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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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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到腊八。

  相传释迦牟尼曾在雪山苦行,日食一麦一麻,身体虚弱不堪。一牧女见到,以乳糜供养之。释迦牟尼食后,在菩提树下入定七日,于腊月初八悟道成佛。为予以纪念,各地佛教寺院每年这天都要举行法会,效法牧姑献糜之典故,以香谷果实煮腊八粥供佛,信众百姓莫不以能分食为福。

  寺院的灵粥虽然可能法力通神,但相比起皇家的豪华配方,难免味逊一筹。

  燕王府腊八粥以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五米混煮,口感丰富醇厚,加入栗子泥、枣泥、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等香物,配合白糖、红糖、葡萄干这样的甜食,绵软喷香,回甘无穷。

  更诱人的是,不仅有的吃,还有的拿。天晴赠粥之外,顺便义诊,看病免费不说,连药材都半卖半送。城中百姓口口相传,皆好奇不已,来问诊拿粥的固然不少,没病没痛、不贪餮欢、只想一见王府新来苗姬娘娘金面的也占了十之六七。

  天晴上次被张玉“陪”着逛街,如同受押□□,和城里住民一句话不能聊一个字不能问,这次见人山人海,自然高兴,就算不用望闻问病,也乐意和人家乱侃一通。旁人见她容貌清丽神态天真,面带春风妙语如珠,无不争相亲近。能挨到这时候来看病的,显然不是重症急症,是故大多就算听她聊得扯远,也不打断,反而随着她越说越开,大谈北平人情风土。

  一个缁衣僧人身披袈裟沉步朝着这边走来,双目微凹面容瘦削,正是庆寿寺住持道衍。

  天晴把正问诊的患者移托给了王府医官,笑着起身走出棚子相迎:“什么风把大师给吹来了?”

  “娘娘把寺院的本务都揽了去,叫贫僧好生惭赧,今日前来只想看看,有什么能为娘娘效劳的。”

  见他目光沉凝中却带精锋,如黑沼磷光,天晴愣了一愣。

  她从小长在山乡,民风淳朴,是故虽天生机灵,却不很谙人情世故,更没什么防人之心,只道与人为善,别人自然也与你为善。无缘无故的厌恶,她是没有遇到过的。哦不对,穆华伊算不算?哦不对,还有朱高煦!

  诶?居然还挺多的呢……

  看道衍此刻神色语气,天晴直觉他已加入了上述队伍,可得道高僧,应该不至于和他们两个小子一样小气,为了一点小事就看她不顺眼吧?难道发了几碗腊八粥抢了他“生意”,也值得被记恨吗?

  天晴哪里知道,从她在南书房偷听的时候起,自己就被道衍浓墨重彩地标注出来。及后听闻王爷对她处处“包庇纵容”,行止大乖其常,更让他起了忌惮之意。然而她是王府内眷,平时照面不得,他也无从知晓她的为人;这次她主动抛头露脸,他自要好生看看这位娘娘到底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你们都让开!都让开!救人!快救人呐!”忽然,一少年大叫着钻入人群,手上抱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一路推挤着冲到天晴跟前,“快救救我妹妹!快啊!”

  黄俨见他粗鲁无状呼呼叫叫,高声喊道:“哪来的小叫化子,敢对果娘娘放肆……”天晴伸出手在他胸前挥了挥,示意没关系,就从少年怀中接过了女孩。

  刚一抱住,就觉得这孩子轻如薄纸。天晴心中骤然一紧。一摸她的小手,直感冰凉入骨,探她鼻息拨她眼皮,瞳孔放大无光。

  天晴鼻头不禁一酸:“小兄弟,这位小姑娘,已经没有气了……”

  “你撒谎!你才没气!你是见我们年小又穷,不愿意救她,就说她死了!她没死!”少年犹自不信,从天晴手中抢过遗体,靠在自己臂弯,全身激动颤抖。

  道衍俗家姓姚,世代贩药,医道自通,见之不忍,上前触颈搭脉,也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位小檀越气绝多时,已登极乐了。”说罢诵起往生经文。少年一听登时呆住,瘫坐在地,眼泪涌泉似地流了下来。

  “这是你的妹妹?你……家在哪儿?我同你一起把她葬了吧。”天晴正要搭手去托那女孩,少年却奋力一挥臂:“走开!不用你来假惺惺!”将她推得倒跌了两步。

  围观众人纷纷斥责他不识好人心,对果娘娘无礼。少年恍若未闻,转头对道衍道:“大师,能否发发慈悲?我想带小妹到贵寺火化,骨灰寄放寺中。她年纪小,胆子也小,一个人总是害怕,我不忍心将她、将她孤零零葬在野地里……”说着逐渐哽咽。

  道衍念了声佛,道:“自然可以。贫僧为小檀越引路。”说罢看了看正阻止府中侍卫对男孩动粗的天晴。

  果然演得一出好戏。

  道衍是大寺有道高僧,城中百姓全都敬仰有加,见他这么说了,行的又是慈悲之举,也不好再指责那少年了,纷纷退开两旁,让路出来。

  远远见那被抱着的女孩小手虚垂,在风中柳叶似地飘飘荡荡,就这么走了,天晴一颗心也空空荡荡的难过,久久发呆无言。花姣想起远在云南的芳婷,也是小女孩这个年纪,同样思之忧伤,轻轻握住天晴的手,以示安慰。

  此时小萁匆匆跑来:“娘娘,那边棚子有位大哥胳臂上生了烂疮,府医嫌肮脏不肯治,要赶他走呢!”

  “那位大哥你认识么?”花姣见她神色焦急,疑问道。

  “嗯,是我们小时候隔壁家的鲁大哥。”小萁道。

  天晴这时也转过了神:“那便是自己人了,好,我去看看。”

  “这么碰到了娘娘,要不要紧啊……”鲁大的手肘给天晴捏着小翻了半圈,正紧张咕哝着,但听她说:“这不是什么恶疮。本来铜钱大的一块丘疹,被你抓烂了,哪知越抓越痒。你怕管不住手,平时便用布包起来,想着天这么冷了,焐不出什么事来,结果越闷越糟,揭开发臭,是不是了?”

  “娘娘当真高明,说得有如亲见!”鲁大连连点头。

  “先清了创口,芫花根、羌活、百合、花蕊石、白附子加野海椒捣碎,早晚敷用两次;清火解毒的方子我也开给你,内服加外用,七日就能好。小萁,你去给鲁大哥拿敷药吧,今天我先替你上一次。”天晴还想着刚才那夭折幼女,说话清创时都淡淡的,相较平时的叽喳活泼,眉宇间平添几分沉稳气韵。

  鲁大在狗眼看人的府医那里受了一包气,不想却得到了娘娘亲自接诊的“优待”,本就对她满怀感激,见之由衷钦赞:“果娘娘容貌好,心肠好,三分像王府娘娘,七分倒更像观音娘娘。小萁小荚能跟这样主子,真是福气!哎……可惜我那妹子没这好运。不是我自卖自夸,我家妹子百里挑一的人才,这要是在京城,尚宫局都进得!”

  天晴老被朱高煦丑八怪前洗脚婢后地叫,虽然知道鲁大夸奖里大半出于恩义,但得了恭维总是受用,先前的郁闷也略略消散,同他搭起话来:“这样好的姑娘,怎么当时没跟小萁她们一起进王府当差事?”

  “还不是上了那伍家的当!”

  “伍家?是鸦儿胡同的伍家吗?”那是北平城里叫得上的富户,天晴略有耳闻。

  “可不是么!”鲁大向见她有谈兴,大是欢喜,接着道,“我那妹子比小萁姐俩还大些,当年还只六七岁,生得人见人爱。可家里穷啊,想着与其叫她挨饿受冻,不如卖给有家底的做少爷丫鬟,兴许将来有出头之日呢?可没想到,我家妹子在伍豪身边跟进跟出十五年,眨眼这都二十多了,还是个大闺女。妹子说这伍豪的正房夫人凶得很,管头管脚,从不让他沾一点荤腥,更别说讨小妾了。就是身边从小跟到大的丫鬟,也都当贼似的防着。妹子想嫁人,伍豪又不放,说新人不贴心,用着不顺手,这可不急死人么?”

  “能不能想个办法,把鲁家妹妹赎出来呢?”天晴问。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呀?为富不仁,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家了,只怕收了银钱,都赖账不肯放人呢!娘娘是不知道,那姓伍的仗着有个千户舅舅,干的那些个肮脏缺德事呀……”

  “呸!没嘴的尽说这些做甚,娘娘的耳朵如何听得?”小荚陪在天晴身边,呵斥鲁大。

  “是,是,瞧小的这张嘴。”鲁大连连赔罪,“一个不小心,差点污了娘娘耳朵。娘娘怎能听这些?小的还是给娘娘讲些好的吧。那伍豪家里,有一樽半丈高的八宝玉树,是当年元宫奇皇后寝殿里的……”

  天晴心中一动,脸上却不以为然般笑了笑:“怎么会是元宫里的?当年魏国公、开平王打进北平城里,宝贝都给之前的皇帝妃子带走了,还能留下什么玉树?别是吹牛的吧。”

  鲁大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吹牛,何况是得他感戴仰慕的果娘娘,大急道:“哪能全带的走?魏国公爷和开平王爷打进来前,宫里人早就奔的奔,散的散,谁能不夹带点?那些元宫里的贵人,逃命都来不及,又有谁顾得上丢了几件东西?果娘娘你有所不知,当时被偷出来的金银财宝,好多卖的还不如稻米金贵,毕竟这打起仗来,金山银山也比不上粮堆谷山啊!”

  天晴故作不信:“买回去了又有什么用?能卖给谁去呀~”

  “先留着呗!等仗打完了,搞不好就能转手发笔横财。再不济,自己留着看看也美啊。”

  “那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不好看?那八宝玉树八色流光,就不说了!”鲁大眉飞色舞地描述着,“伍家大宅里头,还有什么珊瑚枝、南海珠,连放东西的箱子都个个金灿灿的,全是一并从元宫拿出来的。果娘娘您叫是不知道,哎哟,这伍豪夫人的嫁妆里啊,还有一个雕花小金匣,据说是奇皇后拿来放夜明珠的,从没打开过,因为要是一开呀,里头藏的珠子能把人眼都亮瞎了!”

  天晴心头大震,笑得更天真欢然:“说得这么厉害,莫非鲁大哥亲眼见过?”

  “不敢不敢,娘娘叫我鲁大就好!我虽没见过,可我亲妹子见过,那不就跟我亲眼见了一样么~”鲁大上好了药,拉下袖子行礼。“鲁大谢谢果娘娘恩德!小荚儿你这爆炭脾气可须改改,不然更加嫁不出去啦。”

  “嫁不出去我就一辈子服侍果娘娘,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喏,姐姐给你抓的药包,这是内用这是外用,按娘娘说的自己弄去吧。”小荚原本伸手一递,又缩回半截,回嘴道,“药费诊金一文不拿,净说一箩筐子的废话。”

  天晴笑了笑:说不定,这废话可值大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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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怪盗一枝梅马上要来了~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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