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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一份特殊的请柬递到了邓绍良手中。这是国民革命军第74军军长俞济时派人送上来的,邀请邓绍良和严如煜于1939年元旦到常德参加新年宴会。
这份请柬来得有点莫名其妙,要知道,陈其凤拜访过后一个星期,常德城就换了新主人。这个74师作为国军中最能打硬仗的军队,要说他们没有一点傲气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到常德后,市民都在传说世外桃源如何厉害,怎么能干的,74军从军官到士兵,一万个的不服气,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俞济时也是如此,他一方面极力树立74师在常德人民的的威信,让世外桃源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另一方面,他又用世外桃源来不断激励士兵,使74军的士气空前的高昂。
但士兵的士气是提高了,不过对世外桃源的不服气也升了级,直接变成敌视。
74军在常德城里发布告示,国难当头,抗战要紧,稳定相当重要,从即日起,74军将肃清常德境内的土匪,矛头直指世外桃源的铁掌帮,没办法,常德就他们一伙上得了台面的土匪!言外之意,邓绍良是他们的重点工作对象。
告示一出,舆论大哗。常德城乡的人民大众议论纷纷,怎么好好的,人家抗日立了这么大的功,你国民政府不给点奖励也就算了,还不让人家活啊?这都什么道理?俞济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印象就这么没有了。
不过俞济时并没有出兵进剿世外桃源(就算出兵了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而是带着重庆方面派来的收编专员,踏上了去世外桃源的路。
常德城里发生的事情,在告示贴出来的当天就传遍了整个世外桃源,武卫军、老百姓无不震惊,感到寒心无比。
国民政府实在是太不是东西,给你出了这么大的力,到头来还要反咬一口,见过忘恩负义的,没见过这么忘恩负义的!
自然,俞济时一行能得到世外桃源上下的好脸色就奇了怪呢,一路上他们几乎都是在人们愤怒的眼神中走上罗家山的,要不是有邓绍良专门派下的人护送,估计有些按捺不住的人,会冲上去给他们两下子。
邓绍良和严如煜等一众领导在罗家山的会议厅里接待国军代表一行。双方互相认识之后,谈话很快直奔主题,话不投机半句多,邓绍良他们和俞济时等实在没有什么好聊的。
“俞军长日理万机,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散心来了?”邓绍良张嘴就吐出火药味,一点也不把这个军长放在眼里。
俞济时脸皮微微一红,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当然清楚,邓绍良不满发点牢骚也是正常的。“俞某这次拜山,主要是陪国府专员余世元前来,顺便领略一下抗日名将的风采!”
“哦,恕兄弟眼拙,没有想到余专员你才是主角,多多怠慢!”邓绍良闻言向余世元打哈哈,“不知余专员不远万里来我世外桃源所为何事?”
余世元中等身材,穿着一身中山装,国字脸,浓眉大眼的,留着一点小胡子,长得可以说是一表人才,以他三十多岁的年纪就位居国府要员,说明此人办事能力应该不错。只不过言谈间习惯性地双眼向上,说明此人年少得志,心中傲气冲天。这种人,往往自以为老大天下第一,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果然,余世元听邓绍良问起,立即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份文件,然后对着邓绍良等人打上了官腔:“余某此次前来,是代表蒋委员长,向此次常德大捷中立下卓越军功的英雄表示嘉奖!”随后,余世元站起来,似乎要当众宣读嘉奖令。
俞济时等体制内人员,一见余世元要宣读蒋介石的嘉奖令,立即起身正,作出一副躬身听训的派头,至于邓绍良这边,连脚趾头都不想动一下。他们的想法是,我打我的仗,用得着你来嘉奖吗?
“邓寨主,这是蒋委员长亲手签发的嘉奖令,请起立听训!”余世元傲慢地提醒邓绍良,似乎把这道嘉奖令当成莫大的恩赐。
“余专员,我们山野小民,原本不知道什么蒋委员长什么的,我们只知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鼠有鼠道,你们的那一套,我们兄弟几个不懂!”邓绍良就是不起身,潜意识中,他还把自己放在与蒋介石对立的立场上。
“你……哼!”
邓绍良等不起身,余世元好不尴尬,拿着嘉奖令,令也不是,不念也不是,心中颇为恼火,要不是蒋介石交待过,一定要争取世外桃源,他早就爆发了,不过现在他只能忍着。
“你们给我等着,到时候你们进了国军序列,不好好修理你们,我就不姓余!”余世元对不买自己面子的人,向来宽容不起来。所以要他在这种情况下宣读嘉奖令,他是放不下这张脸的
冷场,令人尴尬的冷场,会议厅里落针可闻。
最后还是俞济时打破了沉默,给了余世元一个台阶下。“世元兄,邓寨主他们不在我们的系统中,对政府的规矩不了解,我们也不要太较真,一切从权,一切从权!”同时一个劲地向他使眼色,示意他以大局为重。
余世元强忍怒气,也不管邓绍良他们听还是不听,闷头闷脑地将嘉奖令宣读完毕,然后等着邓绍良上来接过,说点感谢党感谢政府之类的拜年话。
然而邓绍良还是没有动,倒是严如煜站了出来,不过不是接受这份嘉奖令,而是当众的俞济时请教了几个问题。
“俞将军,兄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不问清楚,这嘉奖令我们可不敢接!”严如煜对着俞济时笑道。
“严教官不用客气,有话请讲!”俞济时仔细打量着这个曾经的同僚,心中颇为感慨,如此优秀的人物,为什么党国生生把人家给逼上梁山呢?
“俞军长,听说贵军在常德城里贴了告示,要剿灭我们世外桃源?那今天又给我们嘉奖令算是怎么回事?这个兄弟们很不理解啊!”
“这……”俞济时虽然早有措词,但突然被问起,仍不免有点脸红,“严教官你可能误会了,我们所剿的,是破坏抗日的土匪,像邓帮主严教官这样的忧国忧民之士,我们支持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和你们作对呢?”言外之意,如果你和我们做对就是例外一回事了。
“不对吧,放眼贵军的防区,除了我们世外桃源,好像没有别的土匪了吧,兄弟虽然愚钝,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严如煜无情地拆穿俞济时的谎言。
余世元看不过俞济时“低三下四”地和一个土匪头子说话,所以横插一句:“什么是土匪,不听政府号令,我行我素就是土匪!是土匪,就必须被剿灭!”
“哦,照余专员你的意思,如果我们不听政府的调遣,那俞军长的74军就要对我世外桃源大兵压境了?“严如暗冷笑道,邓绍良几个弟,储震湘等几个师长,闻言无不对这几个国军代表怒目相向。
“哼,别以为你们打了几个小仗,就天下无敌了,告诉你们,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接受政府的收编!”余世元不可一世地威胁道。
余世元横插一脚,让俞济时阵脚大乱,原先设计的谈判战术一个也用不上了,完全处于被动!收编邓绍良的难度本来就很大,这下好了,原本渺小的希望变成绝望了!俞济时仰天长叹,上峰怎么会派这样一个白痴负责如此重要的事!
俞济时此时已经不抱希望,两眼一闭,眼不见为静,听凭余世元破罐子破摔,不管了。
邓绍良等人也用看小丑一样的眼光来看这个嚣张的专员。“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余专员是吧?今天我邓绍良把话撂在这,我世外桃源还就不走你这条路!”邓绍良见撕破脸,那也不用再给对方好脸色了,再说,本来就不爽你。
“你们果然是野性难驯、不遵法纪的乱民!我告诉你邓绍良,没有人可以和政府作对,你们就等着灭亡吧!俞军长,我们走!”余世元抬起屁股不要走人。
邓绍良哈哈大笑,“俞军长,余专员,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没有问一问我这个世外桃源的主人?”邓绍良一挥手,早就看不下去的李清、刘小四、李平干人等,抢先一步,将他们的退路截断;严如煜提前安排好的,早已等在门外的战士闯进来,将俞济时等团团围住,手中的冲锋枪闪烁着幽冷的黑光!
“邓帮主你这是何意?”俞济时见邓绍良弄出这么大的阵仗,震惊无比,心中一片雪亮,人家恐怕早已洞悉他们此行的目的,从一开始人家就不想过被收编,就算余世元不主动挑衅,他们也会想办法让谈判破裂的!
这,足以说明这支力量的不凡!
“俞军长请宽心,兄弟只是想告诉余专员,在世外桃源,从来没有人敢威胁我邓绍良!这次只是警告,下次邓某可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邓绍良喝了口茶,“送客!”
邓绍良一声令下,李清等人让开了道路。
俞济时和余世元铩羽而归,一路上,免不得互相埋怨,将谈崩的责任往对方身上推。
未完待续 土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