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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战机

　　自从知道了福安保险公司和天昊公司的合作出现信任危机之后，安一诺及时和相关的人员做了沟通，她掐准了时机又分别约见了福安保险公司的经理花勇和汪总经理，双方就新的合作按照预定的目标达成共识。方正公司愿意把福安保险在公司的份额在原基础提百分之二十，同时要求福安保险的送修比在原基础上提高百分二十，然后双方就新的协议愉快地签订了一个季度的合作协议。

　　按常规协议来说，一般都要签订半年或者一年的。之所以只签订一个季度，安一诺有着自己的顾虑。她觉得在这个市场竞争激烈的时代，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虽然眼下福安保险公司和天昊公司有了一时的矛盾，等两家权衡利弊之后，自然会再商讨合作的。所以，在她的再三要求之下才谨慎地先签了一个季度，如果后面发现天昊公司和福安保险公司有了新动作，她还会争取把时间缩短为一个月一签。

　　通过这次合作之后，在送修方面，安一诺似乎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刚送走福安保险公司的汪总经理，安一诺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见那个陌生人再次发来了信息：二季度第一个月已经快要过去了，上次给你的建议怎么样？

　　安一诺记得，自从年后举行的第一次区域会议以来，这个陌生人一直在不间断地给自己发信息，她一直想不明白对方给自己发信息的目的何在。但是，在这一刻，她的好奇心被调动了起来，她决定试探一下对方。

　　安一诺：请问你是谁？

　　陌生人：我是一个愿意帮助你，而且是你认识的一个人。

　　对方秒回信息，难道真是认识的人？

　　安一诺继续追问：你叫什么名字？

　　陌生人：这个应该不太重要，我觉得我们讨论一下二季度的任务如何完成或许更重要。

　　安一诺更加疑惑起来，刚开始对方跟她提及任务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当回事儿，没想到对方却屡次三番提及，想必也是一个懂行的业内人士。

　　安一诺：请您先说说您对二季度的看法。

　　对方似乎有所迟疑，停了几秒钟之后才回了四个字：合力围攻。

　　安一诺看着这四个字思索片刻，一个大胆的想法映入脑海。

　　于是她回复：那就见个面吧，我愿洗耳恭听。

　　半小时过去了，安一诺一直没有等到对方回复自己，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突然爆发的好奇心和唐突的约见行为吓到了对方。

　　她自嘲般笑了笑，放下手机开始查看邮件，这时提示音突然响起，一条消息弹跳了出来：明天晚上六点半见。微信加一下我，我把位置发给你。

　　安一诺正犹豫着，发现有陌生人请求添加自己为好友。

　　只见对方的备注写着：希望合作愉快。

　　想了片刻，安一诺点了接受。

　　通过之后，安一诺迅速查看着对方微信的信息，试图找出些许的蛛丝马迹。

　　对方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小丑图案，小丑的脸从中间一分为二，左半边是黑色，右半边是白色。对方的名字和他的头像极为相符，面具。看完这些，安一诺继续翻看对方的个人资料，却再没有任何其他信息，朋友圈也是空空如也。

　　一声提示音之后，对方发来了位置信息，附加一句：明天见。

　　看了一下见面的位置，安一诺决定明天让简墨陪自己一起过去。

　　安一诺放下手机，暂时不愿再去想这个事情，便随手回复一句：明天见。

　　拿起销售部的报表，安一诺想起她刚刚在和汪总谈事期间，销售总监丁辉似乎过来找过她两次，但每次看到她正忙着又悄悄退了回去。

　　由于近几天一直在处理售后的问题，这会安一诺突然想起，丁辉好像已经有两三天没有找她汇报工作了。她想了想，给丁辉打了个电话。

　　很快，丁辉就有些拘束地出现在门口处。

　　安一诺一边示意丁辉进来一边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的水杯里续了热水。

　　“怎么，找我有事儿？”安一诺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丁辉犹豫了片刻，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神色严肃地看着安一诺，郑重地说：“安总，我是来向您承认错误的。”

　　丁辉突然的举动让安一诺倍感诧异，她怔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先坐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沟通。”

　　丁辉这才摸了摸鼻尖，有些不自在地坐了下来。

　　“针对一季度的任务我这几天做了深刻的反思。”丁辉的双眼盯着面前的桌面，神色郑重而严肃，“我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和信任，一季度的任务没有完成与我的工作态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不仅耽误了销售部，还影响了公司一季度的返利。所以，我今天是专门向您和公司致歉的。”

　　安一诺看着一脸真诚的丁辉，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和当初应聘时的意气风发的状态有很大的区别。

　　“怎么这么沉重？”安一诺喝了一口水，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凝滞的气氛。

　　丁辉低头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眶已微微泛红。

　　“我走了弯路……”丁辉的话没有说完便停了下来，犹豫了片刻，他才接着说，“尤其是三月份，我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和对销售部的管控，所以才会造成百分之十的任务差距。”

　　一般从管理角度来说，一个人做不好工作可以归结于四个方面，分别是保障、标准、技能和意愿。所谓保障是指从公司的管理层面提供给各执行者或部门的一切保障机制，比如激励措施、会议制度、人员配备和硬件设施等；标准是指在执行过程中可参考的标准和依据；技能是指相关人员在执行过程中因能力不足或没有参加相对应的培训和辅导导致的弱项；最后一个意愿是指执行者因为种种原因导致主观上不愿意，不乐意去按要求执行。

　　安一诺对照这四个方面分析着丁辉的问题，觉得保障和技能基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剩下的就是标准和个人意愿问题。

　　如果一个工作半年的管理层连公司的标准和要求都搞不清楚的话，安一诺觉得也没有做管理层的必要了，她试着先排除标准问题：“公司的要求和标准，你都清楚吗？”

　　“清楚。”丁辉没有丝毫犹豫。

　　“那你给我说一下，你觉得导致任务没有完成的原因所在。”

　　丁辉想了想，说：“整个三月份我几乎没有关注销售部的过程指标，也没有对这些指标数据进行及时分析，而是任其发展，所以才会导致结果指标失控，最终造成了任务目标无法达成。”

　　“你觉得哪些过程指标没有关注？”安一诺趁机再次拷问丁辉对于销售部各环节的理解和把控能力。

　　“六个核心过程指标几乎都没有关注，这是我的问题。”

　　“说出来，分别是什么？”安一诺继续追问。

　　“综合建卡率、潜客转化率、试乘试驾率、电话预约到店率、再回展厅率和订单成交率。”

　　“这些过程指标不关注会导致哪些结果性指标失控？”

　　“有效客流的达成率、新增潜客的达成率、订单达成率和销量的达成率。”丁辉脱口而出。

　　丁辉对几个KPI指标的回答，让安一诺再次觉得当初在招聘时对对方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丁辉的原因就是个人的意愿问题。

　　其实，这四个标准中，前两个的保障和标准基本都是属于公司行为，而后两个的技能和意愿才属于个人问题，而技能其实属于死东西，只要肯花精力和时间完全没有问题，最可怕的就是最后的意愿问题。

　　当一个人失去主动工作的热情和动力，就算有再好的工作条件都无济于事。

　　安一诺望着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丁辉，觉得对方失去了往日的工作热情，已经进入一种麻木不仁的工作状态。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安一诺决定不再试探，直接进入主题。

　　丁辉犹豫了一下，从一侧口袋里抽出四张纸摊开后放在安一诺的面前，然后他逐一解释起来：“第一张是针对销售部四个流程、四个结果性指标和十二个过程指标的分析。第二张是针对销售部所有销售顾问做的分析，包含每个人的保有客户量、潜客量、当月任务量、当月成交量和年度成交量。第三张纸是我针对目前公司所有的车型做的分析。最后一张是我针对销售部目前存在的问题按照您之前的要求制定的一份《持续改进行动表》，主要涵盖销售部的四个方面，有客流管理、潜客资源管理、团队管理和销售目标实现管理。”

　　说到这里，丁辉停了下来，他坐直了身体看着安一诺，表情郑重而认真：“来方正公司半年来，我在您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有数据管理，绩效管理，团队管理，最为重要的就是一个公司所具有的精气神和凝聚力，这或许就是公司文化和一个公司的魂魄所在。”

　　安一诺一边听一边观察着丁辉的言语神态，一种不好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丁辉从另一只口袋里又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表情哀伤地说：“我研究过商务政策，也明白一季度没有完成任务会造成公司多少返利的损失。所以，经过再三思考，我决定离职。”

　　丁辉说完，把手上的A4纸摊开后缓缓推到了安一诺的面前。

　　当初招聘丁辉之后，她已经了解丁辉的情况，当时的丁辉刚刚举家搬迁到海市，妻子又在家照顾刚出生的孩子，家里全靠他一人撑着。她觉得，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对方应该不会轻易离开工作岗位，毕竟他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

　　安一诺看着面前有些皱巴的离职申请表，就知道这是对方经历过几番心理挣扎之后才下的决定，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抬头看着双眼已经泛红的丁辉。

　　“能给我说说原因吗？”安一诺轻声问道。

　　丁辉犹豫了一下，一声叹息之后，红着眼睛说：“前一段时间我被别人洗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虽然现在已经醒悟了，我还是觉得辜负了您和公司对我的栽培和期许，您越信任我，我就越觉得愧疚。”

　　“能说说什么错误吗？”安一诺试着追问。

　　丁辉低头不语，脸上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神色。

　　安一诺见状也就不再追问，跳转了话题说：“当初招聘你的时候我是很看好你的，人嘛，总是要经历学习和成长。你说的错误，我可以不再追问，但你要是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愿意用以后的业绩作为弥补的话，我仍然会像之前那样信任你。不过人各有志，你要是决意要走，我也不会强留。”

　　丁辉明显动容了，但是很快，他的脸色又暗淡了下去。

　　“我觉得刘经理也十分优秀……”丁辉的话没有说完便停了下来。

　　这时，安一诺才恍然大悟，当初决定启用刘自豪时，她因为忙碌没有和丁辉商量就直接让刘自豪上了岗，这样的举动，可能让身为销售总监的丁辉有所误会。何况刘自豪来公司之前，所有大客户的工作一直都是由丁辉来协助她完成的，就算刘自豪上任也是要归丁辉管理的，因为他才是销售部的一把手。

　　安一诺觉得这是自己的管理失误，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刘经理和你配合得怎么样？”

　　“挺好的。”丁辉回答。

　　其实，安一诺之所以忽略了和丁辉沟通的环节，一是因为确实比较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安一诺十分了解刘自豪。也正是如此，很多人都知道刘自豪原来是安一诺比较信任的旧下属，作为销售总监，丁辉也免不了会胡思乱想。

　　“我强调一点，你是销售部的掌门人，销售部的一切权利都归你支配，包括销售部所有的人事调动权。关键岗位的调动需要跟我商量，如果情况基本符合，我一般都会赞同你的观点，前提条件是你得做出让大家信服的业绩出来。”

　　丁辉一脸沉思状地看着面前的离职申请表。

　　“我还是那句话。”安一诺重复一遍刚刚说过的话，“有错误不可怕，只要你意识到了，我还是愿意接受你。但是，你如果要去更好的平台发展，我也一定会祝福。如果你真的考虑好了，我现在就可以签字。如果没有考虑好，我可以再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丁辉抬头，眼圈更红了，说：“公司真的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安一诺点了点头，神色如常地说：“我不想过问太多，我只想看你以后的工作态度和销售业绩。”

　　丁辉快速地点了点头，他红着双眼看着安一诺：“果然简助理没有看错。”

　　“什么意思？”安一诺有些不明白丁辉的话意。

　　“我本来没有勇气来找你的，是简助理找我谈了心，我才有勇气来找你。”丁辉轻吁一口气，满脸的放松神色。

　　安一诺这才想起来上次自己和简墨说起丁辉的事情，简墨一副淡定的神色，原来那个家伙早就心里有数了。

　　“那我是现在签字还是你需要再考虑？”安一诺确认般问了一句。

　　丁辉抽回桌上的离职申请表，站直了身体，笑容满面地说：“上季度丢失的销量我会在这个季度中弥补的，请安总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

　　虽然有些好奇，安一诺也不想再追问下去。初见丁辉，她就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初自己刚来海市的模样，对未知的一切充满迷茫但是同样充满豪情万丈。半年来的工作磨合，她知道丁辉专业知识过硬，管理水平也一直在不断提升。或许每个人都有迷茫的时候，如果对方愿意回头，她也愿意以包容的心态给予对方一次重新飞翔的机会。

　　“欢迎再次回归方正公司团队。”安一诺面带微笑地向丁辉伸出一只手。

　　丁辉一怔，伸出手紧紧地握了过去，然后红着眼睛朝着安一诺郑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办公室后丁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长久以来的内心谴责折腾使得他夜不能寐。此刻，他闭上眼睛仰靠在椅背上，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再次打开那张被汗液浸湿的A4纸，“离职报告”四个刺目的字眼映入眼帘，他以为自己就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今天真的解放了自己。

　　一年前，像所有的追梦青年一样，丁辉带着妻儿从一个小城市辗转来到向往已久的海市，由于学的是汽车专业，又有过相关的汽车管理经验，他顺利通过龙腾公司的初试之后，直接得到了总经理李昊阳的亲自接待。

　　李昊阳不但给了他不错的薪酬还许诺事成之后会让他坐上龙腾公司销售总监的职位，唯一的条件便是每个月给李昊阳提供方正公司的关键数据和信息，经过一番心理挣扎之后，急需用钱的丁辉答应了这个条件。在之后的时间里，李昊阳给了他一叠资料让他回家学习，由于他理论知识和管理经验都具备，在李昊阳的亲自指导下，很快他就掌握了V品牌的管理技能。之后在李昊阳的指引下，他顺利通过了方正公司的面试，当上了方正公司的销售总监。

　　但是自从做了方正公司的销售总监后，一方面这件事其实本来就违背他的初心，另一方面在逐渐密切的合作相处中，安一诺不仅给了丁辉很大的信任，他从安一诺身上也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所以丁辉只给李昊阳传送过一次资料后便拒绝了这种合作，但是之后李昊阳还是会不死心地经常找他，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丁辉喘不过气来，这也直接影响到了他的工作心情和状态。

　　后来这一切都因为简墨结束了。

　　丁辉仍记得于娜娜离职那天，他站在公司大厅里，看着于娜娜红着眼圈抱着属于她的私人物品离开。于娜娜的工作一直做得都还不错，看她如今的神情再结合安一诺近期的做法，主动辞职应该只是公司为了照顾于娜娜的脸面而放出来的说辞。如果是被公司辞退……那么，于娜娜又是犯了怎样的错误，才会被公司辞退呢？

　　“有些人只会看见眼前的利益。”

　　丁辉吓了一跳，扭头看见简墨正站在身侧。他没有看过来，望着于娜娜离去的背影接着说道：“贪图那点短暂的利益，不仅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更对不起工作伙伴们的信任。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那就不仅仅只是离职那么简单了。”

　　“丁总监，海市的汽车市场大家都是熟人。一旦这个人没了诚信，那又怎么能够在海市立足呢？”

　　简墨说得不动声色，丁辉听得胆战心惊。

　　也就是从那时起，丁辉就已下定决心，他要结束这一切。最后，他找了李昊阳彻底表明态度，好在这种事情本身就见不得光，李昊阳虽然生气，但并没有追究。

　　丁辉回想起刚刚安一诺和自己谈话时的神情，轻松的语调和神色中却隐藏着洞悉一切的风轻云淡，这种感觉让他既愧疚又敬畏。和安一诺共事这么久，他明显感到安一诺对他从赞赏到疏离的态度，或许这一切其实她了如指掌，但她并没有追根溯源，还给了他一次弥补的机会，今天的谈话或许只是警示，让他好好反思并提醒他，这是他最后一次为自己正身和努力的机会。

　　四月底的海市，和煦微风，草木兴旺。

　　按照约定的时间，安一诺提前了二十五分钟赶到了这家餐厅，一进门，她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这是一个把美景和美食充分结合的地方，有些类似北方的小四合院。院子里栽了几棵海棠树，这个时节正是植物们长得最好的时候，一眼望去郁郁葱葱，十分好看。院子的尽头，则是餐厅的入口。餐厅的整个建筑都是原木打造，每个包厢的窗户都正对着院内，只要一开窗，就能将这院中的美景尽收眼底。

　　微风吹来，满树风动。

　　安一诺从小到大一直很喜欢植物，工作间隙，她最喜欢逛的就是植物园，她一直觉得植物有治愈一切的神奇力量。在植物中她最为钟爱的就是蔷薇科植物，而所有的蔷薇科植物中最为钟爱的是垂丝海棠。海棠无香，花姿又极为素净，这是安一诺最喜欢它的地方。

　　这个时期恰恰是海棠的盛花期，看着满院的海棠树，安一诺不明白这是对方有意的安排还是无意的选择，但她对即将到来的这个陌生人更加好奇了起来。

　　“这花真美！”安一诺走在海棠树下，伸手抚摸着娇嫩的花瓣，满脸喜悦地发着感叹。

　　简墨没有说话，只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立在春风里轻柔地抚摸着花朵，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暮色四合，小院门口处有个身着商务西装的男人从车里走出，径直走进院里。安一诺正专注地欣赏着海棠树，对正向她走过来的男人没有丝毫的察觉。

　　简墨发现男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不过，对方在距离十米左右的地方突然停下了脚步。近距离的观察下，简墨看清楚了男人的衣着相貌，此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一脸的正派，虽不说有多帅，但至少也算气宇轩昂。只见对方站在原地盯着安一诺，又顺手解开西装上的一颗纽扣，似乎想让自己放松下来。

　　而安一诺依然还在欣赏海棠花，并不知道不远处的男人正在欣赏她。

　　简墨不认识这男人，也不好主动上去招呼，他本能地朝着安一诺的身边靠近了些许，警惕地望着不远处的男人。

　　那男人发现了简墨，他朝这看了一眼之后，才继续往这边走来。

　　“人比花娇。”男人站在安一诺的身侧，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安一诺一怔，片刻后她猛然转过头来，满脸的惊讶和惊喜：“贾开济？”

　　贾开济点头微笑，双眼之中泛起些许的温柔，他望着安一诺，言语沉稳又温和：“快十年了，难得你还记得我．”说完，便伸开了双臂。

　　对方的动作让安一诺有一瞬间的意外，但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带着笑意大方地迎了上去。

　　简墨望着神色激动的两个人，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受悄悄在心底蔓延。

　　两人松开之后，安一诺似乎想起简墨来，她走到他的身侧，满脸笑容地向贾开济介绍说：“开济，这是我同事也是我助理——简墨。你挑的这地方太难找了，要不是他带我来，我自己肯定是找不到的。”

　　这介绍词，在简墨听来让他更加觉得不舒服。

　　安一诺转而又指着贾开济向简墨介绍说：“简助理，这是我同学贾开济。”

　　“你是一诺的助理？”

　　贾开济郑重地看着简墨，面带微笑地向他伸出一只手，深邃的目光像是在找寻什么答案。

　　“是的，贾总，我是安总的助理。”简墨伸手握了上去，补充说，“不过，我应该见过你。”

　　安一诺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个人，她不明白简墨为什么要称呼贾开济为贾总，更不明白简墨什么时候见过贾开济。

　　“哦，是吗？”贾开济审视般打量着简墨。

　　“一季度的区域会议在我们方正公司召开的时候，你应该是坐在最后一排吧。”简墨笑着补充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代表的应该是新晋经销商——秋实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

　　安一诺和贾开济同时面露诧异地看向简墨，贾开济更是哈哈大笑起来，说：“一诺，你的助理真厉害。”

　　这时，安一诺的大脑中迅速闪现出那天开会的场景，因为李昊阳坐在后排的原因，为了避免尴尬，她一直坐在前排，并未留意后面有新晋经销商代表。不过，她恍然大悟地想起来，那天方志刚还专门针对新晋经销商解读了一些相关的政策。

　　安一诺没想到，在那天的会场之上，同窗四年的贾开济就坐在自己的身后，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贾开济居然成了海市V品牌的新晋经销商。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安一诺跟着贾开济去往包厢，刚坐下来，服务员就走了过来，什么也没有说直接送来了饮品和红酒。

　　“知道你不喝白酒，就特意安排了一点儿红酒，晚餐点的菜品都比较清淡……。”贾开济的脸上难掩喜悦之情，他看着安一诺笑着说，“一诺，这么多年没见了，想听听我对你的评价吗？”

　　安一诺先是微微一笑，继而点了点头。

　　“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是一个很柔弱的女生。自从毕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直到上次的会议，我才真正是第一次见你。其实，我原来是去龙腾公司找过你的，后来……反正其中缘由，你应该懂的。”说到这里，贾开济一脸的哀伤，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简墨似乎听出些许别样的味道来，但是，他也不敢确定贾开济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佯装听不懂地配合服务员给大家布菜。

　　安一诺把玩着手里的红酒杯低头沉默，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之中。

　　“你走之后，我去找了李昊阳。”还是贾开济先开了口，他拿起杯中的红酒和安一诺轻轻碰了一下，继续说，“他告诉我是你不安分守己，一心只想往上爬，不甘心做幕后工作。”

　　要不是贾开济旧事重提，安一诺似乎已经忘记那段煎熬的岁月了。杯中的酒液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璀璨。她轻轻晃了一下，一层涟漪激起之后，又缓缓归于平静。

　　“我的问题？也许是吧。”安一诺自嘲般笑了笑，“不过，我觉得这个社会特别矛盾，大众一边要求女性独立自主一边又要求女性要安于本分，至少我是接受不了的。李昊阳也是其中一员，他忽略了女人也有追求事业的权利。不过，现在对我来说，这些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我每天的工作很忙，早已经把这些陈年旧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孰是孰非已经不再重要了。”

　　等安一诺说完，简墨主动拿起手里的茶杯向贾开济致意：“贾总，我今天是安总的司机，只能以茶代酒，先敬您一杯！”

　　贾开济朝着简墨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这才看着简墨说：“能够给安总做助理肯定也一定不是一般人。不过……”他稍作停顿，别有深意地补充说：“做助理的话，对你怕是太屈才了吧。”

　　听到这番话，简墨有些意外，他不明白贾开济想表达什么，是羡慕自己可以待在安一诺的身边，还是……有别的发现。

　　“想必贾总也知道方正公司的前身吧，在安总没有来方正之前，方正公司已经基本频临倒闭，正是因为她的到来，公司才从亏损慢慢走向正常的盈利，这一切都来自于安总的辛苦付出和努力。”简墨笑着说，“我不过就是帮助安总打点一下公司的繁杂事务，顺便也向安总学习业务和管理的知识，哪有贾总说的什么屈才，是您高看我了。”

　　“贾总，简助理也不是外人。他对我的帮助很大，所以，他不影响我们之间正常聊天。”或许觉得两个人说话有点不太和谐，安一诺适时地说了一句。

　　“贾总？”贾开济笑着反问安一诺，“你居然喊我贾总？哈哈……一诺啊，一直以来你对我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现在看来依然如此啊。”

　　“开济，你就不要闹了。”安一诺微微一笑，随即认真地问，“说正经的，你不是在北京吗？什么时候来海市的，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你又怎么想到做V品牌的？”

　　贾开济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端起红酒再次和安一诺碰了一下，等两人都放下酒杯后，他才在一声叹息之后说：“你这一连串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我觉得随便一个问题，我都能给你说上半天。”

　　安一诺看着贾开济，打趣地说：“上学那会儿，我记得你的总结归纳能力一直挺好的啊。”

　　贾开济摇摇头，再次叹息：“你啊你，还是像之前一样，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我不过就是想多约见你几次而已，你又何必伤我的心，还揭我的短呢！”

　　这下轮到安一诺笑了，一旁的简墨略显尴尬地吃着东西，听到安一诺发笑，他也只好应酬性地微微一笑以示礼貌。

　　“其实，我在北京只待了一年就回来了。”贾开济收起脸上的笑容，神色认真又严肃地说，“你知道的，我不想认输，就偷偷进了一家汽贸公司，从一线的销售顾问做起，做了四年的销售，把里面的门道全部弄了个明白之后才跳槽到了B汽车品牌。后来经过几年的系统学习和管理实践，去年开始才加入V品牌，后面的你就知道了。安总，我的总结归纳能力怎么样？”

　　“还是那么厉害。”安一诺笑了起来。

　　虽然贾开济没有说的太过明显，安一诺基本也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潜台词是什么。

　　上学那会儿，贾开济、夏葵、李昊阳和安一诺是最好的四个朋友。大家原以为贾开济能够和夏葵擦出一点火花，结果贾开济却追求了安一诺，惨遭拒绝后，没想到李昊阳竟然后来者居上给追到了。这一直让贾开济耿耿于怀，他和其他三人的关系随之也就淡了起来。毕业前，他鼓起勇气再次向安一诺表白，没想到却再次遭到拒绝。

　　屡次的打击让贾开济很痛苦，大学一毕业他就去了北京，从此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

　　没想到，今天却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

　　“你结婚了吗？”安一诺抿了一口红酒，轻声问道。

　　“我还在等一个人，我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摇过。”贾开济回答很认真，说完，他神秘一笑，小声问，“请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简墨再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他只好不停地喝水吃菜，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或许是感觉到了简墨的尴尬，安一诺试图缓解气氛，笑着打趣说：“恋爱太麻烦了，再说了，我这个人热爱工作超过爱自己，哪里还有工夫谈恋爱啊？”

　　贾开济低头苦笑一下，这样的台词在他听来无疑是再一次的拒绝。

　　“其实，去年的车展上我就见过你，当时你刚从龙腾公司离开没多久，有一个客户在车展上闹事儿，而你被迫走上台向众人解释，当时我就站在台下……”

　　安一诺知道贾开济说的就是“小胡子”在车展闹事的那出戏。

　　“那是你离开龙腾之后我第一次找李昊阳，我找他要你的联系方式，他拒绝了。我记得他当时说用不了多久你还会回到龙腾公司，为此我们还打了赌。结果，我赢了！”贾开济笑着说，“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赢了他，当时很开心，一个人跑到酒吧里喝了个痛快。”

　　安一诺时不时喝着红酒，一直没有说话。

　　“正是因为那次，更加坚定了我要拿到V品牌的决心。”

　　“你不是职业经理人？”安一诺反问一句。

　　“我是。”贾开济笑着说，“我是董事长兼职业经理人，二者兼顾在V品牌总部是有点说不过去，上面要求法人和职业经理人最好是两个人。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不过，我似乎又晚了一步……”

　　听到这里，简墨似乎听出了原委。

　　贾开济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安一诺，当他发现安一诺和李昊阳出现矛盾，要离开龙腾公司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着手拿下V品牌了，当他拿下V品牌之后想让安一诺来自己的公司时，又发现安一诺已经去了方正公司就职。

　　“秋实公司成立之后，我准备把组织框架和业务捋顺之后再去找你，等我忙完这些的时候，发现你已经去了方正公司。一月份的时候，秋实公司正式划入了方志刚的管辖范围，所以才有了一季度会议时的见面机会。”贾开济苦笑一声，没有再说下去，他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又给自己和安一诺倒了一些。

　　“看见你这么成功，我真替你开心，祝贺你！”安一诺朝着贾开济举杯祝贺。

　　贾开济举着酒杯看着安一诺喝下一半的杯中酒，然后试探性地说：“安总，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到秋实公司任职，不知安总是否愿意给个面子？”

　　安一诺笑着说：“开济，别闹了。”

　　贾开济当然明白安一诺的意思，他转头看了简墨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人呐，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

　　两人再次放下酒杯，安一诺的双颊已经开始泛红，简墨有些担忧地看了安一诺一眼，没有说话。

　　“我想听听你对未来汽车市场的判断。”安一诺虽然已经有了些醉意，但是，头脑还算清醒，她适时地把话题引到了工作上。

　　放下酒杯，贾开济敛起刚刚失落的情绪，表情郑重地说：“传统的燃油时代终将成为过去，目前，整个市场正面临着新一轮的大爆发，不久的将来便是智能互联网汽车、混动汽车、纯电动汽车的天下。目前已经有了些许的苗头，各种合资品牌、自主品牌纷沓而来，经过市场洗涤后，能够保留下来的便是符合社会需求的车型。”

　　简墨和安一诺同时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现在海市各政府单位都在推荐新能源汽车，面对这个竞争激烈的局面，单打独斗注定失败。对于独立运营的公司来说，在没有集团公司依靠的前提下，如果能够抱团取暖，联合出击的话，我觉得对彼此来说都是件好事。”

　　安一诺有些微醺地笑着说：“我十分认可你的说法，我们可以先探讨一下，要是可行的话，我找机会跟我们董事长说明一下。”

　　贾开济笑了笑，他的目光掠过安一诺，最终别有深意地停留在简墨的脸上。

　　“简助理，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前进吧！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