很安静,他们把缆绳从墙的这边拉到那边,在绳上垂下一丝丝彩色的细线,细线下面捆着竹片,便成了衣架。

  衣架上面挂满了漂亮的衣服,其中有几件是我的。仆人们将主子换洗的衣服拿到这,洗过晒干,再拿回去,楚姨便是负责我的衣服。现在有几个女仆把衣服细心挂上去,婉青不在里面,我问了其中一个,那人说不知道。

  我有点失望,同时也奇怪,婉青怎么会不在这里?难道她故意躲我?都一年过去了,她不会还生我气吧?

  我回去时,那个女仆还在骂另一个女仆,但骂的更大声了,而且手指不断往她头上戳,似乎要把她戳到土里才满意。我走过去的时候,她们扔没发觉我,真是入戏太深了。

  “你不出声,不想承认是吧?是你摔的就是你摔的,敢做不敢当,和你娘那贱骨头一样贱!”这仆人说话越来越过分,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你可以说我,但不可以说我娘!”被骂的那仆人终于说话了,声音嘶哑,“碗是你故意放偏,我接不住才掉,敢做不敢当的是你!还有,别老说什么靠山,我就是我,想整我你就直说,别云里雾里的!”

  我猛地定住了脚,脑子“轰”地一声响。我回头,只见她已抬起头与骂她的人对视,眼中有怒火涌动。

  “你还狡辩,你嘴硬!”骂人的扑人震怒,伸手就要打,“没靠山你还硬气!”

  她瞪着那只落下的铁掌,看样子似乎打在她脸上她也不会躲。

  但那手掌不会落下去,因为我接住了。我的手发力,骂人的仆人不禁尖叫起来。

  她似乎连我也想骂,可是她抬起头看到我时就愣了。

  “小……小姐……我……”她想说什么,但她很恐惧。

  我没给她说,便低声道:“滚!”

  “是!”她低着头慌乱的跑开了。

  我看着被骂的仆人,她已经把头低下,不看我。她瘦了很多很多,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道:“以前我们种下的海棠开了……去看看吧?” 星空守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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