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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祥把各部的兵力安抚好后,决定先脱离与八路军接触,后撤,返回老巢。是否南下,再作打算。独立团在他的背后隐密的包围行动,一个大团,就是再隐密的行动,也是有异样的,这一动作被那些保安旅的部队发现,在东阿县城到太平村之间,有一支部队秘密进驻了各个村庄,到东阿县城方向,已处于对方的封锁状态。
王金祥当然想把部队拖回他的老巢,莘县、阳谷、范县一带,如果聊城地区呆不下去,还可以进入河南国统区,投向山东省政府,或者国军,手里有兵、有枪,国民政府不管怎样,也得给他一个名义吧。他派出一支侦察部队向南探路,那支侦察小部队一去不复返,又派出去一支,仍然没有音信。。
王金祥才明白,这麻烦大了!向南不通,向西靠拢东阿县城也不通,向北那个方向,八路的部队早就出现了,现在是四面被围,他才明白,今天,着了八路的道了!
王金祥是实在不明白,八路哪里来的这么多军队,对他四面包围!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个包围圈就在他不知不觉中形成!他心中明白的是,对手是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六支队,这是一支日本人都感到头痛的军队!他手中的一万多兵力,硬打,搞不好今天要栽在这里。手里扣着王金亭这张牌,是否通过王金亭,日军从东阿县城出兵,打开缺口。他反过来一想,此事不妥。如此一来,与日军勾结的汉奸罪名一坐实,共产党不容他,国民政府也不会容他的。军统已在聊城地区有活动迹象了,军统除奸,手下是绝不留情的。
投靠日军,他也明白,这是下下策。他是想保留第六专署专员、保安司令之职,军队仍驻防原地,表面不易帜,保证与日军不发生冲突,维持地方治安,交通线安全。即所谓的曲线救国。这样,国民政府、日本人那里,两面都有糖吃。超过这个底线,他也明白后果是什么。除非国民政府公开投降了日本。
他想明白了,动,不如静!反正扣着王金亭,等着济南钱庄的银元押来,他也不急。马上做出了防御部署,一面又向“山东省政府”发电报,要求山东省政府出面,说明他是已投了“山东省政府”的“国军”。山东省政府一定会与八路军交涉的,放他一条路。
山东省政府当然要救他一把,因为他是聊城地区最大的一股保安旅了。至于他通过王金亭与日本人勾结的事,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国民党系的地方杂牌,一会投日本人,一会又拉出投国民党,甚至还有投了共产党又拖出来的,对于这些地方杂牌军队要生存,又在日军占领区内,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西北军的传统就是朝秦暮楚的。只是他们生存获利的手段。
山东省政府除了向山东纵队、山东分局交涉外,已派出了省民政厅长,鲁西行辕主任李树椿快马赶来,带来山东省政府的公函,已来到平阴县城六支队司令部。当李树椿到达时,保安旅的三路进攻已被打退,保安旅的内部发生了内讧,对大桥镇的进攻已停止。
李树椿来到六支队司令部,对于这个“鲁西行辕主任”的底细,六支队的几个领导心里都明白,张秋镇策划歼灭“第十支队”,他就是主谋。面对这个手上沾满了共产党人鲜血的对头,为了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不得不以礼相待。但出面接待由崔正田出面。崔正田与地方势力、国民党上层人物周旋最有经验。
“李主任一路鞍马劳顿,先歇一歇,喝杯清茶,定一定神吧。”崔正田客客气气地把李树椿迎进来。
李树椿对崔正田不只是有所闻,这个“泰西行署”主任,按行政区划,应当是山东省第一专署,按理应当是他这个“鲁西行辕主任”的治下,他应当是崔正田的顶头上司。崔正田,一九三五年共党案在济南坐过大牢。军法会审时见过一面。一个白面教书先生。他还记得,当时镇压胶东起义、徂莱山起义、山东各地反日学潮,他也在里面出谋划策。日本人与韩复渠私下有协定,不允许在山东出现反日运动。山东学潮,是因“华北自治”,北平“一二九”学潮而起,日本人想对这批学潮领头的人,赶尽杀绝。但当时韩复渠听从了他们几个幕僚的建议,留了一手,对于这些书生,判十年监禁了事。这批共产党才没有被杀。在国共合作初期,这些人放了出来。看来,这些人,在共产党里,一个个这真成了气候!李树椿当时也不主张杀这些人,他当时在山东省政府那个政治漩涡中,这个政治上精明的老手,已预示到中日必有一场大战!而这些学人,一个个是有用之材,所以,并没有特别为难这批学人。
李树椿当然不想叙旧,也没有必要叙旧,如果说一说当时对学潮处理的内幕,有讨好对方之嫌。也不能以上司自居,他心里明白,崔正田不会认他这个鲁西行辕主任这个上司的。
“崔主任真是年青有为呀,不到三十岁,能主政一方,佩服、佩服。”
“前辈不用谬夸了,国难之时,勉为其难吧。李主任为团结抗日奔忙,辛苦辛苦。”
“崔主任既然已知我来意,就不绕弯了。这是山东省政府公函,请过目吧。”
崔正田接过公函,略为一看。当然,不看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李主任为了消弭省政府几支保安旅与八路军第六支队之间的战端而来,可惜呀,黄河对岸的大桥镇处,保安旅已经开始进攻了。战争一开,要停下来,也不是八路军一方能说了算的。作为八路军,我们是十二分不愿意打内战的。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是我们提出来的。蒋委员长也是竭力推崇的。为了维护统一战线,共产党、八路军委曲求全,这些事例都是有目共睹的。李主任,如你能劝退他们,我们当然不会主动挑起战端的。”
“我在行前已向王金祥等各部发了电报,要求他们各回原防,不得挑起战端!崔主任应当知道的。弄成现在这个局面,他们一定是受人蛊惑的。说穿了,就是忠孝团的团总王金亭。王金亭用钱,收买他们出兵。与八路作对,并非他们的原意。这一点,请贵方理解。”
“如果说,省属各支保安旅与八路发生战端的原因,说来就话长了。这忠孝团,并非专门与共产党、八路军作对那么简单。王金亭,这个山东商界的头面人物,李主任当民政厅长时,应当是老熟人了吧!可是,他的另一重身份你知道吗?如果说,只是一般的汉奸也就罢了!而他是日本特务机关的高级别间谍!不是现在,而是在一九一六年,日本人进占青岛,他就是日本特务机关特高课的高级别经济间谍,属青岛日本领事警察署内特高课领导。是日本‘白粉’在山东的主要分销商。他的这一庞大产业,是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发起来的。现在,他受山东济南特务机关长渡边度的直接领导。李主任,王金亭当年也是你的座上宾,这些你一点不知道吧?”
“崔主任,王金亭之事,已明白了。现在该怎样停下来?”
“李主任,停下来,这是我们俩人的共同愿望。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事不是你、我双方能确定的了!抛开王金亭不说,而现在日本人插手了!李主任,我这里有一批几位旅长通过王金亭与日本人的往来电文、信函,你过一下目,你就明白这个事情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崔正田恭敬地送上文件夹。
李树椿翻看这些电文、信函,看着看着,脸色变得铁青,文件夹一合,骂了一声:“这些个败类!”转过头来,对崔正田说:“崔主任,事已至此,我们如何挽救这几支保安旅吧?”
“李主任,这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打大桥镇,不止是王金亭的钱吧,日本人也想控制这个桥头堡!这个桥头堡,是聊城进入泰西最佳通道,当然也是泰西进入聊城地区的最近通道。这兵家必争之地,落入八路军之手,日本人会干心?用省政府的保安旅来争夺大桥镇,日本人在后面坐收漁利!大桥镇夺回来,不是交给王金亭了,王金亭手里无兵了!那么,谁会进驻大桥镇呢,我看,不会是保安旅吧!日本人实际是这次战端的幕后指挥,就凭我们,能使这场战争停下来吗?”
李树椿沉默着。久历军政两界,在各路军阀、蒋系中央之间纵横捭阖,游刃有余的他,也感到此事棘手!日本人,那些无孔不入的日本人,一挨上边,事情就复杂了。他想,如何来解这个套呢?他慢慢地品着茶,想着对策。
“现在大桥镇战况如何?”李树椿想,还是先了解一下八路的部署,作战意图、决心吧。
“前线刚刚传回消息,保安旅第一次三路进攻,已被我方击退。第二次攻击还未开始。”
“八路方面知道几支保安旅调到大桥镇的兵力吗?”
“李主任,你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擅自动用如些规模的兵力,你是一点不知道吧?这违规也太过了吧!不过,他们已听令日本人了!”崔正田故意答非所问。
“他们的兵力、兵器部署你们会不知道?”李树椿又追问一句。
“不瞒你说。前线指挥所并没有这方面的报告。”
“第一次进攻的规模有多大?
“不小啊,三路进攻,每一路不下于一个团的规模。”
“你们能轻松击退,八路军兵力也不小吧。”
“不瞒你,正面就是两个营,一支河防营。一支平阴独立营。”
“两个营,顶住了三个团的进攻?都说六支队能打,果不其然!老朽佩服。”
“前辈,您是内行。这攻防比例三比一,这是个军事学上的经典。算不上什么特别。我们虽然兵力不足,但是,民心所向啊!我们采用政治攻势,揭露王金祥等投日的事实,现在,谁愿意当汉奸,谁又愿意为了汉奸打仗去送死呢!我们还没有真打,用政治攻势,三个团,就跑过来一千多人投诚!再打下去,怕这几支保安旅要跑光啊!这些人都送过黄河来了,李主任,是不是去见一见他们?”崔正田故意往这上面绕,他心里明白,李树椿想探明八路军的部署,好提出来,网开一面,让这些保安旅能够在溃散时逃出来。他想,我才不会告诉你八路兵力的实情呢!
“应当见一见。但不是现在。崔主任,如果他们就此停战,八路就不要打了吧,放他们回原驻地。关于与日本人勾结的问题,政府会处理的。政府的意愿是:这几支保安旅,政府还是要拉他们回来,不能推到日本人那里去。你认为呢?”
“前辈,八路军的宗旨是团结一切力量,共同抗日。如果他们能及时回头,我们当然欢迎。抗日不分先后,知错就改,我们当然欢迎哟!但是,这不取决于我们,李主任如能挟制住他们,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日本人介入在里面,结果会如何呢,恐怕你我都难以预料吧。现在关键的是:他们能不听日本的,而听李主任您的吗?”
“我想,我借贵方电台,再发一份电报给他们,就说我已到平阴县,八路同意停战,要他们马上各自退回原防。”
“这没问题,李主任拟好电文,告诉我们频率、呼号,不用密码什么的,就用明码发。您老看怎么样?”崔正田还是做出一副蛮配合的样子。用明码,一发出谁都知道了!八路军还是竭力在维护统一战线的。
“谢谢贵方配合,我马上拟电文。”
这时,一参谋人员送来一份电话记录,崔正田一看,是保安旅的内部发生火并,吴文杰、刘来贤、齐以修因不愿再进攻,被解除兵权,押解出境,被独立团捕获,他们招供了所有细节。崔正田认为,这个记录还是给李树春看一看吧,看看他还会有什么招数。
李树椿看完电话记录,他没有心思去拟电报了!这几支保安旅不回头,对自己将极为不利!他本想把这七支保安旅逐步地改造成自己的基本部队,以此为本钱,在军政上有了资本,他能够从此东山再起。这个心思,也不只是为了他自己,是因为韩复渠被蒋介石捕杀,第三路军(即第三集团军)被蒋介石逐步分化,五师一旅的部队,名义上是孙桐川统率,实际各战区东调西调的,处于一盘散沙状态!他想重新拉起一支队伍,恢复三路军的辉煌!能成为独覇一方的军阀。现在,这个梦要破灭了!不行,不能让王金祥这混蛋把这个计划毁了!他决心亲自去一趟,把这支队伍拉回来。
“崔主任,谢八路及时提供消息,这电报不用发了,我还是亲自去吧!”
“前辈看清电话记录了吗?日本人派了观战组。您要去,不怕王金祥扣下你当礼物送给日本人吗?”
“顾不得这些了!再不去,这几支保安旅要毁在王金祥那混蛋手里的!”
“前辈,还有必要去冒这个险吗?如果前辈一定要去,我派人送你到前指牛角店,再由他们送你到太平村去吧。”
“谢谢,我是一定要去的。崔主任,谢你的无私协助。今天认识你,三生有幸。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啊。老朽现在告辞。”
崔正田想,你实在要去,就去吧。我才懒得与你演戏呢!不过,他不得不佩服,这李树椿不是个一般的人物,是个干大事的人。只是立场站错了!看来,这个人,可能在鲁西,一定是八路军的强劲对手!
崔正田用电话通知了牛角店镇三团前指,李树椿一行马上要来,要他们见机行事。表面上一定要配合好。至于该干什么,只管干,只要不被他抓住把柄就行。李树椿应当值得庆幸,他与六支队还没有什么过节,对他还客客气气。如果是十支队,即现在的筑先纵队司令员张霖之,可能是另一番情境了!张霖之必定要追问为什么日寇兵临城下,拖着范筑先不让走?而谈完后,日军围城,范筑先出不了城,他的汽车为什么顺利出城?依张霖之的性格,必定要审问清楚!因为,聊城地区大好的统一抗日形势,由此毁于一旦,加上后来张秋镇军事会议围剿共产党领导的十支队、机枪营被打残,这些都与李树椿有关!张霖之敢枪毙参加张秋镇会议的原民军刘来贤三路军的参谋长刘冠千,对李树椿下手,也说不定!但最起码他会被扣住不放!可能国民政府要费不少周折才会放出来。但也难说,因筑先纵队属于一二九师!一二九师不买你山东省政府的账,你又把他怎么样!事后发生的事情正是如此,三八六旅进入莘县,什么也不问,就围剿王金祥、筑先纵队围剿齐以修、先遣纵队围剿吴文杰等,山东省政府屁也不敢放一个!
牛角店镇三团的指挥所。
独立团、三团的部队没有主动向这些保安旅发动进攻,这些保安旅也没有动,双方僵持着。因为山东纵队已接到了国民党山东省政府的电报。山东纵队当然要考虑统一阵线、团结抗战,发电到六支队,要六支队配合山东省政府鲁西行辕主任李树椿解决好这几支保安旅,投日的问题。指示发到三团。
“这几个人投日本人、当汉奸是证据确凿,不理他,坚决消灭之!”张秦川不想放过这一大股民团。
“叫干事们把主要证据整理出来,发纵队、山东分局,看看上级怎么说。”孙洪光认为,这涉及到抗日统一战线,还是谨慎点好。再说,这些保安旅的兵,想作乱,什么时候都可以收拾,不在于一时。
又是一阵电报往来。最后,转来了国民党山东省政府电报:王金祥已扣下了汉奸王金亭,并已向部队宣布不投日本,山东省政府拟发表王金祥的部队为山东省第一保安师,并择日南下,脱离聊城地区。山东纵队的电报又转来,纵队指示是:放他们走。
这可是个大麻烦!这证据确凿的汉奸还要放?这是什么事呀!在那时,这些八路军指挥员们不理解!其实,抗战后,国民党放过的汉奸还少吗?好多还升了官!就是后来投共的高树勋、吴化文都投降过日本、当过汉奸的。还美其名曰“曲线救国”!
“放走吧。说服下面的干部、战士”孙洪光有点无奈地说。
“上级的指示要执行,也只有这样了!发电报吧。”于鲁川也只好同意了。
在牛角店镇三团的指挥所里,几个团指挥员看到放人的电报,虽然十二分的不愿意,但这是上级的指示,还真得执行。
“就这样让他走了,太便宜他了吧!王金祥收编了这么多人枪,这是放虎归山哟!趁他的队伍没有整合好,打散它!”刘文启不服气。
“你总得找个理由吧?”于鲁川从内心来讲,就不想放过这些顽军。因为他与国民党专员郁仁智的斗法中,他非常明白,留下这些人,后患无穷。能除则除掉。但上级指示在那里,又不能不执行。要不执行,总能找一点理由吧。
“你想变通一下?”孙洪光从内心来讲也不想放过。但上级指示不得不执行吧。
“我们手里还有一张好牌!”于鲁川说。
“好牌?哦,我明白了,你想用这几个民团头子做文章?”
“对哟,要放,就一起放吧。”
“你想把他们放回去作乱?”
“让他们自己先咬起来,我们一定要击溃王金祥!这几部民团今后一定是势如水火,我们收拾起来就方便了!
“此计甚高!就这么办!”
三个民团头子被分别审讯,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一个个不得不低头认罪,他们还以为八路军要枪毙他,一个个吓的,一个个丑态百出,请八路饶他一命。于鲁川出面,因为他对付这些顽军头子最有经验,一个一个地谈,反正也不急。这几颗炸弹要用好!
这时,崔正田来电话,李树椿要来牛角店。于鲁川一听,脑子里马上打转转。这几个人交给李树椿呢?还是怎么办。交给他,好像是李树椿来把他们救走的。今后,对李树椿一定是感恩载德的,就成了李树椿的人了。于鲁川与孙洪光,商议了一下,先扣住他们,不让他们与李树椿见面,然后用几支小分队,押解他们,送他们到现在各部在太平村周围的驻地。因为这几个保安旅,损失并不下,让他们自己去内斗去。
孙洪光与于鲁川达成一致,重点打击王金祥,理由嘛,自己去找!放那几支保安旅走。今后这几支保安旅势均力敌,让他们自己去斗吧! 血凝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