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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山上,嫩得发黄的小草已经破土而出,羞答答的告诉人们,春姑娘已经悄悄地来到了人间。人们已经脱去了臃肿的冬装,年轻人早早的换上了夹衣。山下,小草已经发绿,与返青的麦苗争夺着春的颜色。本该踏青赏柳的人们却没有这么多雅兴,而是来到漫坡里寻找着可以果腹的野菜。由于前线吃紧,后方更是物资紧张,日军抢走了家家户户的存粮,夺走了农家耕田犁地的大牲口。在城里,到处搜集铁器。庙前的大铁香炉,在晚上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在白天,教堂的周围来了一群鬼子兵,不顾“洋和尚” 的抗议,将教堂的铁栅栏门和围墙拆走了。“洋和尚”在后面划着十字,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着什么,表情显示出他是非常的愤怒。直到一个鬼子兵打了他一个耳光,这才闭嘴。
根据地里,林浩然召开会议,商量如何应对春荒。马副团长说,我们的存粮也不多,可是,还是能抽出一部分支援老百姓。孙正武说,我们可以再去打火车,抢来粮食救济乡亲们。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林浩然点点头,说,除了留下部队基本的口粮,其余的全部拿出来。山花,辛苦你们县政府和县大队,将粮食送到各家各户,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贫困户可是适当照顾一下,白云山上绝不许出现饿死人的事情。孙正武,你带几个人下山走一趟,主要是了解一下山下老百姓的情况,另外还有从哪里去弄来一部分粮食,尽可能地支援老百姓。孙正武点点头,山上都是这个情况,山下应该更难过了。
孙正武带上于二杠子和赵元宝,还有另外两个战士,换上便装,几个人下山了。孙正武一身短衣打扮,赶着一辆马车,马车上面拉着一车柴禾。于二杠子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一板子豆腐,还冒着热气。赵元宝背着几只野兔子,和两个战士打扮成山里猎人的样子。这几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路上,倒也并不扎眼。城里闹饥荒,山里虽然粮食紧张,可是,老百姓还是从口粮中挤出一些,想到城里换俩钱。所以,路上推车的、挑担的人不少,都想一大早赶着城门一开进城,卖个好价钱。
孙正武人长得憨厚,所以,赶着车走着就与路上的人聊了起来。看到父子两人,当爹的五十来岁走在前面,儿子提着个点心匣子走在后面,穿戴都是干净利索的,看样子像是进城走亲戚的。儿子像是走累了,嘴里嘟囔着,家里有牲口,你就不知道赶辆车进城。当爹的生气的看看儿子,说,家里就是那一头牲口了,还得留着下地,累坏了它咋办?儿子不满的看看爹,说,这怪谁?保长说上交大牲口,你就把咱家那头大骡子交上去了,怪谁?当爹的叹口气,说,那些人咱惹得起?咱要是不交,那些当兵的就来抢,还不如给了他们省心。不然,咱家里拉车的那头牲口也保不住。看到父子两人拌嘴,孙正武笑笑,说,上车,我这车上还有地方。老人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您看,给您又添麻烦了。
父子俩上了车,孙正武问,你们刚才说的是咋回事?没等爹说话,儿子抢着说,大叔(孙正武长得显老),我们村头有一个二狗子的据点,整天下来欺负老百姓。前两天说是鬼子要征牲口,逼着家里有牲口得上交。我爹就是胆子小,吓得赶紧把那头大骡子交上去了。要我说,这样的二狗子怕他干啥?白云山上就是八路军,那是咱们老百姓的队伍。告诉他们,下来把这些二狗子全杀了。当爹的一听儿子的话,吓得说,别胡说八道,你这位大叔是个好人,要是让坏人听说了,还不把你抓去下大牢?再说了,八路能说来就来?咱们家里虽说没钱,可是也有十几亩地,八路下山能有咱们的好处?孙正武笑了,说,老兄,你没进过山吧?我们在山上,那里的八路军可不像你说的这样。你十来亩地,也就算是个中农,还是八路军团结的对象呢。
老人有些不相信的看看孙正武,说,能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有个兄弟在城里侦缉队,他告诉我,只要家里有地,八路都会杀你。孙正武还没说话,那个儿子呛着爹说,你就是听我那个二叔的,他是个啥人你还不知道?他嘴里能有实话?爹,今天你要送我去跟着他干,我也实话告诉你,跟着他我也会跑,我绝不当汉奸。我们同学里面好多都参加了八路军。你拦着我不让去,我还有脸见人?孙正武一听,这个孩子还是有爱国心,于是说,不管在哪里,只要有一颗中国人的心,就不会做坏事。孩子,你爹也可能有难言之苦啊。当爹的叹口气,说,我何尝想让他去当汉奸?我们村里的那个保长刘怀仁,整天欺负我。不就是因为我们家没有后台?孙正武听了,打听了一下父子俩的名字,又问了他们住在什么地方,默默地记在心中。心想,对这个孩子进行引导,在侦缉队里安插一个自己人也不错。所以说,这样吧,我在城里也有一个亲戚,咱们明天中午一起吃顿饭。不为别的,咱们遇到了就是缘分,你们父子二人都是实在人。老哥,明天把你那位亲戚也叫上,我也想攀个高枝。老头高兴了,瞅了儿子一眼,心想,看到没有?咱一提侦缉队里有人,就有人抢着请咱吃饭了。
闲话少说,咱们说说众人来到了城门口。十来个伪军端着枪来回的巡视着,一个伪军班长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另外两个伪军在检查老百姓的良民证。城门洞子的里面还站着两个鬼子兵,满脸的稚气,也就是十几岁。不过,满脸的横肉,要是哪个老百姓不给他们鞠躬,上去就是一枪托子。孙正武冷笑一声,心想,小鬼子你别猖狂,你们的末日也快到了。
走在前面的赵元宝三人,被几个汉奸拦住了。为啥?还不是三人身上背着的野味?伪军班长把三人喊出了排着的队伍,装模作样的说,你们三个人,我咋还看着是山里的八路?赵元宝赶紧笑着说,长官,您看看我这个样子,能像八路?说着话,掏出一包香烟递了过去。伪军班长用手一挡,瞪起了那双斗鸡眼,说,你小子少给我来这一套。这个城门我看了好几年,就没见过你。来人,给我搜一下。这时,后面的孙正武已经悄悄的将手伸到了柴禾堆里,那里面是几个人的武器。要是伪军想找赵元宝的麻烦,自己两支二十响也能解决掉他们。
过来两个伪军,在赵元宝他们身上搜了一个遍,对班长说,几个穷鬼,啥都没有。伪军班长坏笑着,两眼盯着赵元宝身上的野兔子。赵元宝赶紧换作笑脸,拿出一只,说,长官,我们山里打猎的,没啥孝敬您的,这只野兔子送给您下酒。伪军班长的脸色这才“雨过天晴” ,哈哈一笑,说,你这个小老弟,我也是官身不由己,检查你也别怪。好了,这只野兔子我收下,要是进了城有人找事,你就提我王二蛋的名字,保证街上没人敢惹你。赵元宝赶紧一点头,笑着进城了。
于二杠子推着豆腐车子,伪军们看见了,没等班长说话就伸手拦住了。看看于二杠子,说,进城卖东西?交税。于二杠子看看他,说,别人卖东西咋还不交税?伪军班长哼了一声,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说,先把他扣下。卖豆腐?老子饿着肚子在这里站岗,你不孝敬点东西,就是破坏皇军的大东亚共荣。于二杠子后面的人说,赶紧割下块豆腐来孝敬他们,不然,你还能进城?于二杠子没有办法,割下来有二斤豆腐递了过去,伪军班长看看于二杠子,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骂道,你他娘的少心眼?后面的孙正武害怕于二杠子急眼,赶紧催着说,前面的人快点走,我们还等着进城呢。伪军这才放过了于二杠子,摇摇晃晃的来到孙正武的大车前,问,干啥的?就你的嗓门高?
孙正武还没说话,车上那个老人赶紧跳下车,腆着笑脸说,兄弟,别生气,都不是外人。我兄弟于德彪在侦缉队干,见了他我让他请您喝酒。伪军班长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骂道,老东西,你抬出于德彪来我就害怕?告诉你,于德彪这小子最坏,我早就想与他过不去了。来人,把这辆车和人都扣下。孙正武一看,赶紧把伪军班长拖到一边,塞了几张钞票,说,长官莫生气。我们与于德彪是一个村的,根本没有啥亲戚关系。这小子最坏,村里没人不骂他的。我们以为他与你们熟悉,所以才说了他的名字。您老高抬贵手,就当我们胡说八道。伪军班长看看手里的钱,这才说,算你小子识相。你们见了于德彪告诉他,我饶不了这小子。说着话,挥挥手让孙正武他们进城了。
孙正武奇怪了,城里的伪军和侦缉队闹得这么顶?看来,见到李有福一定要详细问问,也许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原来,侦缉队的这个于德彪是个小队长,门口这个伪军班长也不是个好东西。前两天两人为了争一个婊子大打出手,被宪兵队抓了进去。于德彪宪兵队里有人,就给放了出来。这个伪军班长就不行了,被日本人用鞭子蘸上水,狠狠地抽了一顿。你看,现在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呢。
进到城里,孙正武与父子俩分手,商定好第二天见面,这才赶着打车直接去了李有福的客栈。还没到客栈,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胖子带着一个伙计站在门口。孙正武呵呵一笑,心想,是不是生意不好?连李有福都出来盼着客人。
站在门口的正是李有福,远远地看着一辆大车来了。到了近处一看,竟然是孙正武?高兴地对伙计说,赶紧把车赶进去,把柴禾卸下来。老孙啊,快点到里面坐。
来到客栈的后院,李有福握着孙正武的手,激动地说,孙大哥,多长时间没见面了?可想死我了。今天中午咱哥俩好好喝点。孙正武一笑,说,春节你不是才去了山上?李有福苦笑一声,说,在这里真是度日如年啊。听到兄弟们战场上杀鬼子,我心里着急啊,羡慕啊。孙哥,说实在的,我真想到战场上去,与敌人真刀真枪的拼杀。孙正武笑笑,端起李有福泡的茶水喝了一口,说,有福,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在这里,胜过千军万马。你的作用,是我们无法代替的。这一次来,就是有重要任务交给你。
李有福一听有任务,眼睛一亮,问,有啥任务?尽管说。孙正武看看他,说,现在山里和山下都缺粮食,上级让我来,就是想侦察一下情况,看看从哪里夺鬼子一批粮食。李有福笑了,说,你来的还真巧。咱们八路军缺粮食,鬼子汉奸也缺粮食。前段时间,鬼子在北边进行了一次扫荡。咱们鲁北军区在那里,鬼子汉奸也没有赚到什么便宜。不过,鬼子却从老百姓手里抢了一批粮食,毕竟那边是产粮区。孙正武一听,立刻放下茶杯,问,粮食现在在哪里?李有福一笑,说,孙哥,看你着急的?这事我再找人打听一下三天之内,我给你准信。你先安心住在我这里,咱们是客栈,来两个外人也引不起别人的注意。说到这里,又看看孙正武,问,就你自己来的?孙正武呵呵一笑,说,还有你的“死对头”赵元宝。你们两个小子,在山里的时候可是没少吵了架。
闲话少说,只说赵元宝几人把野味送到了一家酒楼,快中午的时候也去了李有福的客栈。两人一见面,又忍不住斗了一阵的嘴。最后,两人哈哈大笑,李有福高兴的说,元宝啊,在山里的时候,你与我斗嘴我烦。现在,我盼着你天天与我斗嘴,我想你们啊。说着,眼圈红了。赵元宝看着他,说,李哥,好好地活着,咱们革命胜利了,我一定天天与你斗嘴。说着话,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这时,孙正武看看外面,说,于二杠子咋还没来?是啊,于二杠子该来了,他去干啥了呢?咱们还是下一章里慢慢说。 血红的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