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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ttle of North(二)北境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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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殿下——”

  忽然听得谁声大情殷地唤他,朱权目光一动转了过去。原来是张恩灵在湖边看见了坐在水榭中的他,正幅度剧烈地冲他招手。

  他们已经成亲四个月了,对于这位新娘子,朱权只想翻个大白眼。

  一开始皇上说要谕旨赐婚,他并没有任何意见,毕竟要不是因为皇长兄的孝期,他就藩前就该成家了。可他没想到,最后领旨入府的宁王妃,居然是后军都尉府兵马指挥张泰之女,年芳二八的张恩灵。她长得绝对不难看,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算是讨人喜欢的。

  但有一点让他无法释怀。

  这次指婚,说起来人是皇上选的,可据他的内线来报,皇太孙殿下也在御前进了不少建言。最后陛下看张泰一向踏实本分,又从无党派立场,张恩灵的画像也颇为娴妍可人,便朱笔一批,将她的亲王妃身份给定了下来。

  可是——张泰踏实本分也就罢了,无党派立场?哼!

  太孙党不是党吗?

  不能否认父皇文治武功都是霹雳手段,然而唯独在用人识人方面,实在有老眼昏花之嫌。张泰对朱允炆有多俯首帖耳,还能骗得过耳聪目明的他?朱允炆削藩之心不死,这在所有皇子之间几乎称得上公开的秘密了。

  朱权手握泰宁三卫,虽然处处注意收敛锋芒,恭谦谨逊,但朱允炆却始终不能放下心来。这次卯足了劲要把心腹的女儿拱上宁王妃之位,意思还能更明显一点吗?等于在他身边名正言顺安插了一个探子,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监视。这种情形下,朱权怎么可能对张恩灵喜欢得起来?

  再说这张恩灵,在掀开她大红盖头的一瞬,朱权就认出她就是之前在大宁街头女扮男装的追贼女。都不知道她想干嘛,说监视未免太早——那就是她无法无天,纯来瞧瞧自己许婚的丈夫长的什么样?

  真够无礼的!

  张泰仗着圣旨已定,就将女儿带来,把他当市集上贩卖的牛马相看,做的是什么家教?安的是什么居心?!

  原来他还指望,反正他一贯小心,根本无把柄好抓。就算兼当太孙的卧底,只要这张恩灵是个乖巧安分能理家的贤女子,那也罢了。

  可偏偏老天不开眼,她根本是个不折不扣的疯丫头!

  针织女红一样不擅,打猎习武倒有些本事。他真怀疑她出阁前到底有没有读完过一遍《女诫》,为什么整个人好像刚刚从山里放出来一样?不管他走到哪里躲到哪里,她都时时要粘上来,咋咋呼呼说些有的没的,不给他片刻安宁。

  扪心自问,他平时待这张氏虽不凶恶,但更不热情,似有意在两人中间隔起一道墙。本以为这样可以让她知难而退,谁料她却真有些武人脾气,越挫越勇,纠缠他的力度也与日俱增。

  难道是朱允炆叮嘱她爹、她爹再叮嘱了她,一年到头每天十二个时辰他的一言一行都要记下来,她才跟块狗皮膏药一样,无论如何都要贴着自己吗?

  可惜水榭四面通风,没有窗户可关,朱权想装没看见都不行,只能朝她冷淡地点点头。哪知这似乎又给了张恩灵错误的鼓励,令她大展笑颜,急不可待地朝他奔了过来。

  朱权还来不及闭上眼叹口气,她就风驰电掣般冲到了他的面前。他只得做好准备,试看她这次又要和他掰扯什么无聊事。

  “殿下!西院里头那只大白猫生了一窝小猫!毛绒绒的挤成一团,好可爱呀!”

  “嗯。”

  “妾身数了数,有八只那么多呢!”

  “嗯。”

  “殿下要不要去看看?真的好可爱的~有雪白的,有黑白的,还有一只纯黑的呢!哈哈,它们的父亲一定是只黑猫,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在墙外叫唤的那只……”

  “嗯。”

  “妾身刚刚想去抱它们,那只大白猫可凶呢!还好我躲得快,不然就被它抓着了!”

  “嗯……”

  他又和平时一样,毫无兴趣,不给她一点积极反应。张恩灵有些悻悻,但也毫无办法。

  “殿下是不是正在想事情,被妾身打扰了?”她攥着自己的衣角,怯怯问道。

  “嗯……”

  “那妾身不烦扰殿下,先告退了。”

  “嗯,好。”

  只有当她要离开的时候,他才舍得多吐一个字,不知是否算作临别的馈赠。

  张恩灵一开始很不明白,为什么殿下会那么不爱理她。日思夜想,有天突然开悟——是不是他认出了她就是那时女扮男装追贼的人?是不是觉得她不懂妇道,并非规规矩矩的良家女子?

  没错!所以在他看到她脸的那一刻,表情才会如此古怪;所以后来才命人传了一句突有急务待理,让她大婚之夜独守着满帐的枣生桂子直到天明……这种猜想让张恩灵心如火烧,可她不能问他,就算问了,她也无法给出好的解释。

  是呀!都怪自己当初胆大妄为,她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回去!这样她就可以像其他所有待嫁女儿一样,安安静静地期待被揭开红帕那一刻的怦然心动,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最最娇羞娴雅的新嫁娘……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尽力弥补,用余生接下来的时间,让他知道自己是真心地爱他,让他知道——自己多么庆幸嫁的人是他,而不是世上任何其他的谁!只要竭尽全力,她一定可以做到!他一定会感受到这些的!

  张恩灵像往常一样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袖中的粉拳双双握紧而后松开,端端正正落身行一妃礼。而后,深深眷恋地望了朱权一眼,便退步离开了。

  她一走,朱权顿感松快,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七年前,京城牛首山的那一幕又历历眼前。

  “你是十七殿下?大明的皇子,就没有不学骑射的,你老故意射偏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其他人吗?那还下场比什么比!”凤眼桃腮的少女高抬着下巴,神情傲慢。

  “我……”才十三岁的朱权倍感委屈,可却不甘就这么被个初次见面的姑娘数落,“不比就不比!你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和男人争来抢去的,成何体统?”

  “笑话!不争还怎么赢?想做的不做,要拿的不拿,憋着忍着,谁会夸你吗?”

  “!”朱权正被她的话震得发懵,十三皇子代王桂打马冲了过来:“徐妙溪!你别欺人太甚!看我射的大肥兔子!睁眼看!你看到了没有!”

  “哟~半个时辰就射了只兔子?起一边去~本姑娘让你瞧瞧什么叫射猎!”说话间,少女回头开弓,一箭便中了躲在丛间的一只野雉,立刻大笑着策马去拾,一路上铃音洒落,冁然如欢歌。

  “那个便是魏国公府二小姐吧?十三的未婚妻?”

  “哎哟十三哥呀十三哥,你可要娶个母夜叉回家咯!”

  “啊啊啊我不要啊!我不要!我今天就去求父皇,我一定要退了这门亲!”

  “父皇旨意都下了,怎么可能退啊?”

  “啊啊啊我不管、我才不要娶母老虎啊啊啊啊——”

  一旁的朱权看着兄弟们揶揄打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呼之欲出——

  “其实……她很好啊,你不要的话,就让给我吧!”

  然而,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他终究没说出口。

  他的年纪太小,他的母亲既不是权倾六宫的宁妃,也不是备受宠爱的惠妃。

  除了接受皇权和命运的安排,他别无选择。

  马背上红衣少女那神采飞扬的惊鸿一瞥,只是一个遥远的梦。

  梦,早就该醒了……

  朱权睁开了眼睛。

  ……

  北平王府内。

  商队被扣的第二天,朱棣就接到了消息,庆幸自己留了一手,早让最得力乖巧的密探之一、原锦衣卫总旗纪纲暗中随行。商队前脚被拿,他后脚就以军鸽传信过来。

  到底多年在江湖上行走,纪纲一边通风报讯,一边不忘继续活动内线,查探情况。知府石络这人,朱棣虽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但以他四通八达的耳目,也略有些了解,是个谨慎小心、不好惹事之辈。

  长春和苏州不同,并不是朱棣手下商队经营买卖的滩头,是故他会注意与苏州知府梁文秉保持若有似无的联系,却刻意不去拉拢长春知府石络。一来人多总归口杂;二来石络这种性格又并非百折不弯,没必要急着招惹。

  这次商队被扣,说是说在随机盘查时恰好截获,究竟是否如此,还需要后续情报支持。如果真这么简单,那倒也容易,不过是件商贸官司,他原就特意弃王府官

  店官牙不用,经办的私营商户牙行甚至不在北平都司辖内,石络绝查不到他的身上。

  若然这次不是巧合,那就要看看石络到底是哪边的人了。

  能留给诸王开设官牙、经商营业的权利,皇上当然是不反对儿子们挣钱的,但涉及走私,后果可大可小。而他在太孙朱允炆心里是个什么形象,朱棣当然清楚。

  此事一旦捅破,只会大,不会小。

  这也是他不愿自己组织商队、直接倒腾买卖的原因——假如出了纰漏,他需要有余地抽身。

  然而这并不影响他的获利。多年来他用自己势力暗中照应商队,李成桂一直大感其德,孝敬年年不缺,分成更是只给多不给少。王府内无一人介陷其中,他却依旧赚得盆满钵满。

  自古物以稀为贵,关内牛马奇缺,都内价格更是比边疆一带翻番不止,每次朝鲜商队顺道携之由北至南,再捎带人参灵芝东珠之类的山川奇货,返程时将南边特产带回买卖,往来利差都有近万两白银。

  若不是靠他这般长袖善舞的经营,就凭那点年俸,要养王府上下那么多人已是堪堪,哪里还有闲钱招兵买马,在宫墙内外长设那么多眼线?

  他也早与李成桂知会过,万一商队遭到缉扣,抱定打死不开口,他必会差人斡旋解决。至多不过浪费些钱财罢了,对这些年的盈利来说,九牛一毛。

  至于泰宁卫那班鞑子,根本不用招呼,当年就能二话不说见利来降,自然是些滑不留手的墙头草。况且他早有准备,当初准意找他们来蹚这浑水,就是考虑到万一被人认了出来,倒霉的也是十七,如何算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可就在一天之后,他接到了第二封飞书。

  这次,朱棣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

  官衙内的信源告诉纪纲,石络再三逼问,商队确实什么都没说,可就在事发当天,石络于傍晚接到一封密信,不但直指商队的幕后操纵就是他,居然还跟白莲教连上了干系!

  把白莲妖教都搬出来,幕后人无疑是嫌私通属国的罪名还不够本,要再下一城了。好在这石络看来尚无派系,一个孤臣要把他堂堂一位王爷和妖教关联起来,谅他也是心怵的;如果石络真胆大到敢轻举妄动,他也一早吩咐过纪纲应对之法,以此人的机变,他并不担心。

  但过了三天……

  一个令他更意想不到的消息直扑而来——商队的事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在城内传开,一起沸沸扬扬的还有白莲教,和他的名字。

  到底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第一个能想到的是朱允炆。他确实时常想要剪灭自己,可这和上次在登努若草原不同,无法一击要他的命,却要冒更大的风险以防他报复,朱允炆未必会这么做。况且大内的暗线也没传出过任何消息,应该不是他。

  如此算来,能这般忌恨他的,也只剩他的兄弟们了。

  今上子嗣满堂,光儿子就二十有余,但跟此事有涉,又能做到这般沉心细思、招招见血的,所有人里,唯独只有十七而已。

  他也料到以宁王权的敏锐,迟早会有所察觉——可万万没想到,他下手会这般狠辣,一次回击就想让他万劫不复。本来以为不过是个有点聪明的孩子,这次还真让他刮目相看了。

  十七攻势凌厉,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这位好弟弟的目的,是要伺机把这件事翻上朝堂,得陛下亲垂,留给他应对的时间已经不多。

  杀了那支商队当然是最直接的解决方法,只要他开了口,李成桂那里绝不敢多言。石络的府衙也不是什么诏狱重监,以纪纲一贯的手法,做得漂亮一点不难。

  可就算用一把“明烛误引”的大火把监牢烧个精光,这群人死的时机也太过蹊跷了。以皇上的心思,只怕想也不想就认为是他干的,弄不好还真信了他和白莲教也有什么。

  然而,光光私通属国一项,他在父皇面前已是无论如何过不去了,要是朱允炆再趁机煽点一番,恐怕不等他继位,自己的藩衔就要即刻被削了去……

  如今局面,当制敌而不制于敌。

  十七始终是太天真了。难道他真以为——背水,他朱棣就不能一战了?

  “飞鸽传令纪纲,尽快解决商队。”朱棣面向窗外的脸缓缓偏侧,似要把下一句话牢牢萦固在屋内。明明只有四个字,语气在听者耳里,却是沉似铅山,锐如冰峰。

  “务必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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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又是勤劳更新的一天~(*^———^*)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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