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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秦川团是确实再也抽不出兵力来支援曹志了。他要对付的吴文杰部、齐以修部、王金祥部、刘来贤部,准确情报,四个最大保安旅头目的部队,应不少于二万五千人。但不会全部出动的。王金祥部自称有三个旅,加一个炮兵团,一万五千人。但实际没有这么多。即使有,也只是小团制的简编团。在日军第七旅团扫荡时,实际上已溃散了不少。这些本来就是一些乌合之众组成的。日军扫荡,地盘失去。原来鲁西行署还可统一接济军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投靠“山东省政府”,省政府也是空架子,发一堆“法币”给你,要到国统区才能买到东西。在他们手里如同废纸!兵无钱养,当然兵心不稳,逃跑,开小差的事,天天有。只要不是拖枪逃跑,就不算大事,跑就跑了吧,反正也没有钱来养。因此,这几支“保安旅”,都大大的减员。还要留守看家,真正能拖到阳谷县的,有一万人就不错了。但这一万人,也不是一堆烂泥!这里面的惯匪、兵油子不少,必定是有原西北军的老底子。张秦川手中只有一个小团、加上几个县独立营,实际战斗力也就是几个大连。再加上韩凤林的独立营、二千来人,兵力是一比五,这个仗,打起来当然难。如果日军也出手,这个仗就不好打了!
六支队的主力一团、二团被牵在曲阜到济宁一线,无法抽出来。而王汉的特遣营,因负有特殊任务,不能离泰山区太远。现在只有动用卫戍基地的独立团了。五峰山基地还有一支五峰山独立营,炮兵教导大队,短时间离开问题不大。再说,日军在济南的第十旅团、第七旅团部队,全部被牵制在北部,也没有兵力来袭击五峰山。即使出现这种情况,兵力规模不会太大,而山下还有红枪会、特遣营的兵力可用。
刘文启、于鲁川带着独立团主力向东阿县赶来。参谋长王成方带着一支骑兵分队、参谋人员,先行出发了。在五峰山,独立团相当于休息、整训。部队又是齐装满员了。独立团,武器换了一茬,也是全日式装备了。不过,例外的是,他们保留了捷克式轻机枪、马克沁水冷重机枪、及法式八二迫击炮。炮弹是从长清县一处原来韩复渠的秘密军火库搞到的。那个军火库虽然规模不大,但七九子弹、八二迫击炮炮弹不少,还有七十五毫米山炮炮弹,只是比日本人的差多了,日本弹体是钢板拉伸加工的,而中国的仿制品是铸钢的。甚至阎锡山的太原兵工厂还是铸铁的,当然威力小得多,不过,比什么都没有好!
还有不少黄色炸药,五峰山的兵工厂,这一批出厂的手榴弹,不是自制的黑色火药了,而是爆炸威力大得多的黄色炸药了。
从五峰山,到牛角店镇山路足有一百里,刘文启一行,骑着马,用了约五小时,风风火火地赶到三团团部牛角店镇。都是老熟人了,用不着寒暄,马上切入正题。
“首长,布置任务吧,我们团干什么?”王成方开门见山地说。
“做后备。”张秦川笑着说。
“后备,我们可是一个大团啊!三千多人,小四千呢!还后备?”
“你哪来的那么多人啊?”
“整编时各部队扔出来的徒手兵编了一个补充营,这次连打两仗,搞到的装备全部换了装,补充营变成了四营,俘虏的皇协军除了补足战损外,剩下的、加上招兵,又编了一个补充营,那个营都不是徒手了!”
“一起带来了吗?”
“当然,兵是战场上打出来的。”
“好!有了你这一支部队,我心里就有底了。我向你介绍一下现在的部署吧。”张秦川向王成方介绍了二团独立营、三团的几支县独立营、三团主力的位置,及战役设想。
“一万多人枪?有意思!这些个民团,都是一支支没有灵魂的部队。如果日本人不插手,你们那两千多人的部队都足够了!”
“要你们来,我的目的不是击溃,而是全歼。还有一个意图,防日本人插手!”
“我明白了,要隔断日本人的支援。现在聊城地区的十四联队主力,在德州,他们要对付曹志团,一时不能回援。而这几处的日军,最多一个大队吧?东阿县城最多一个中队吧。最多加上阳谷。莘县、聊城的一起来,还有一个荏平。四股汉奸队伍只要全部进入大桥镇的攻击位置,我们团可绕到他们的侧背去,一是截杀,二是阻援。”
“你们承担的压力就相当大了!那是当夹心啊!能不能再想一想,怎样做更好!”
“要不,我们团去打下东阿县城,以县城为据点据守,即可以截住这些民团的后路,又可以把日军吸引到县城来。”
“你这一打。那些民团是傻子吗?吴文杰、齐以修、王金祥、刘来贤这几个西北军里出来的老兵油子,一闻到味不对,不知会跑多快?我们的战役目的就泡汤了!这不行!”
“第一,这几支民团全部进入攻击地域后,你们才能分两路,从南、北,在他们的后面,秘密地组成包围圈,不能让他们发现,也不能让日本人发现。披白斗篷,八路臂章一律折下来。这些民团,原是聊城的民军,都是灰军装。行军时,遇到有人问,你们就说是某某民团的什么保安旅,到东阿去打八路的。”
“有意思,还要伪装运动。”
“第二,我们打响后,你们不用打。修好工事等着。当然,修工事是要防日本人的!两面都修。最好两面工事的纵深有一公里以上。第三,我们的火力,完全有能力给这几个保安旅造成重大杀伤,我们反攻时,你们只管截住打就行了!当然,政治攻势必须要,我不想看到死太多的中国人!他们中贫苦人家出身的占大部分。”
“好!我明白了。但愿日本人不来凑热闹。”
“日本人不来,似乎不可能,所以你们必须要有两手准备。但据情报:日本人对这几支保安旅,也有点头痛。从王金亭处搜出的信函、电报,与日本人的谈判拖了不少时间了,至今未达成一致。日军想把这几个保安旅调出聊城地区。而这几个保安旅似乎不愿意。都想争什么保安总司令之类的头衔。但日本人不干。也许,日本人认为:让他们自生自灭是最的解决办法。”
“看来,这个汉奸也不好当啊!”
“但是,你们也要做好日军一个大队增援的准备。我是这样想的,可用一支支小部队拖住各路日军,把这些保安旅解决后,我们可歼灭其中的一路,逼对方退兵。具体怎么打,那要看你们的了。”
“我明白了。我先把侦察兵派出去,把今天要打仗的地形摸清楚。等团长、政委一到,马上确定战斗方案。”
“好。来得及的。最远的是从夏津县赶来。这帮保安旅人不到齐,不会动手的。”
王金亭带着他的卫队逃进了东阿县城。住在他自己的公馆里。这是一处三进的大宅院。这样的公馆,他在聊城里还有。一些县城里也有小一些的宅院,相当于他的行宫。他在济南、天津卫及山东各主要城市都有公馆。王家的生意遍布山东、河北一带。什么生意都做。土产、日用品、粮食、东洋货,当然,烟土、日本白粉也经营。如果没有这个庞大的商业王国的资金支持,他也养不起一支千多人枪的“忠孝团”!由于他的商行大量经营东洋货,他的利益是与日本紧密相连的。他不当汉奸,那才是怪事!
不过,中国人中,特别是有钱人、士大夫阶层,在国难当头,为了利益,不得不出卖祖宗。但这些人都有“面子”?汉奸可是千人骂,万人踩,狗屎不如的东西!那他们只的又当“婊子”,又要立“牌方”了。王金亭打着抗日的旗号,把他的护商私人卫队扩编为“忠孝团”,其目的,就是要在这乱世中有一支自己的武装。“抗日”?扯蛋吧!成立之初,日本人就送来了电台,说明王金亭拉起这支忠孝团是日本人允许的。明的抗日、暗中为日本人做事,打探情况,拉拢抗日队伍中的投机分子,瓦解抗日军队,这才是王金亭的这个忠孝团要做的事。
如今是一朝之间,他这个“忠孝团”就被八路军歼灭了!他只有求助于日本人了,想用日本人之手,收复他的老巢,大桥镇。
但是东阿县的日军守备中队,当然知道这支忠孝团是如何败的。如果只是一些区中队之类的,他还真敢出兵。只不过得知平阴县过来了一支八路,那可是六支队的地盘。六支队的八路一个营,他可惹不起!而且平阴县就隔着一条已封冻的黄河,支援部队随时可到。请示联队长冈部大佐,冈部大佐联队主力在德州地区。他也顾不上王金亭这个日本的老朋友。这个在山东推销日本白粉的功臣,也不是不可放弃。他明确下达命令,不要介入。所以王金亭不得不求助于他的盟兄弟,这几个聊城地区四支最大的保安旅,王金亭用金钱与他成了兄弟,实际是用钱买安全。不过,老大愿意出军费求他们夺回大桥镇地区,这点面子还是要买的。再说,他们还要王金亭在日本人面前多美言几句呢!
吴文杰、齐以修、王金祥、刘来贤已乘快马,带着卫队赶到了东阿县城,正齐聚王金亭的公馆里。几个军头与王金亭寒暄过后,王金亭献上茶,简要介绍了失败的情况,并把对方的实力摆了出来。看看各位盟弟有什么招数,消灭这些八路军。
“八路军的小部队进入,我手早就痒了!真讨厌。可是冈部太君一直没有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也不好与八路翻脸。我们公开打八路,后路就断了!这冈部太君该爽快点了!”吴文杰说,他那支部队也是支“路军”,不过“路军”不存在了,只剩了三千多人枪,日军给他一个旅长的番号,要他驻泰西的东平。泰西那里是八路军六支队的老巢,还要驻东平,那不是叫他去送死吗!他不愿意,要求留在本地,当一个三县联防司令什么的。
“大哥有难,我们当然要帮!我不管什么八路、日本人的了!大哥给我军费,我就听大哥的!日本人不爽快,叫我驻鲁西南的微山湖西部,那里国民党、共产党、八路政府、山东省政府都在那里,我去吃夹板啊?”齐以修说。他的部队,原来是民军的一个支队,二千多人。又收编了十九、二十九两个支队,山东省政府给了个第七、第十一保安旅的番号,其实他心不大,当个几县治安军联防司令就行了!那个冈部太君不干,他心里正窝着火呢?“大哥,我的部队,就当是你的。你说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或者干脆当你的忠孝团算了!”
“老弟如此支持我。老兄不胜感激!改编为忠孝团的事,这一仗打完后再议。要干忠孝团,也要有一块地盘呀!”王金亭不是不愿意。这必定是齐以修拉起来的部队,今后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王金亭有钱,从各处商号、钱庄再调一些钱来,再建一支忠孝团,他也有这个能力。
“行!我听大哥的。收复大桥镇,我齐以修打头阵!”
“齐老弟愿当先锋?好!大哥的事,我们都应当帮一把。现在我们抛开日本人不说,我们就是为了帮大哥抢回地盘、抢回家产,与抗不抗日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这汉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离开聊城这块地盘,日本人随便丟你在哪里,与八路军打仗打头阵、当炮灰,这日子也不好过。还不如现在的日子!山东省政府的法币,这里用不了,大哥的钱庄能否帮我换成袁大头,大哥可用法币到国统区去买货。这个忙大哥要帮吧。” 刘来贤说。他的部队也是一支“路军”,日本人给了一个旅的番号给他,要他驻鲁南。鲁南那里是好去处吗?国民党的苏鲁战区,于学忠的东北军在那里,八路军的重兵在那里,这个西北军出身的小军头,当然明白后果是什么!他想争的是聊城地区治安军总司令。但王金祥的势力比他大,日本人当然不会给他的。
“大哥有难,做兄弟的,自然要帮。正如刘老弟说的,这与抗日没关系。这是中国人内部解决自己的家务事。这个事,还是不要日本人插手的好!我们上万人枪,打不过八路一个独立营,这不是笑话吗?都别说了。大哥,你说怎么打吧!”
“怎么打?这方面各位老弟才是内行!这行武之事还得仰仗各位老弟。现在各部没有到齐,为给各位老弟接风,我已准备了便饭一席。我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谈。”
抗战军兴,蒋委员长的“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少”都应当奋起,抗击日本的侵略。在这委员长的号召下,掀起了全民抗战的热潮。中国社会流传的“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观念,被彻底冲垮,从军抗战,成了当时年青人的志向。那些在乡军人,或被打散的小股部队,以抗日的名义招兵买马,还真能得到广大老百姓的响应。只要打出抗战大旗,又有一定的经济、武装实力,不愁招不到兵。
所谓在乡军人,实际上各支军队里的失意军人,即由于撤职、撤编、整编、或部队打散下来的各级官佐。从军士到尉官、校官都有。在敌占区抗战拖队伍,这些人占了大部分。现在聊城地区几支最大的保安旅的头目,虽然都出自于西北军系,包括范筑先将军,也是属于西北军系,是十三太保张维玺的总司令部高级参议。但西北军系里,祖师爷冯玉祥手下的十三太保,这几个保安旅头目,有出自于韩复渠军系的,如王金祥。也有出自于二十九军的,如齐以修!是第二十九军宋哲元的冀东保安连长,溃散到聊城时,趁聊城空虚,带领八十余名士兵窜入聊城,强行收缴了中共派出的战地服务团团员的枪弹及现金,把枪发给监狱囚犯,他这支队伍就是这样起家的。还有属于石友三军系的等。因此,这几大保安旅的头目,是面和、心不和,都在绞尽脑汁,只要有适当的机会,想吃掉对方。
这鲁西前期抗战中,即一九三八年到一九四二年期间,不得不提及一个重要人物,那能是山东省民政厅长,鲁西行辕主任李树椿,这些保安旅的兴衰,都与他有关联!
中国的大大小小军阀,就是在抗日战争期间,内斗,也从来没有停止过。虽然他们名义上都归顺了“山东省政府”,相当于被招了“安”。山东省政府的“鲁西行辕主任”,李树椿,也想用他的纵横捭阖的手段把这几支保安旅统起来。李树椿这个人物不简单,长期担任韩复渠的参谋长,韩复渠一步步走向高位,与他审时度势,精心谋划分不开的。在蒋介石任命韩复渠为河南省省长时,蒋介石认识到李树椿在韩复渠军系中,是一个摇羽毛扇的最重要的角色。有人说蒋介石看上了他的治国治军才华,任命他为国军陆军部次长,并授以中将军衔,并要他到南京任职。其实是蒋介石想的是,把他从韩复渠身边剝离,使韩复渠这一介武夫失去这个重要智囊。他好一步一步地收拾掉韩复渠。
李树椿相当聪明,韩复渠的疑心大,对部下的异动,尤其是蒋系的渗透拉拢,防备甚严!李树椿马上意识到:蒋委员长这一招太毒!到南京赴任,单枪匹马,老蒋要收拾你,易如反掌,他当然不敢去当什么“陆军部次长”!不管去不去,蒋介石的目的已达到,离间了他与韩复渠的关系!为了使韩复渠不猜忌他,主动辞去参谋长一职。韩挽留,当了一个挂名的高级参议之类的。相当于半退出军界。后来韩复渠主政山东,想到这个老兄弟鞍前马后,为自己谋划得一方诸侯,便给了一个实职,担任山东省民政厅长,李树椿退出了军界。韩复渠去洛阳前,李树椿在济宁力阻韩复渠推托,不能去。韩复渠没听他的,开着一列装甲列车,带了一个卫队营到洛阳,结果被捕杀。
新任山东省主席沈鸿烈,对于李树椿这个前任的民政厅长,并没有弃用。因为要打开山东局面,他还必须得依靠李树椿。山东省原来的各厅局长,全部换马,唯独留下李树椿,并委以重任,还兼任鲁西行辕主任。并发布为山东省政府命令他“领导鲁西抗战”,显然是党政军一体的总头目了!因为利用李树椿,在原西北军、韩军里的地位,有号召力,收编西北军系的各部,为山东省政府控制的军队,使山东省政府,或者说沈鸿烈能有一支自己控制的军队,那么,他这个省政府主席的地位,才会稳固。当然,这也是要蒋介石点头的。
但李树椿也不是善茬,也想趁机拖起一支自己的军队,恢复“三路军”时的辉煌,成为独霸一方的诸侯!对这几支保安旅的拉拢、控制,从来没有放松过。利用王金祥,以范筑先将军参谋长的地位,支持他收编原聊城民军的部队,编成了三个保安旅,即第六、第八、第九保安旅,组建了一支炮兵团,他想以此为他的基本部队,对另外几个保安旅逐步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但王金祥也并非阿斗,虽然他原来是王金祥的上司,但王金祥也有自己的算盘,当然不想甘居人下!认李树椿这个老上司,因为这个老上司的身后是山东省政府、国民政府,从他手里可以要军费!
但李树椿手里恰恰没有当时的硬通货,银元,只有一台印钞机,印法币。以民生银行的名义发行。在敌占区,法币又不管用。而枪弹,国民政府不给,他也没有。李树椿作为韩复渠的智囊,他也知道,卧龙山区、泰山有一处秘密大型军火库。但这是在日军的核心占领区内。他派出的郁仁智,第一专署的专员,及所有属于第一专署的军队,被原西区自卫团、即现在的八路军六支队的军队打残,阴差阳错的,残余又被日军剿灭,津浦路西成了八路的“根据地”,他想起用那批装备也不可能了!除非自己手里真的控制了一支上万的部队,待日军把泰西八路军赶走时,他才有机会起用那批装备。
他当然不想把这批装备送给王金祥。他也发现了王金祥有异心,他己得到了情报,王金祥等正秘密与日军匀结,并将队伍向东阿的大桥镇集结。要打八路军。因为王金祥动用的是范县的保八旅,范县离东明县的“山东省政府”并不远,而王金祥部里也有他的眼线,他马上就知道了。他心里明白,就凭王金祥那点实力,全部拖上去,也不是八路军第六支队的对手,而且这样一打,那几个保安旅,就是不被打散,也会公开投向日本人!自己费尽心思整垮了民军,他想拖起一支自己队伍的梦想,看来要破灭,急匆匆带了一支卫队,骑快马赶来。此刻,他正在鄄城县境内。 血凝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