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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走出卧室,焉济宸在经过书房的半路,蓦然想到自己昨晚说的那句“我不介意”,思绪的纷乱交织,指引着他倒退回书房前。
抱着莫名其妙的想法,焉济宸推开了门。
果然,桌上有装订好的一份手写稿。
白纸黑字,清雅馥丽,姜漪字如其人。
焉济宸随手翻了几页,手写稿的内容清晰,无一遗漏,唯独差的只是最后一块的署名和落章。
他定在原地几秒,似乎在消化着什么情绪,没等表情淡下,就利落地合上文件,转身往楼下走。
晨间的别墅被重重迷雾尽数笼罩,凉风徐起,四周光线黯淡,薄纱帘层微拂。
尽管室内通堂少光,嵌墙壁灯聚拢照在乳白色的大理石瓷砖上,温和折射着稀零光点,焉济宸的状态却一如寻常的淡漠,清醒时的冷静很快覆压皆数多余想法。
他如期出差,她按时上学。
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重回轨道。
接下来几近两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姜漪除了定时会去医院,其余空时一般都会待在图书馆或者实验室。
眼见手上的项目进展节奏加快,她根本没时间考虑休息的问题,连带得,忙得都忘了自己已经很久没和焉济宸联系过。
自从那天从别墅离开后,姜漪就没再接到过柯杨甚至是焉济宸的消息,他不有意透露,她便不会刻意打听。
这出不约而同的沉默,恰好符合他们本就该不冷不淡的状态。她对他,又归于一无所知,这是姜漪正希望看到的。
然而,日复一日的冬意渐浓,整个聿清都被浓云厚雾铺天盖地地笼罩着,冷风灼刺刮过,吹落了满街馥郁绿叶,同时吹散的,还有漫天弥散的光色。
天气预报所谓的放晴总是迟迟不见转变,萧瑟感愈渐沉重的同时,似乎还在印证着即刻便会降临的不太平。
这段时间,老太太的治疗又走到了瓶颈的关键时期,姜漪不放心地有空就守在她身边。
眼见着老人吃进去的东西没过多久,又统统吐出来,姜漪坐立难安,与日俱增的焦灼,都逼得她如是热锅上的蚂蚁。
生怕自己过多泛滥的难忍会影响到老人的心情,姜漪没敢过多表现。
陆柏淮每次和她陈述时,姜漪总觉得他所额外给予的希望,无不让她越发迷茫。
其实她并没他想象的脆弱,无论什么结果,她早就在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是能承受的。
陆柏淮看通了,也不拐弯抹角,便言简意赅地和她说了实话。
姜漪越往下听,指甲嵌在掌心的印痕越是深入。
后来从办公室走出来,姜漪腿都是软的,纵然她表面惯然的波澜不惊,遮掩她心潮的暗流却早就颠覆了最后一丝平静。
姜漪没走,回了趟病房,老人家正好睡醒了。
护工在一旁替她削苹果。
见状,姜漪深吸了口气,强忍住充斥满心的惶然,拿出坦然的淡笑,走近后从护工手里把苹果接过来,低声说:“我来吧。”
护工没看出姜漪的丁点异样,递过去后,还笑着和老太太打趣:“这孙女真好,能天天陪在身边,不像我家的,天天见不到人。”
老太太力劲稍欠地扯了抹笑,没多说话。
两个人沉默地对坐了许久,老太太先一步开了口,突兀地提到:“漪漪,最近有空吗?”
姜漪怔愣,只听她接着说:“哪天收拾收拾,我们去城南墓园一趟。”
一听到“墓园”两个字,姜漪稍有松懈的神经再度疾速绷紧,她没出声,微皱的眉头已然表露了她的抗拒。
老太太都懂,便安慰着让她放下忧虑:“好久没去看过你妈了。”
即便如此,姜漪也没拿出确凿的态度。
她是该去扫墓,可最近外面寒意和阴气太过浓重,她没法说服自己冒险带老太太过去。
于此,静默好一会,姜漪第一次违逆老太太的想法,说:“最近不行。”
一向好说话的老太太不知在想什么,难得执拗起来,非说该去了,再不去心里过意不去。
姜漪拿她没办法,两个人少有地僵持不下。
陆柏淮似乎是在门口等久了,这会走进来,第一反应就是拿出安抚老太太的话,把残存病房的猩火浇熄,平息了老太太骤起的情绪。
而老太太别的都不想听,全程只想听姜漪的一句回答。
于此,姜漪拧巴半天,还是退了步,无可奈何地说了声好。最后的结尾,她囫囵道:“那等我手上这个项目忙完吧。”
老太太这才放心,微微笑得舒然。
姜漪等她吃好饭,哄睡着了,才和陆柏淮一起走出病房。
从治疗开始,姜漪就很感谢他。一想到老太太刚才格外听他话的模样,她没忍得住,苦笑说:“我现在说的话都没陆医生的管用了。”
陆柏淮笑了笑,同样想把安慰的话放她身上,姜漪却已然免疫。他看了眼手表,这回抢先地说:“不早了,一起去吃顿饭?”
闻言,姜漪迟疑几秒,败在了没什么胃口,不想扫了他的兴,便礼貌地笑了下:“抱歉啊,我一会还有事,要不下次吧,下次我请你。”
兴许是那句“下次我请你”,陆柏淮存以希冀,没强人所难,痛快说好。
从医院出来,姜漪回了趟学校。
今天下午是二组实验,她作为一组的成员,早就在编排结果前做完了自己的事,等于身在其位已经完成了任务。
姜漪回图书馆借了后期参考需要的专业书,打算带回老房子看。
却没想,她刚走出图书馆,还没来得及下台阶,就碰上了狂奔到台阶下的陈路,纪眠那个所谓曾经很爱很爱她的男朋友。
白日光华下,稀零寂寥的光束拨拢着厚重云层,姜漪眯眼低头看去,看清了陈路衣衫随意的邋遢样,全然没了先前有所洋溢的少年气。
陈路在聿清大学读研究生,今年研三。
适逢毕业前夕的校招,他按理该西装革履端正出现在实习公司,姜漪却听闻不少他愈渐颓然的自暴自弃,甚至连大公司的offer都一概不管,存了心要让别人看清他痛失女友的悔恨样。
姜漪不理解他如此做派,自然不想过多交涉,快步走下台阶,径直外校门口的方向走。
可擦肩而过的那秒,陈路不打算放过她,猛地转身拦在她面前,非说要谈谈。
姜漪淡漠地瞥他一眼,眸底无一丝波动,“要谈什么?”
陈路蜷在裤边的双手都在微不可察地颤抖着,他从不信纪眠会说走就走,他们三年的感情,都到了告诉家长的地步,她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难以计数他给自己洗脑了多少次纪眠不可能这么自私的道理,终是哽咽着问:“姜漪,眠眠在哪?”
姜漪面无表情地回他:“没了。”
这两个字如同带刃的锋利刺刀,迎合着大环境里传的舆论,狠狠地朝他脆弱的心房重力搅了一刀,扎得他疼痛难抑。
濒临情绪崩溃的悬崖峭壁,陈路强忍难受,眼眶微红的那秒,说话难止颤抖:“真的,你别骗我。”
姜漪盯了他好久,任由他接二连三地朝她心潭抛进石子,却无一砸破潭上积出的浅薄冰层,她冷声问他:“觉得我骗你,那你早干嘛去了?”
陈路瞬间如鲠在喉,没回得上来。
纪眠想不开寻短见的那晚,陈路和朋友组队去了网吧,打游戏打了个通宵。
而纪眠打给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提示音终是落寞在尘嚣肆起的杀敌声中,他故意没接。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抱着凭什么都要他去哄她的念头,再一次将冷暴力付诸在她身上。
他那该死的自尊心,每回都在他们吵架的时候不枉所以。
他们前一次吵得太凶,纪眠说要分手,陈路不想分了,单是觉得两个人不过是最近都累到敏感,仅需好好冷静一下。
在一起久了,陈路熟悉纪眠的脾性,她向来会在冲动过后趋于冷静,意识到是自己的错误后,会来找他和好。
而根本不可能是现在这种阴阳两隔的情况。
陈路越想,脑子里那根弦丝就越发绷紧,岌待断裂。网上那些通报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在放屁,纪眠肯定是想躲他。
繁乱的思绪牵扯在一起,交缠如麻,陈路顿时被自己千篇一律的洗脑想法刺激到了,他看上去有点情绪失控。
姜漪不想和他无谓地浪费口舌,再去讲没有意义的事,转身就要走。
可陈路反应极快,用劲拽住她,就是不让她走。他早看不惯姜漪了,不就生了副好皮囊,究竟有什么底气?
光是学校论坛里传的那些糟心事,陈路完全不信会是空穴来风。
这世上向来一个巴掌拍不响,还亏得纪眠在外面都帮姜漪维护名声。她这种人,真是不配。
思及此,陈路再摆不出好态度,反是恶劣腔调地逼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想不开的事?”
姜漪被他生拉硬拽地手腕发疼,几下后反倒不挣了。耐心被他推到了极点后,她冷眼看他,“在我面前发疯?”
姜漪从来就没好脾气,这会从她身上萦绕扩散的戾气将这场对峙的浓烈拔高至极,她盯着他,又靠近了步。
身高的出挑衬得她在他面前,气势未有一丝薄弱,反是迎头阵上,彻头彻尾地欲要侵吞他的敌意。
姜漪看似冷静,脸色却已然威慑逼人,她跟着焉济宸久了,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了他的影子,压迫性的质问逼得陈路没来由地呼吸不畅。
她甩开他的手,一字一句问得清晰:“她想不开,你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她为什么和你分手,你心里没点数?”
陈路来不及悲伤了,他想都没想,就厉声反驳她:“她有躁郁症,她成绩差还欠钱,我一直陪着她,帮着她,她还要和我分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有什么关系?”姜漪低声重复了遍,莫名替纪眠觉得不值。她没动怒,倒是笑了,“她前两次躁郁症发作,都是你要和她分手,你说和你有什么关系,那我想问你,她低郁到临近绝望的时候,你去哪了?”
“你说她旷课成绩差,那她为什么旷课,你不知道?拿着她帮你代签的名单混过考评,拿着她熬夜替你赶的作业上交,你现在还能心安理得地站在我面前,真不愧她对你付出的好。”
这事姜漪不参与,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陈路不是狼心狗肺是什么?居然还有脸跑来质问,她干脆半点脸面都没给他留。
有些话到了该撕破虚假伪善的时候,姜漪从不会顾对方是谁。她的锋利棱角,是他亲手拔.出.来的。
眼见陈路无以反驳的无能样,姜漪没停质问:“她欠钱或许是和你没关系,但你知道你妈见到她第一面后,就挑明和她说,你俩家庭不匹,你俩不可能,她会是什么心情。”
“她难受委屈的时候,是你在陪她,还是我在陪她?你说话倒也真是理直气壮。”姜漪是真的看不起这种唯妈是从的垃圾。
没等陈路哑声反斥,她一口气把话说完了:“你现在在这口口声声说要见她,装什么深情?真当装完她就会回来?”
“滚远点行吗?”
话音飘散,陈路的那点零星嚣焰终是被姜漪毫不留情地浇熄。他没想到,姜漪会这么和他说话。
他总以为姜漪和纪眠以前交流不少,是同类人,那种能掐能捏的软柿子。
而论坛上的话题本就疑是疑非,繁冗太多,姜漪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她。
陈路厌恶她,她也好不到哪去,她姜漪不是好人,风评就算再差,也比这种做狗自当是人的渣滓好过太多。
该说的说完后,姜漪恶心地没再多给他一眼,转身就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她打车回了老房子,整个下午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
姜漪打开手机,不经意就翻到了和焉济宸的那个聊天框,有如料想地并没来任何消息。
她突然想到纪眠和陈路那所谓的家庭阶级差异,其实本就是根本难以避免的现实。
这年头,谁不讲点门当户对的道理。
姜漪没在对话框过多停留,反是打开日历,看着备注好的某天日子,默默清算着距离合约结束剩下的日子。
似乎,快到期了。 妄念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