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节 北上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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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战争的胜利和国土地盘的扩大,更多的问题滚雪球般铺天盖地而来。得到了湖北,这让大汉政权高层无不欣喜若狂,但想要消化这个工业大省并使得国家机器、社会秩序得到更好地建设发展,很多诸方面的事务都必须要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解决掉。与此同时,受到大胜的鼓舞,汉军高层一夜之间冒出了很多的“鹰派”,大批高级军官都认为,汉军不能再被动防御地等着挨打,要主动出击,趁着清军元气大伤的这段时间,迅猛地扩大国土面积和实力。况且,随着这场大胜,军官们基本都官升一级,师长变成了军长,团长变成了师长,营长变成了团长…建功立业和扬名立万的诱惑无不让军官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热血男儿既然都投身戎马了,自然要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开疆拓土来取得功名。其中,鹰派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大阵营:以卞经纬和彭天宇为代表的北上派、以孟翔和诸葛明为代表的南下派。
北上派认为:汉军目前已经在西南站稳了脚跟,只要再接再厉一把,就能取得了和清廷一较高下的能力了。目前,湖北和陕南地区都在我军控制中,驻湖北的第一军和驻关中的第三军已经对中原中心河南省形成了犄角之势,两路大军进行夹击,河南唾手可得。夺取了这个人口大省和粮食大省后,汉军就从西南一隅真正地问鼎中原了,取得了河南这个粮食产量不输给两湖的粮食基地后,同时全军起码能扩军至三四十万。再以河南为根据地进行北伐,攻入直隶(河北)和北京,天下大局就定了,满清中央政府被消灭,至于华北、华东、华南、东北、东南、西北等地的满清残余势力,必然会群龙无首、分崩离析,到时候逐一将其消灭肯定事半功倍,一统中国也就实现了。清军经此大战,已经心惊胆战。北上派最乐观者估计,如果汉军兵贵神速,三个月就足以攻占河南、奠定中原大局,随后直捣北京也顶多六七个月,再花一年半载的时间扫荡全国其他地区。加起来两年时间,推翻满清、一统中国就能实现了。
南下派认为:清廷虽然遭到重创,但毕竟有二百五十年的基业,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好歹也有三斤铁,因此汉军不能太低估满清,必须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先攻取云贵两省,彻底拿下西南,再按部就班地夺取两湖、两广,接着向东南、华东、华中地区发展,拿下长江以南地区,和清廷南北分庭抗礼。积蓄足够力量后再渡江北上,攻取直隶和北京。一统全国的整个步骤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来,起码要花费五年时间。
设立在武汉武昌镇内的原湖广总督府里,两派军官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刘斌也算听出来了,其实北上派就是“速胜派”,南下派就是“缓胜派”。从表面上听起来,南下派的主张很稳妥、很保险,而北上派描绘的场景则十分诱人,早点结束内战对整个中国和整个中华民族来说也是一件善莫大焉的好事。内战,毕竟每拖一天都是在伤害着中国的国力和元气。如果这场战争旷久得像太平天国那样十几年,那就是中国的又一场浩劫了。早点解放全中国,建设国家并对付东西方强盗,才是最好的道路。
刘斌望向萧浩然。萧浩然则认真地聆听着两方的意见,并在一副巨大的黑白中国地图上描绘着一个个预想中的进军路线。最后,萧浩然慢慢地收起笔,若有心得。众人都望向这个总参谋长。
萧浩然不紧不慢地道:“欲速,则不达。”
他的态度顿时很明确。刘斌让萧浩然说说看法。
萧浩然深入浅出地分析道:“进攻河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河南是中原中心,古称‘四战之地’,豫西的洛阳号称‘天下之中’,拿下洛阳才等于拿下河南。但洛阳不是那么好拿的,洛阳西有函谷关之险,东有虎牢关之固。函谷关两山对峙,地势险要,处处可以设防;虎牢关断崖百丈,易守难攻。夺取洛阳,对于基本还装备着冷兵器的我军来说,很难。拿不下洛阳,华北清军就可以源源不断渡过黄河进入河南,和我军在中原地区展开持久的拉锯战和胶着战,到时候有何意义?我们好不容易一点一滴积蓄起来的力量就要白白耗费了。清军此战虽然损兵折将,但清廷仍然拥有百万军队,河南、河北、山东、山西,这华北四省都是清廷的中央统治核心地区,屯有重兵,一时半会想要吃掉,明显不切实际。还有,我们这场战争不仅仅是中国的内战,还必须要认真考虑到国外各方势力对中国的恶意干涉。俄罗斯、美国、英国、法国、日本…这些东西方列强,哪个不时时刻刻在打着中国的主意?中国陷入了内战,他们肯定会在我们和清廷两方两面三刀、浑水摸鱼,他们不希望出现一个统一而强大的中国。中国陷入四分五裂中,他们才能扶植各个在华代理人牟取利益。况且,攻占北京并不意味着推翻满清,清廷势力可以逃入满洲,在东北继续负隅顽抗,就像当年抗战时期的伪‘满洲国’,而东北则在俄罗斯和日本的势力范围圈内,我们到时候还想要光复全国,就肯定要和俄罗斯、日本发生正面冲突,我们现在能和国外列强开战吗?明显不能。另外,北京被攻占,全国其他地区的满清势力确实会瓦解,但却有可能形成一个个土皇帝,中国会变成军阀割据的局面,彻底支离破碎。中国越混乱、越破碎,国外列强就越容易趁火打劫。我们再想收拾旧河山就很难了,因为国外列强会不断干涉,就像干涉当年国民革命军的北伐。我们要吸取国民党和孙中山的教训,绝不走妥协道路,从一开始就用铁血手段扫平神州,绝不能让中国军阀割据、四分五裂。还有,清军不但有陆军,还有海军,如何对付满清海军?尤其号称是‘世界第四、亚洲第一’的北洋舰队。最后,我们的后方也藏匿着大量的满清残余势力和遗老遗少,他们肯定会在我军困难的时候伺机而动。一旦我们和清廷、和东西方列强陷入苦战,我们的后方必然不稳。我们的工业发展如何了?我们拥有强大的重工业和军工业了吗?我们拥有大炮和先进步枪了吗?没有强大的现代化武器,用士兵的血肉换取胜利吗?这么多困难,诸位想过没有?”
一时间,众北上派都沉默不语了。
萧浩然又道:“我们的这场战争,肯定会持续数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能奢望速战速决地光复中国。由于我们现在的局势比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分裂时期都复杂,国外势力严重地影响中国的发展形势,因此,现在的内战不仅仅是单纯的内战,东西方列强会不断插手干涉。我们只能走稳扎稳打的道路。先占领长江以南地区,苦心经营,使江南地区富强起来,再挥军北上。毕竟,东西方列强的干涉给我们的战争带来的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我赞成南下。不过,下一步不是云贵,而是湖南、江西、广东、广西,最后是福建、浙江、东山、海南。”
众人惊讶道:“为什么这样?那云贵两省的清军怎么办?”
萧浩然道:“湖南能满足我们的农业需求,江西能满足我们的工业需求,两广则能增加我们的财政收入和取得出海口。一旦这湘赣粤桂四省陆续到手,云贵还不容易?那时候的云贵已经被我们三面包围了,调过头再收拾也不迟。清军如果不逃到中南半岛,只能坐以待毙。”
众人都心悦诚服:“还是参谋长考虑得最全面。”
刘斌笑道:“所以说嘛!不能纸上谈兵,不能看着地图高谈阔论。不然我们就成现代版的赵括了。好了,诸位赶紧整顿军务,太多的事情现在一团麻,我们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众人散会后,刘斌问萧浩然:“我们现在可谓是百废待兴,军政农工商诸方面都很混乱。经过这场大战,我们的部队元气大伤,你估计我们要休整几个月才能对湖南发动进攻?”
萧浩然笑道:“只要说服了一个人,不需要休整,湖南基本不费一枪一弹落入我们手中。”
刘斌惊讶道:“这么神奇?谁?”
萧浩然道:“如果能成功说服这个人归降我大汉,我们不但可以真正地消化掉湖北这个工业大省,还能让整个大汉的工业和铁路等方面的建设发展事务如虎添翼。同时,我们攻取湘滇桂三省也事半功倍,因为湖南提督宋庆、广西提督苏元春、云南提督冯子材、云南黑旗军统帅刘永福等人都是他的老部下。只要他出面劝降,我军直接兵不血刃占领湘滇桂三省。”
刘斌猛然醒悟:“张之洞!”他狠狠一拍脑子,“我这么把这么一个大人物给忘了!要是能得到他的归降,我们的工业发展问题直接迎刃而解!”
萧浩然淡淡一笑:“说服他可不容易啊。我们连刘秉璋都说服不了,还想说服这个‘晚清四大名臣’之一?曾国藩和左宗棠现在都去世了,清廷就主要靠李鸿章和张之洞来支撑了。我们这次要挖的墙角,可是清廷两大支柱之一呀!”(晚清中兴四大名臣是:曾国藩、左宗棠、彭玉麟、胡林翼,前三人又号称“大清三杰”;晚清四大名臣是: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张之洞。李鸿章主要搞军政方面,张之洞则主要搞工业和铁路方面。)
刘斌苦恼道:“那怎么办?”
萧浩然想了想道:“当然还靠三寸不烂之舌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死缠烂打、苦苦纠缠。这么一个了不起的伟人和中国近代民族工业先驱,必须要弄到手。实在说不动他,就死命纠缠他,缠到他烦为止,骗也要把他骗来。在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把连长你祖先刘备当年哭得天下的‘厚黑学’精义给彻底发挥得淋漓尽致。”萧浩然调侃道。
刘斌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在追女生呢?”
萧浩然笑道:“不一样吗?都是要获得对方的芳心,让对方心甘情愿地跟我们。”
刘斌摆摆手:“好了好了!别贫嘴了,赶紧的!张之洞现在哪里?”
萧浩然道:“和一干湖北清廷官吏一起被软禁在湖北巡抚安徵煜的巡抚官邸里。”
刘斌急不可耐地道:“事不宜迟!赶紧走!”
由于张之洞就任湖广总督一来一直以身作则地提倡勤朴节俭,因此两湖的高层官吏慑于张之洞的巨大威望,因此起码基本都在表面上保持着两袖清风、粗衣粝食的作风。湖北巡抚的官邸自然不是很富丽堂皇,虽然看上去很有气派,但砖石建筑已经很陈旧了,木制大门和柱子也油漆脱落、朽迹斑斑。官邸庭院四周,超过一个营的汉军官兵在昼夜不休地护卫着,防备张之洞这么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自然不需要如此森严,但张之洞在民间的威望实在是太高,而且极有口碑,汉军是害怕他的老部下或崇敬他的民间组织把他给劫走,那损失就大了。
“汉王驾到!”在门口卫兵的敬礼和传呼声中,刘斌和萧浩然以及禁卫第二师师长樊昌昊三人怀着几乎是朝圣般的庄重而虔诚心情,走进了大门里(段江涛此时正忙着率领禁卫第一师在后方剿灭叛乱)。
缓步走进庭院里,一大批被俘的清廷官吏纷纷对刘斌三人点头哈腰,脸上的表情也几乎是奴颜婢膝。在深陷囹圄的情况下,绝大部分官吏都抛掉了骨气,生怕自己会因为“出迎”迟了点而被这个反贼头子杀掉。此时此刻,仍然保持铮铮骨气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这几个人傲然立在正厅里,围聚在一个浑身上下洋溢着不怒自威气势的长者身边。长者端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进门的刘斌三人,视来人于无物。
刘斌三人立刻从这个阵势中确认了坐着太师椅上的这个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张之洞。尽管对方是阶下囚、自己是座上宾,但刘斌和萧浩然都在张之洞面前深深地感到了一种卑微感,对方的威严气势让刘斌和萧浩然感觉自己彷佛是正在觐见上级的下属。张之洞一身一尘不染的正一品官服,胸前的纹绣图案是一只威风凛凛的正在引吭高歌的仙鹤,头戴缀着红宝石的起花珊瑚顶戴官帽以及双眼花翎,颔下那一尺多长的银须更加给他增添了几分犹如世外高人般的仙风道骨感觉。张之洞满面沧桑和风霜,但两眼却宛如晨星般炯炯有神,目光犀利得仿佛可以洞穿人心,同时又深邃得深不可测,坐姿犹如寒松雪柏般正气凛然,整个人精神矍铄、仪表堂堂、威严无比。
尽管对方的生杀予夺大权此时都在自己手里,但刘斌和萧浩然却根本不敢在这位正一品清廷重臣面前有任何放肆和不敬,两人内心发自肺腑地充满了晚辈在前辈面前般恭顺和虔敬。刘斌和萧浩然都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自己在气势上完完全全被对方给压住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较量。用后世的话说,张之洞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得让人不敢侧木。
此时的场景很滑稽。张之洞一声不吭地冷冷看着态度几乎是毕恭毕敬、神色几乎是诚惶诚恐的刘斌和萧浩然,犹如一个严厉的老爷子正在怒视犯了错的晚辈。刘斌踌躇了足足五分钟,才憋出一句客气话:“壹公,久仰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本王三生有幸。不知我的部下有没有冒犯您?如果有,还希望您能见谅。”(张之洞又号壹公)
张之洞冷冷开口,声音犹如瓮钟金石般苍健有力:“汉王哪里的话!老夫现在是你的阶下囚、掌中物,是杀是剐那可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被囚之人,岂敢妄自菲薄?老夫不得不佩服,贵军真是神速,眨眼睛便夺取了我荆楚之地。只可惜,老夫原本指望在这里一展抱负,荆楚之地,亦是苦心经营,如今却尽皆落入贵军之手!可叹多年心血,俱付诸东流!”
刘斌连忙道:“壹公哪里的话!您在湖北省一手创建的工业体系是绝对不会毁于战火的!本王还会坚定不移地大力支持,让您在这里的创办的现代化工业继续蓬勃发展。壹公,本王极度希望能得到您的指导,我大汉工部部长之位,对您虚位以待。望您屈尊给予不吝指教。”
按照刘斌和萧浩然的预料,张之洞面对邀请的反应无非应该是不屑一顾地仰天大笑或是出言讥讽,但实际情况是,张之洞几乎是以轻蔑的眼神睥睨着刘斌。那种眼神让刘斌和萧浩然都很熟悉,类同后世一个心高气傲的女生拒绝一个男生时的眼神,意思很清楚:你也配?张之洞根本没有理睬,根本懒得答话,这种回复方式比冷嘲热讽更加让人尴尬:你们这伙反贼草寇也配让我堂堂一个正一品封疆大吏为你们效力? 帝国的复兴:坂上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