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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物换星移几度秋 第三十一章 听彻梅花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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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若微被人抬回长乐宫的时候,已然是奄奄一息行之将尽。

  湘汀与司音、司棋等人围在一旁除了哭泣与祈求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若微这一次是铁了心,她恨死了这个阴冷而残忍的后宫。不是她不知抗争,有多少次她都忍不住要出手去结果那对一直想置她于死地的胡氏姐妹。只是每每事到临头,她又放弃了。因为不屑,她终究是不屑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方法去对付她们。她常在想,瞻基对她的爱在这宫里是多么的弥足珍贵。他为什么会爱她而不是其她什么人?他爱的是什么?是那个从小陪伴他身边纯善如水的若微妹妹。可若是自己跟胡善祥一样以阴谋和构陷,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他会怎么想?而自己又怎么对得起瞻基那份珍贵的爱。

  然而这一次,就是因为她的这份骄傲、这份清高和不屑,最终断送了紫烟。这个从小就陪在自己身边的紫烟又是何其的无辜!

  如今,能为紫烟做些什么呢?

  若微想到了死,终结自己的生命,离开这个令人厌倦的地方。是的,她就是想以死明志,以死相逼,以死抗争。于是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想静静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帐幔之外,有人走近,又有人离开,除了叹息之声再无其他。也不知过了多久,话语才重新响起。

  “若微。你还记得我吗?我没有姓氏,只有个小名叫赘儿,因为我活着就是别人的累赘!”挽起帐子,一身嫩粉色宫装悄悄坐在若微床榻边的人正是晴儿。晴儿一边拂去若微挡在脸上零乱的发丝,一边小声跟她说话儿。

  榻上的若微双眼紧闭面如白纸,依旧一动不动。

  晴儿悄悄掀起锦被握起她冰冷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暖着:“还记得吗?在邹平的时候,有个小乞丐向你乞讨,你丝毫没有嫌弃她肮脏,还带她进了最好的饭馆。可她,却在酒足饭饱之后偷走你和兄长的钱袋。你本可以报官抓她,可你没有,因为你是善良的。其实以你的聪慧,其实一早便看出她的用意,却没有揭穿,反倒是一种成全。”

  若微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晴儿依旧抚着她的手用自己的脸捂着:“后来那个小乞丐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带走了。从此流落四海,做了很多违心的事情。有一年冬天,她在北京城郊外的河面上破冰取鱼,只为了卖鱼活命,却受到护军的污辱,那天映在冬日暖阳中一个如天神般的男子拯救了她。她惊异地发现,与那男子牵手而立的,正是当年在邹平有过一面之缘的你。”

  若微的手渐渐有了一丝温暖。

  晴儿继续说道:“小乞丐兴奋异常,这世上真正对她好的,没有轻视过她的两个人竟然是一对佳偶,于是她想方设法逃出来想去找你们,可是却再一次被人骗了。骗她的人竟然是汉王。她被带回了乐安,那个下午,被逼着服下春药,然后折磨了许久。那时,她也想死,她的心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可是后来她想明白了,她的委屈与苦难不是她所爱的人加诸在她身上的,那么其他人待她不好,打她、骂她、折磨她,又有什么要紧?他们,本不是她在意的人。”

  若微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一滴泪水悄悄地从她的眼角漾出,泪落无痕。

  “生活中经历了那么多若难,可是她还活着。”晴儿始终在笑,只是声音里微微发颤。

  若微缓缓的睁开眼睛,“你在意的人,是皇上?”

  “是皇上,但不只是皇上!”晴儿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

  “什么意思?”若微的眉心紧紧蹙在一起,此时的她已经没有气力去揣测和分析了。

  晴儿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展开若微拧在一起的眉:“我第一个在意的人,是你。”

  “你!”若微仿佛有些明白了。

  “我现在叫晴儿,雨过天晴的意思。是皇上给我取的,我喜欢这个名字!”她笑了,如夏花般娇艳灿烂,“你会好起来的,孩子没了还会再有,因为爱你的人还爱着你。丫头的伤也会渐渐好起来的。还有很多心愿等着你去实现,现在这样死了不是太可惜了吗?如果我是你,我就要想想安插在我宫里的眼线是谁?还有那个春药,是谁放在我宫里陷害我的?死,是无能之人懦弱的逃避,永远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常德公主都知道放声大哭引人注意,往宫外放风筝传递消息来找人救助你。而你呢?真的要弃她不顾吗?难道你想让她的嫡母胡皇后来替你管教她、照顾她吗?”

  若微无语了。

  “我只记得一句话,再难也要活着,因为只要活着一切好事都有可能碰到。活的时间越长,遇到好事的机会就越多。正如我一般,曾经的苦难才换回我今日的安乐,若是当初想不开死了,那才是真惨!”

  若微依旧没有答话,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静静注视着面前这个对自己说教的“晴儿”,眼神儿越来越澄亮起来。

  紫禁城正门形如雁翅,气势巍峨,如今五门大开,钟鼓齐鸣,文武百官王候将相皆在此处候驾,恭迎大明天子朱瞻基得胜回朝。

  朱瞻基登上城楼,向百官及民众宣告东征大捷。一时之间鼓乐大作,如潮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响彻云霄。

  朱瞻基出人意料的没有等到第二天的早朝,而是在进城之后第一时间站在城楼之上直接颁布了对东征将士的嘉奖诏书。跟随圣驾东征的大臣们一一论功行赏都得到了重重的赏赐。其中最令人瞠目的莫过于太监王谨,他竟然得到了皇上亲赐的金安、玉带,而范弘和金英也各有赏赐。

  于是,这一天的紫禁城上上下下均沉浸在一派喜气洋洋之中。

  赏赐过后,朱瞻基特命百官各自回府休整,自己则带着锦衣卫和禁军由午门入内,经过开阔的太和门广场,经金水桥步入前朝的正门—太和门,发现张太后与皇后及诸妃正在太和门内列队相迎。

  朱瞻基立即下了御辇,与皇太后见了礼,扶着太后与后妃一起入了仁寿宫。

  仁寿宫正殿,皇太后端坐在上首,朱瞻基一掀龙袍跪在当场:“儿臣出征之前未向母后禀告,也未当面辞行,特请母后恕罪!”

  张太后微微一笑:“皇上怎可行此大礼?快快起来!皇上一心为国、为民、为了江山社稷,军国大事皇上自然是一言九鼎,用不着跟母后禀告,母后只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和安危。如今好了,皇上亲征立即旗开得胜平安归朝,真乃天佑大明、祖宗保佑呀!”

  朱瞻基站起身坐在张太后身边铺着金心大红闪缎坐褥的御椅上,目光在殿内候立的后妃当中扫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若微的身影,不禁有些纳闷。

  张太后凤目微闪早已心如明镜,遂开口对后妃们说道:“皇上东征归来定是乏了,你们都各自回宫吧,晚上母后在这仁寿宫里摆宴为皇上接风。都早些过来!”

  “是!”皇后及诸妃皆各自退下。

  张太后见众人皆已退下才开口问道:“母后原来不该问,只是事关皇家体面还是想问一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汉王?”

  朱瞻基答道:“城破之时,叔王从密道逃走想南下渡江,然而在渡口被追军赶上,所以生擒。朕想在西华门外建一处宅子,让叔王在此终老。”

  张太后连连点头,手捻佛珠道:“阿弥陀佛,皇儿真是仁德之君,如此最好。”

  “只是那些蛊惑叔王谋反的军士和藏匿于北京、天津、山西、山东等地的奸臣,朕绝不轻扰。朕已命刑部和锦衣卫彻查,一定要将这些贼人一网打尽!”朱瞻基言辞肯定,然而目光中却透着一丝游移。

  张太后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明白索性把话说开了:“皇上稍安,贵妃微恙。原本想等皇上休息休息解了乏以后再跟你说。可是看皇上紧张的神色,母后就直接说了!”

  “母后?”朱瞻基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神情立即焦急起来:“贵妃……”

  张太后从几案上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锦盒递给朱瞻基:“皇上看看,这个可是你们在闺房之中常用之物?”

  朱瞻基听了越发糊涂,打开一看只见是粒红丸,不由愣了:“这是何物?”

  “皇上真不知道?”张太后紧盯着天子的龙目。

  “朕真的不知!”朱瞻基把盒子盖上又放在几案上,“请母后为儿臣解惑!”

  “那这个呢!”张太后又递给朱瞻基一本小册子。

  朱瞻基目光一扫:“《女训》?”

  “武则天的《女训》!”张太后面色微黯,“长乐宫里你的宠妃身边藏着这个,难道她是要做武则天?”

  “母后!”朱瞻基愣了愣,随即笑了。“她看书就是杂,什么诗词典集、奇闻演义都拿来看,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张太后叹了口气:“皇上如此偏袒她,母后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那红丸又做何解释?青楼里下三滥的玩意儿也堂而皇之的拿到宫中给天子来用?皇上就是要用,也要用太医院精心配治的上好的东西。这民间青楼里的‘回春丹’凶猛似虎搞不好就是精尽人亡,想当初郭妃就是把这个呈给你父皇……”

  张太后说到此时眼中含泪以帕掩面,语滞而歇了。

  朱瞻基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母后,此物从何处来?儿臣与若微在闺房之中从来都是自然随性,从不用这些助情的东西。况且若微自己就懂医,若是真的对儿臣身体有害,她是断断不会用的。”

  “是从她宫里搜出来的。她不承认找了个丫头顶罪,如今那丫头咬舌自尽了,也再无从对质!”张太后叹了口气,“母后刚知道的时候气极了,罚她幽居自省,没想到……”

  “母后!”朱瞻基龙颜大变,额上立即渗出了一层汗珠儿,“若微,她怎么了?”

  “还好!”张太后顿了顿,“只是孩子没能保住!”

  “孩子?”朱瞻基立即从椅上弹了起来,面色惨白如纸,更是心焦如焚,“请母后恕儿臣失仪之罪,儿臣要过去看看她!”话音未落,朱瞻基就匆匆向外走去。

  “皇儿!”张太后在他身后轻唤道,朱瞻基再回首时只见母后面上热泪纵横,她颤颤微微地说道,“只怪她自己刻意弄玄,有了龙种为何不报?若是母后早知道,绝不会是今日的结果,皇上要怪,母后也无话可说,只好搬回南京旧宫,永不北归,再也不管你们小夫妻是是非非!”

  张太后一向严谨肃穆,何尝有过如此失声痛哭的时候,朱瞻基怔愣住了,虽然牵挂若微心急如焚,却也不能在此时断然拂袖而去。

  “母后!”朱瞻基无奈之下只得重新回到座前再次跪拜,“母后,是儿臣莽撞了,一听到若微出了事心急如焚。儿臣没有责怪母后的意思,儿臣也知道母后处事一向谨肃,只是觉得这件事听来有些蹊跷,想先去看看她,母后千万不要多心,经过此次与汉王乐安一战,儿臣才更感觉到亲情的珍贵,家国和睦的不易。请母后宽心!”

  “瞻基,难为你如此通达!”张太后将朱瞻基扶了起来,忍不住又是珠泪涟涟。

  朱瞻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入长乐宫,只见宫内陈设依旧,只是如今整座宫苑静静的没有半点儿声响,在宫门口和廊子里遇到长乐宫的宫女和太监,他们如同惊弓之鸟立即丢下手里的活儿扑通一声伏在地上,连个大气儿也不敢喘。

  看到他们诚惶诚恐的神情,朱瞻基心情越发的沉重,步入正殿却发现空无一人。

  “来人!”他轻唤着。

  “皇上!”老成持重的湘汀悄悄上前。

  “贵妃呢?”他问。

  “贵妃搬到后院西所移清阁去了。”湘汀低垂着头回道。经历了那场风波之后,不仅是贵妃就是这屋里所有服侍的人,都觉得这殿里透着阴冷与血腥,夜晚来临,更显凄楚。放弃华美的正殿而不用,反而搬到后面的配所,这算得上是逃避吗?

  “哦?”朱瞻基若有所思,出了正殿走在长乐宫宽敞的庭苑里,顺着长廊行至后殿,穿过花苑从西山墙上的随墙小门进入西跨院,这里是一处面阔五间黄琉璃瓦庑殿顶的小型建筑,左右各有东西两排配殿,此院是长乐宫最为僻静之所,殿阁小巧紧凑,庭院幽深寂静,夏日里古柏绿藤遮天蔽日,设在廊下的秋千架与随意而摆的藤椅香几,让人置身其间恍如又至江南民居一般。

  司音、司棋站立在门口,见朱瞻基来了立即下拜,朱瞻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要做声,自己悄悄步入室内。

  正堂没人,东次间也没人,刚进入西次间的门口就看到一个背影儿,海天霞色的白衫轻薄如冰绡,白色中还略略带些粉紫,朦胧如梦的一身白衣素袍中裹着俏如一枝梨花的玉体,这情景撩人至极。

  此时的她背对着自己正端坐在室内,朱瞻基缓缓向里走去,只见她面前放着一座绣屏,而她正凝神静气走针引线。

  若微是十全才女,琴棋书画歌舞俱全,可是唯独最怕女红绣活儿,何时见她拿过针线?然而此时她全神贯注只专注于面前的绣屏,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面前这一幅绣品。

  再看那图案居然是颇有些俗套的“百子图”。

  朱瞻基不禁更是纳闷,他弯下身子从身后将若微搂在怀里,口中轻吟:“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今儿倒是奇了,朕的若微这舞琴弄曲的纤纤玉手怎么拿起绣花针来了?”

  若微手上微微一滞,随即把头轻倚在他胸口处幽幽说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司马光的这首《西江月》倒真是应景儿!”

  朱瞻基心中一阵悸动,他搂紧了怀中的佳人:“你的事,朕都知道了。让你受委屈了,朕知道,定是有人在母后面前搬弄事非刻意陷害,朕一定为你主持公道,还你清白!”

  “不必了!”若微态度如常,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儿不悦与哀伤,她只是有些气力不支,呢喃低语道,“皇上刚刚回朝,有多少大事等着皇上明断,这等小事就不必操心了。”

  朱瞻基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怎么朕才走了这些日子,你的身子就瘦成这样,这衣裳像是挂在身上一般,这腰肢更是瘦得不堪一握,若微……”他低头贴近她的脸,忽然发现她玉面滚烫,立即大惊失色:“你?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还坐在这里绣这个?”

  “皇上,这是臣妾送给紫烟新婚的贺礼,请皇上成全。”若微说完便直起腰身低下头继续伏在绣屏上引线,满头云雾衬着那如玉的白颈,几缕青丝随意飘散在耳边,那样子煞是动人只是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

  “皇上,娘娘已经在此绣了三天三夜了!”司音带着哭腔冲入内室,伏在地上哽咽道,“求皇上劝劝娘娘,娘娘不能再这样糟蹋自己了……”

  “什么?”朱瞻基面色微变,抓起若微的手翻开一看,十指尖尖,上面布满针孔和血色,而面色惨白,朱唇干裂,形容憔悴如同枯荷。

  “若微!你这是何苦!”夺下她手中的绣花针,朱瞻基立即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走到寝室放在八宝玲珑屏台床上,又拉来锦被给她盖好:“来人!”

  “皇上!”司棋、湘汀等人立即入内,与司音一道跪在房中。

  “娘娘的身体到底如何?宣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朱瞻基满面忧虑道。

  “娘娘!”司音与司棋相视之下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把目光投向了湘汀,湘汀立即伏在地上回道:“皇上,是奴婢们大意了,没有侍候好贵妃娘娘。娘娘原本有了身孕,只是因为当时皇上要亲征,娘娘心思重,怕皇上放心不下所以才瞒着,原想等皇上凯旋之后再报喜讯。可是没想到突然就出了那样的祸事……”湘汀紧紧抿着嘴唇,斟酌着话语。

  司音与司棋已然低声轻泣起来。

  朱瞻基的目光紧紧盯着床上的若微,过了半晌声音才悠远地传了出来:“太医怎么说?”

  湘汀仿佛明白了,立即点了点头:“皇上放心,太医说娘娘只是伤心过甚,好好调养应无大碍,只是日后若是再得了龙胎,一定要好好保养,否则……”

  “朕知道,朕也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了!”朱瞻基紧握着若微的手,只觉得这手仿佛并没有随着她长大,似乎就像她八岁入宫时一样,依旧是小小的,冰冰的。

  “紫烟,现在如何了?”朱瞻基扫到不远处的绣屏突然问道。

  “紫烟姑娘也活过来了,只是身子弱得很,而且……以后也不能开口讲话了,所以贵妃娘娘将紫烟送到宫外的娘家,让董夫人好好照料。娘娘说紫烟如今遭此变故,这宫里不能留也不好嫁人了,所以想把她许给继宗少爷,孙家书香世家,定然会善待她的……”湘汀说着说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终于哽咽难言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去把范弘和阮浪给朕叫来!”

  “是!”

  不多时,御用监太监范弘与阮浪双双入内。

  “范弘,代朕拟旨!”朱瞻基紧握着若微的手,眉头微拧,缓缓说道:“鸿胪寺序班孙忠为官多年,一向勤勉尽心、恪己奉公,今升为中军都督佥事。孙忠之妻董夫人为人慎肃恭谨贤名远播,册封为嘉义夫人,并赐玉牌以后可随时从西宫门入宫探视贵妃。”

  “是!奴才记下了!”经过东征伴驾,朱瞻基对举止文雅、应对得体的范弘很是喜欢,又知道他喜欢读书,熟悉经史典籍,长于文墨,所以特意升他为司礼监,让他负责草拟奏章,传宣谕旨。

  “另外去传旨的时候再带上一句话,就说长乐宫宫女紫烟忠心护主,又与皇贵妃自幼情同姐妹,自今日起领县主俸禄,朕特命太医院每日前去问诊,待她伤好之后,将她赐给孙府长孙孙继宗为妾,到时候朕与贵妃自当另有重赏!”朱瞻基斟酌再三只能如此决定,孙家此时接收了紫烟,不仅是为若微去了一块心病,也让朱瞻基心存感激。只是如此一来孙家自会招惹母后不快,所以他才特意颁了恩旨,不仅是为了提高若微娘家的地位,更是为了让宫内外都知道,皇上虽然不会为了贵妃与母后相争,但皇上也绝不会让贵妃白白受了委屈。

  “是!”范弘频频点头:“奴才都记下了!”

  朱瞻基又对阮浪说道:“如今金英与范弘、王谨都跟在朕的身边,也算出头了。你们四人一同入宫,既是同乡又是同族,自然是想着有福同享。金英也多次在朕面前为你说过话,今日朕就命你为这长乐宫管事,同时把这长乐宫里的安危荣宠也交到你手上,你可敢当?”

  阮浪郑重答道:“奴才也不知能不能当得起,只是奴才明白,从今日起这长乐宫里的一草一木都与奴才的命共存。”

  朱瞻基点了点头:“去吧,下去吧。”

  “是!”

  当所有的人都退下的时候,朱瞻基半倚在床头,将若微的身子揽在怀中,用自己的下颌轻轻蹭的她的脸低语着:“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只是你要答应朕,一定要好好的,活得长长久久的。”

  “有多长?”她的声音柔柔的,仿佛从遥远的天际边传来飘渺得听不真切。

  “比朕长就好!”他说。

  “瞻基”!她探起头眉心紧蹙一双眼睛紧紧凝视着他。

  他笑了:“是心里话,你一定要活的比朕长才好,否则这心被凌迟的滋味,朕是熬不住的!”

  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美目中流淌下来,她想忍可是怎么也忍不住,他伸手为她轻轻拭去泪水,伏在她耳边低语着:“从来就不想看你哭,可是却总让你哭,朕真是没用!”

  “瞻基!”她止了泪,在一片晶莹的泪水中漾着清如莲花的笑容,“我想要个儿子。”

  “好”!他把她紧紧搂在怀中,用手轻抚着她的秀发,“朕说过,朕的嫡长子一定是若微帮朕生的。如今朕再加上一句,朕的皇太子一定若微生的。否则朕宁肯绝嗣。”

  “瞻基!”她又哭了,不知是委屈还是欣慰,有的时候有情比无情更让人害怕,因为你会惶恐总有一天将难以承情。 六朝纪事(大明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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