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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蛮东北部,温边寨麻亚村。
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大地还在一片曙光之中,一个早起的村民拎着水桶来到村外的温美河边汲水时,突然发现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正杀气腾腾地向村子开了过来。
这个村民吓得丢下水桶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声狂呼,被惊动的村民们打开门窗,惊恐地看着无数帝国军官兵从东西两面涌来,转眼间便将整个村子围得水泄不通。
绯军第二十一师统制林玉龙在村口下了车,径自走到村子里的宗庙前,大声下令:“把人都集中到这里来!”
十分钟以后,麻亚村全村三百余口都被押到了宗庙前的土坪上。
几个帝国军士兵将一个汉子押到了林玉龙的面前:“长官,他就是这里的村长!”
林玉龙看了这个汉子一眼:“你真的是村长?”
这个汉子对他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林玉龙笑了笑,也不再跟他多言,转头对着土坪上的南蛮百姓们大声道:“麻亚村的百姓们,你们听好了!昨天晚上,有叛匪谋杀了我们神圣帝国的一名士兵,地点就在你们麻亚村附近。按照我们南林镇抚使司颁布的连坐法令,叛匪每杀死一个帝国士兵,我们就要杀一百个附近的人来抵命!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能说出叛匪的下落,我可以不为难你们;否则的话,我就要执行连坐法令了!”
通事官将他的话大声翻译成了南蛮语,村民们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说话。
林玉龙又问那个村长道:“你说吧,叛匪在哪里?”
这个汉子闷声道:“不知道!”
林玉龙冷笑一声,作了个手势道:“搜!”
帝国军官兵立即四散开去,开始砸门破窗,翻箱捣柜,连猪羊圈也都拆开了查看,一时间全村里到处鸡飞狗跳。那些南蛮百姓见状,纷纷鼓噪起来,林玉龙拿过身边卫兵手中的自动火枪对着天空打了一梭子,这才让骚动的人群又安静下来。
不多时,帝国军官兵在宗庙里搜到了一个隐藏的地窖,打开一看,里面竟有十几支长短火枪,还有一大批枪弹和炸药。官兵们便将这些武器都搬了出来,堆在宗庙的大门前。
那村长见他们搜出了这些武器,脸色也不由得变了。
林玉龙又看了这个村长一眼,道:“说吧,这些武器是从哪里来的?”
村长见事已至此,索性昂起头道:“这是我们村子里祖传下来打猎用的!”
“打猎?”林玉龙取过一支长管火枪来看了看,冷笑着道:“这些好像都是西戎国产的军用自动火枪,你们这里有什么猎物,要用这些军用武器来打?”
那村长也不退让,亢声道:“村子里来了虎狼,我们就用这些枪来打它们!”
“哈哈……”林玉龙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是真的有虎狼来了,靠这些东西能打得过它们吗?”
村长道:“打不过也要打!只要这些虎狼不离开,我们就绝不会放下武器!”
林玉龙盯着这村长看了一会儿,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叛匪在哪里?”
村长也直视着林玉龙道:“不用问了!我就是义军!这些武器就是用来杀你们这些妖魔国来的虎狼的!你要杀就杀我一个好了,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林玉龙冷笑道:“杀你一个?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按照连坐法令,我们最少要杀一百个。不过你既然是村长,让你第一个死倒是应该的。”
说罢抬手一枪,竟将这个村长当场击毙。
土坪中的南蛮百姓都被惊呆了,妇女们发出了一阵尖叫。
林玉龙随即下令:“身高五尺以上的男人,都给我杀掉!”
现场立刻响起了震耳的枪声和尖厉的哭叫声,转眼之间,麻亚村里的上百名精壮男子便全部被打死,只留下一片哭天抢地的老弱妇孺。
林玉龙沉着脸大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你们胆敢对抗神圣帝国的大军,这就是你们应得的教训!你们记住,连坐法令铁面无情,今后如果你们再敢不识时务,去跟什么叛匪串通勾结,我一定让你们全村鸡犬不留!”
说完将手一挥,帝国军的官兵们将搜到的武器搬上军车,在一片凄惨的哭号声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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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军军部旁的一座小院里,陈绯正在用一根木棒代替“神龙”练习枪法。曹重阳则抱着双臂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南蛮的全面战事结束后,绯军主要负责的是南蛮东北部的占领。由于这一带相对来说是南蛮境内比较安定的区域,一应日常军务又都有郑栎帮忙打理,所以陈绯便清闲了下来。不过清闲下来的陈绯倒也并没有无所事事,她每天除了在饭后和睡前读一读兵书外,其它的空闲时间几乎都在曹重阳的指导下勤练武艺。
陈绯将这两日来曹重阳所教的招式都演练了一回,放下木棒,拿起毛巾来擦了擦汗,问站在一旁的曹重阳:“重阳,怎么样?我练得还可以吧?”
曹重阳却是苦笑着道:“长官,我看你舞枪,怎么总觉得不像是在跟人格斗,倒像是在跳舞一样呢?”
陈绯眉头一皱,十分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啊?”
曹重阳也不多说,上前取过木棒,就在陈绯面前舞了起来。招式还是那些招式,只是每一个动作都沉稳有力,虎虎生风,隐有雷霆万钧之感,比之陈绯确实是天壤之别。
等他演示完毕,陈绯苦笑道:“像你这样的力度和速度,我目前确实还达不到……”
曹重阳却皱着眉道:“长官,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其实只要多加训练,力度和速度是可以不断提高的,我觉得你最大的问题倒不是这个!”
陈绯有些诧异地问:“哦?那你觉得我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曹重阳想了想,道:“怎么说呢?长官,我觉得你最大的问题是太爱美了,很多时候你为了追求招式的漂亮,宁可牺牲它的实用性,所以有的动作做得不到位,有时候又太过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不要小看这一点,这可是个大问题!要知道如果与真正的高手对决,毫厘之差就会决定胜负,你这样很容易被人抓住破绽的。”
陈绯默然,曹重阳这番话可谓是戳中她的死穴了。
越是美丽的女人,越会爱惜自己的美丽,陈绯就是一个爱美如命的女人。曹重阳说的一点没错,很多时候她确实是为了姿势漂亮而牺牲了招式的实用性,而且她完全是出于本能地这样做,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自己。陈绯甚至想,如果要让她来选择的话,她真是宁可优雅地被人杀死,也不愿做一个形象猥琐的绝世高手。
再说她练习武艺本来就不是为了跟人拼命,而是想追求那种“一舞银枪动四方”的感觉而已,所以她只要能将招式耍得漂亮就够了,实不实用又有何妨呢?
陈绯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道:“嗯,你说得很对,我会注意的。”
曹重阳道:“那就好。”
陈绯道:“休息一下吧。”
两人走到墙边的靠椅上坐下,陈绯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重阳,牛森这个人,你了解吗?”
曹重阳笑道:“当然了解,他可是两届全军演武大会的霸主呵!”
陈绯问:“他的武功真的很高吗?”
曹重阳点了点头道:“嗯,若论综合实力,牛森差不多应该可以算是天下第一吧。”
陈绯看着他问:“那你呢?你算是天下第几啊?”
曹重阳笑了笑,道:“这个不好说。”
陈绯问:“你没有参加过演武大会吗?”
圣朝的全军演武大会每三年举行一次,都是先在各省驻军内进行初赛筛选,再在中都进行决赛,而每次决出的优胜者,都将成为圣朝军队中的明星。圣军中的高级军官,许多都曾经在演武大会中夺得过名次,故这个演武大会俨然是圣军中的英雄榜。除了牛森以外,莫俊、林玉龙等人也都曾经在演武大会中榜上有名。
曹重阳却淡淡道:“没有。”
陈绯奇怪地问:“为什么?我看你的武功也很高啊?”
曹重阳道:“首先演武大会要军官才有资格参加,而且演武大会不光要比试武艺,还要比较战阵兵法、指挥调度等等很多项目,我只会两下拳脚功夫,别的一窍不通,上不了那个台面。”
是啊,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以单纯的格斗能力来作为考察军官的标准呢?陈绯听了淡淡一笑,又问:“莫俊呢?他怎么样?”
曹重阳道:“莫长官当年的实力也是很强的,他还曾经拿过演武大会的三甲呢!”
陈绯“哦”了一声,心想:看不出来,莫俊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随即笑着问:“他跟你比怎么样?”
曹重阳认真地想了想,道:“大约……不相上下吧。”
陈绯又“哦”了一声,忽然问:“你知道肖智异这个人吗?”
曹重阳道:“知道。”
陈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哦?你知道啊?说来听听?”
曹重阳道:“肖智异原来是圣军第四军的,曾经参加过仁德三年的演武大会,但不知为什么却连决赛都没有进。我看过他的身手,其实这个人功夫很硬,尤其擅长腿功,恐怕天下都罕有敌手。如果演武大会单比武功的话,他应该可以列入前五!”
陈绯讶然道:“我还以为他没什么名气,竟有这么厉害?”
曹重阳笑了笑,道:“天下这么大,其实隐藏的高手有很多的。”
陈绯叹道:“那倒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嘛。”
两人正聊着,郑栎从外面走了进来,对陈绯行礼道:“长官。”
虽然此时绯军名义上的总兵官是由高丽兼任,但实际上绯军上下都仍然拿陈绯当最高长官看待。陈绯看了郑栎一眼,问:“什么事?”
郑栎嘿嘿一笑,道:“长官,丽公主那边都杀得血流成河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响应响应啊?”
陈绯皱了皱眉:“怎么响应?”
郑栎道:“咱们也行动起来呀,来一次大清剿,扫荡一下咱们防区里的叛匪!”
陈绯问:“我们的防区里哪有什么叛匪?”
郑栎道:“刚刚收到军报,今天一早,林玉龙在温边寨围剿了一个村子,打死了一百多叛匪。”
陈绯皱起眉头道:“一个村子一共才多少人啊?杀了一百多,那是去屠村去了吧?”
郑栎嘿嘿一笑,道:“长官英明。”
陈绯问:“谁让他去的?”
郑栎道:“这个……他倒是跟我打过一声招呼。我想着这事儿也不大,就没有跟您说。”
陈绯盯着郑栎问:“这么说,是你答应他去屠村的吗?”
郑栎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于是赔笑着道:“长官,林统制在村里搜到了大批武器弹药,证明这个村子确实有叛匪藏匿无疑,可是村民又拒不指认,所以只好把村里的精壮都杀了。这么着也不过分,执行连坐法令嘛,丽军那边现在都是这么干的。——‘他们杀我们一个,我们就杀他们一百’,这可是丽公主说的,原话。”
陈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出国作战的第一天,在金石寨中了南蛮人的埋伏?”
郑栎苦笑道:“当然记得。”
那一顿突出其来的炮火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这样的经历就算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得了。
陈绯道:“你知不知道,那天我也气疯了,你被送走以后,我一怒之下,也血洗了他们整个寨子。”
郑栎点了点头道:“嗯,我后来听说了。”
陈绯继续道:“结果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圣上发给了我一道密旨。”
郑栎道:“哦?”
陈绯道:“你知不知道密旨上写的什么?”
郑栎道:“不知道。”
陈绯道:“密旨上只有七个字——‘金石之事不可再’!”
这句话说出来后,三个人都沉默了。
陈绯身处战场日久,早已见惯了血与火,人性之中固有的一点怜悯之心也已经湮灭得差不多了。金石寨事件以后,她再也没有肆意屠杀南蛮的百姓,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因为高风的这七个字。
其实在南蛮全境沦陷后,面对境内此起彼伏的反抗风潮,帝国军中的许多将领都逐渐倾向于铁腕镇压,这次高丽公然下了屠杀令,倒是让不少人暗中拍手称快。可是有高风的这七个字压着,陈绯还是没敢动手,以至于现在她手下的将领们都按捺不住了。
郑栎轻轻念叨着那七个字,忽然笑道:“长官,您认为圣上给您的这七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陈绯看着他问:“你什么意思啊?”
郑栎笑道:“您认为圣上是在提醒您不可以再杀人吗?”
陈绯皱起眉头问:“难道不是?”
郑栎笑着摇了摇头:“我认为圣上他不是这个意思!”
陈绯道:“那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郑栎道:“圣上杀伐果断,绝不是一个有妇人之仁的君主,否则丽公主像这样大肆屠杀,圣上为什么没有出面制止呢?可见他所说的‘金石之事’,并不是指你杀人的事。”
陈绯听了这话,略一思忖,随即心头一震。
她又想起了田家镇之战以后,高风在皇宫宣政殿里对刘婷说的那句话:“……战场上就是这样的,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你对人家心慈,人家可不会对你手软。”
还有上次她前往中都觐见高风时,高风也曾经对她说过:“……有胆敢抗拒者,要坚决镇压!”
诚如郑栎所言,高风杀伐果断,绝不是一个有妇人之仁的君主。那么他所说的“金石之事”,难道真的并不是指自己屠杀百姓的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高风所说的“金石之事”,就只能是指她隐瞒实情,虚报战功的事了!
陈绯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既惊惶不已,又羞愧无地。
——自己可真是够迟钝的,居然一直会错了圣意还不知道,真是蠢得像头猪啊!以前她一直以为五凤上将中只有刘婷是个花瓶,除了长得漂亮点以外一无是处,今天才发现原来她比刘婷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要不是郑栎和曹重阳都在面前,陈绯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嘴巴。
郑栎见她一脸沮丧之色,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于是微笑着道:“长官,您认为我说得可有道理么?”
陈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郑栎也自识趣,静静地等了一会,待她心绪稍平,才小声道:“长官,要不要下个命令葆奖一下林统制,好让下面知道您的态度?——如果您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去办了。”
陈绯叹了口气,轻轻挥了挥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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