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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臭
吾人颈部以上,拿四川话来说,头不能叫头子(土匪头子),脸不能叫脸子(川戏脸谱),面不能叫面子(脸面),嘴不能叫嘴子(香烟嘴子),口不能叫口子(街巷口子),眼不能叫眼子(小孔洞),耳不能叫耳子(黑木耳),唯独鼻可以叫鼻子,岂不怪哉。
所以想起自这个字。篆文自字,画一只鼻。原来自就是鼻。强人夸谈自己,往往傲然指鼻。川人吵架,最可笑者,自指其鼻,大吼一声:“老子不得怕你!”可知鼻乃自我象征。据说胚胎初成,鼻先显现,所以始祖称为鼻祖。鼻即自,自即鼻。先有自字。鼻为后造之字,从自畀声。如此说来,鼻子或许应该写成鼻自?面部器官命名,单称曰鼻,复称曰鼻自,也说得过去吧?
自既是鼻,臭就是狗鼻子。本义是狗用鼻辨别气味,音xiù。后来加个口旁,成了嗅字。其实加口毫无道理,因为嗅只用鼻,不必用口。奈何吾人把气叫作气味,已将口尝之味混同于鼻闻之气了,又何必责怪加口的嗅呢?推测起来,后人加口成嗅,拿去作动词用,而让臭专门作名词用,移指气味。或许是这样吧?最早出现于《诗经》和《周易》内的臭,如“无声无臭”“胡臭亶时”“其臭如兰”都作气味解,而且音xiù。杜诗警句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臭亦气味。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富贵豪门酒香肉香。有说豪门酒肉山积而坏,都发臭了。这恐怕讲不通。酒积陈年更香,哪会发臭。肉多,可腌可熏可腊可酱,也不至于坏臭。
晚于《诗经》《周易》的《礼记·郊特牲》章内,七次出现臭字,无一例外,仍然作气味解,仍然音xiù。到了汉代,著书的人觉得臭字在经典中偏指气味之好闻者,而那些难闻的气味就不好用臭字,所以新造一个殠字,音chòu,专指太难闻的气味。《汉书·杨王孙传》说帝尧的墓葬不深埋,“下不乱泉,上不泄殠”而已。《汉书》用殠字,《说文解字》跟着收进去,云:“殠,腐气也。从歹臭声,尺救切。”到南北朝《玉篇》还收这个殠字,可知仍然用于文书。不过民间又造出殠的俗字来,作臰。此字表示鼻子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就是腐恶之气了。后来这个殠字以及臰字又被废置,回到臭字。从前臭字音xiù,作气味解,不管好闻的难闻的都包揽了。现今好闻的移交给香字,太难闻的留给臭字。半个世纪前反右派斗争,右派分子必须斗臭(或曰搞臭),音chòu。臭字面目更加恶化,人见之而掩鼻。只是化学课说空气“无色无臭”,臭不能读成chòu,还残留一点古老的记忆。 书鱼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