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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风景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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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别当日,天晴心中山呼万岁大翻身,脸上却一副依依恋恋模样,口说着“殿下路上保重啊”、“公务切莫太操劳”、“妾身很快就回来服侍”之类的熨帖话,朱棣笑笑捏住她的胳臂肘,低声道:“东西拿不着,你也不必回来了。反正如今你做了国公爷的义女,行差踏错,自有人替你担待。”

  天晴暗暗翻了个白眼,他能由她留下,为的当然是阿赤烈那只金匣,嫌乌芒部一千人头不够劲,居然还拿自己的岳丈一家来威胁,真是个狼心猪肺的狗东西!

  “我拿到东西便回,殿下坐等收货就好。要实在不放心的话,再找老花小叶什么的跟着咯~”

  “哼……”朱棣松了手,瞟她一眼,“只要你别见什么不该见的人,他们能跟得住你?”言罢又马上后悔,这么说出来,岂不让她有了提防?可为什么,自己就是忍不住要说呢?

  天晴登时明白他指的是谁,不及细想,脸已幡红,嘴硬道:“我行得正做得直,只分要见不要见,有什么该见不该见的……”

  那还是要见了?朱棣正冒火,马三保走上前来,轻声提醒:“殿下,该启程了,莫误了吉时。”

  朱棣强压住火气,恶狠狠加了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振衣拔步,乘辇而去。天晴有金匣护身,虽不怕他恐吓,望着车驾毂毂远行,却也有些懊悔。

  再这么顶撞他,少不了让张之焕处境为难,只能快点把寻宝的事了结,好向他求一份情了。就算朱棣不肯开恩,只要带着张之焕逃回卢家村,她也不怕他找到了。

  “娘娘,现在去大功坊国公府么?”花姣当着众人面问道。

  “嗯,备车。”

  ……

  “这恶疮缠了我多年,连太医院的院使院判也都束手,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这背痈臂疮都是旧伤所致,本不难治,可太医们顾忌太多,深怕一旦行险,伤了义父贵体,会受皇上责罚。”以皇帝的脾气,这责罚多半就是砍头灭门了。“疮毒深入肌理,遇到这样炎热天气便生暑热,需要切皮刮骨。我有秘制的麻药,疼是不会疼的,但就是皮开肉绽,看着吓人。”

  “义父这一辈子南征北战,什么样场面没看过?还会觉得吓人么?”徐达笑道。

  “嘿嘿……是我以己度人,对义父失礼啦。”

  天晴看着疮口,若有所思,却无半分害怕嫌弃的神情。敷过麻药,洗净的手在伤处按了按,脓汁顷时溅在她梨花般的脸上,看得徐达大是过意不去;她却毫不在意地抬袖擦了擦,继续下刀施针,稳稳如初。

  “义父怎么一直看着我?莫非我脸上有东西?”包药停当,天晴抬眼,提起手摸摸自己面颊。

  徐达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原在想,你是伯仁老来得女,从小一定被你爹视为掌珠,爱若性命,加上……”他忽而顿了一顿,“伯仁应该把你宠上了天才对,哪知道,你身上却没半分骄矜娇气,真是难得难得。”

  天晴知道他没说完的半句,定是关于敏柔大姐姐,俏皮吐了吐舌道:“住在山里乡下,天天风吹雨打,要是又骄又娇的,只怕活不下来,更见不到义父咯!”

  徐达畅然笑起。她不止开朗豁达,还这样率性有趣,虽然言谈举止间一点不见贵门小姐的高华仪态,却自有一种非凡气度,让人心折。这一点,倒确得了伯仁的真传。

  “义父,我先在臂疮上试一试,若观之疗效尚可,再依法治愈背疮。接下来几天,义父还需服药发散郁气、清净浊血,药方我会交给三哥,大致都是桔梗、黄芪、金银花、赤茯苓之类的常见药,随处可取。另外还有一道独门的走穴灸方,能宁心安神。疮口愈合时,会有些麻痒难当,临睡前将这些穴道走一遍,有助入眠。接下来我回了北平,又要避嫌,怕不能常来拜望您老人家了。义父但有所需,可以让三哥通知我,他有办法找我的。”

  “好,义父知道了。”这孩子心思细敏,与她说话间,徐达不禁想起和另一个人初见的情景……

  “依太孙殿下所说,陛下用心诚然良苦,只是天下之大,必不能用人唯亲,还须贤臣悍将相持相辅;老天恩厚,让殿下得徐氏双璧如此,何愁不继盛世太平?”

  徐达笑了笑,心知他说的双璧,绝不会是他的两个儿子,定是这张之焕谦谦没过,将自己隐去了。

  “这次晚生拜问魏国公,也是殿下的意思。殿下对公爷推许有加,说公爷虽长年不涉朝政,但胸中丘壑兵法奇妙,无人能望项背。家师也说,师祖太史公(宋濂)生前,常叹慕公爷英雄盖世。师祖妙笔千文生花树,难比公爷铁箭一镞定乾坤。”

  徐达暗道,皇太孙从小受教儒家,自是仁礼为先,是故文臣位于武勋之前;但皇上以武功开天下,又时刻提防北元反攻,戎马经营不曾丝毫懈怠,各藩王依然武力极盛。太孙不敢怠慢,因此才继续隆遇徐家,只是身边还须有亲信文臣,助他握紧这良弓利剑才行。如今这张之焕,就是他选来握剑的臂膀了。

  “呵呵……人老了,再无当年意气了。”徐达叹道。

  “晚生明白。自刘青田故后,师祖便看破大千,国公爷何尝不如是?”

  徐达须眉微张,未料到彼此正客客气气做着场面文章,却突然从张之焕口中听见刘基之名。

  “国公不必担心,公爷、师祖同刘青田的情谊,晚生知则知矣,绝不至向太孙吐露,以此市信。否则,今日太孙也不会令晚生登门拜访了。只因晚生敬重公爷当世豪杰,英雄无双,不愿有任何蒙瞒逶迤,这才坦言相告。”

  张之焕说得不错。皇上深忌文臣武将私交,太孙殿下当然也是如此。如今宋刘二君都已不在,只剩了他孑然一身。宋濂故去时,张之焕还未拜入方家门下,他如真要说出来,全不必有所顾忌,反能削储君对徐府之宠,而深对其之信,于他有利无害。

  这张之焕年少得志,明明毫无背景依仗,却这般厚情重义、思虑周密,着实难能可贵。

  这两个孩子,还真有点像呢……恍思片刻,徐达又记起增儿那日没头没脑的一问来。

  “爹,要是张文耀做你女婿,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突然间混说这个?”

  “随口问问呗,我看妙琳和他,似乎还挺聊得来。”

  “妙琳那丫头,和谁聊不来?第一次见面的男女老少,都要缠上去问东问西,又不是小孩子了,半点公府小姐的矜持没有。你做哥哥的,看到她不成体统,就该拦住,还来问这些胡话?”

  话是这么说,徐达心中却想,天晴已经是他的义女,张之焕总不能再做他的义子,可要是做个半子,那也不错,只是太孙那里,是绝不肯答应的了。

  “天晴!你还没回去就好,我正和三哥说,明儿要和你去骑马呢~”“不矜持”的妙琳听闻好友再度来访,兴高采烈来迎。天晴不及回话,已听她凑近悄悄道,“前日晚些你在外是不是撞见三哥了?”

  天晴心头一突:“他问你了?”

  “放心~他还以为是我,我徐三姑娘义字当头,当然不会卖了你了!”

  天晴长舒一口气:“我一直戴着帷帽,没被看到脸。他应也是只见了衣服,才会认错的。”

  “是啊~不然他见我必定劈头就骂了,哪还用一问?”妙琳自感神机妙算堪比孔明在世,得意之下又忍不住好奇,“你到底去哪了呀?干什么那么神秘?”

  天晴苦笑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又该说到哪里。

  “要是明日我骑马跑赢了你,你就得告诉我!”

  ……

  “好啦!徐三小姐愿赌服输,你不必说,以后我也都不问了。”将至燕子矶渡口,妙琳勒缰停马,向天晴喊道。

  “我去逛了驴子市,看百戏,玩投壶,喝酒喝到宵禁,好在还没醉,正好撞见三哥哥回府,就慌忙躲了起来。”天晴不想胡说骗她,唯独张之焕的事,还是瞒一瞒吧。

  “怪不得你弄到那么晚才回来!我也要喝酒……”妙琳一脸神往。

  “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呀。”

  “嘿~你又比我大多少了?等我也嫁人了,想喝就喝,想醉就醉!”

  “嫁了人可不比你当姑娘的时候,哪能活得这么自在容易?”

  “怎么?燕王姐夫管得你很多么?”

  “打你出生他就是你姐夫了,他是什么样人,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啊。连大姐是什么样人,我都说不好,只听说她贞静又贤淑,小时候阿爹老要我学她,她走了以后,阿爹倒是不说了。”

  “野丫头,跑这么远作死啊!还不调头回去?”徐增寿打马追来,张口就骂。

  “凭什么?我还没骑够呢!你们不是要上扬州去么?带着我们两个,路上也好热闹些~”

  天晴和张之焕悄然对望一眼,都看向徐增寿等他发话。徐增寿却想,他方才故意缠着张之焕说话,眼观六路,就见妙琳一直和天晴咬耳朵,还能盘算什么?就是要和他们再同路一程的事了。

  “差不多得了,你以为我们去玩的么?是去查访白莲教!你那点小功夫,遇到了那些刀枪不入的妖人,还不给一指头捏晕了。天晴,你说,她是不是胡闹?”

  对面纱幔轻摇,其中传来银铃般的笑:“说一指头能捏晕,也太看不起人。走,妙琳,咱们先下手为强,去捏几个妖人给三哥瞧瞧!”说罢双腿一夹,挺马向江边而去。妙琳欢呼着跟上,张之焕暗喜,徐增寿则火上心头——果然这俩丫头都串通好了,有我这当哥哥的在,看你们能搞出什么鬼来!

  四人到了码头,天晴抢先上船,徐增寿见状无法,只能让船家将准备好的茶水果点端上。妙琳拖住他手腕,眼巴巴地要酒。徐增寿想起那晚在祁老爹酒肆撞见他们的情景,忍不住横了张之焕一眼,骂道:“瞎胡闹,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当下甩开了她。

  天晴宽慰:“他们是去办差做事的,途中饮酒可不像话,待咱们回到京师,再喝也不迟啦。”

  妙琳大感扫兴,说话也闷声闷气:“什么要紧事?我就不信了,扬州也是天子脚下,什么白莲红花的,真有不要命的敢翻天么……”

  “禁声!”其实妙琳声音不大,语句经船上江风涤荡,更显得缥缈,徐增寿却依旧紧张,“你懂什么了!就会胡说八道。”

  “近来扬州可不太平,有消息报说妖教匪首彭莹玉曾出现城中。若果真如此,虽然现今未见端倪,只怕有人暗里已开始兴风作浪了。”张之焕插言道。

  “妖教?白莲教?匪首?”天晴脑子里一连串问号,只能先拣最要紧的问,“传说那个彭莹玉,不是几十年前就战死了吗?”

  “传说哪里能信?传说不是还说你爹……”徐增寿只道身边无外人,嘴不设防,话一出口,才想起妙琳张之焕他们全不知晓,连忙含混其词,“不是还说你地老家云南,也有妖教教徒出没么,咳咳……所谓无风不起浪,既然到处有人称见过那彭和尚,保不齐他真活着也难说。”

  “不错。就算他真死了,能放出这样风声,也定是妖教所为,恐怕背后想借机别作文章,殿下因此才派我二人来查探。”张之焕半是为徐增寿补圆,半是向天晴解释。

  “嗯嗯。”天晴顺势点头,配合接下,“可妖教作妖,无非是想造反作乱,换天下易主。谁傻得好日子不过,要跟匪首他们一起造反呢?”

  “偏偏就这么傻啊。只要编派朝廷的不是,必有一帮乌合之众群起响应,以为换个天这日子就能好了,却不知天下一乱、他们日子只有更难过的道理!一将功成万骨枯,造成了反,好处都是叛匪头子们的,封王拜相,留名百世。其余人呢?九成九成灰成土,却自以为是,春秋大梦一头热,上赶着要当垫脚石,哎……”徐增寿曾往浙江沿海一带平乱,说到后来,忆起旧事心有所感,不禁慨叹。

  天晴一听这话,豪门贵公子批评底层穷百姓,实在有些以己度人的片面,可傲慢之外,似乎也含几分道理……又记起大宁卫的事,一时不知该认同还是该叹息,只能先不去想。

  这一路顺风顺水,舟行一日,翌晨便靠了岸。四人下船换马,直奔扬州城。此番天晴故地重游,经过竹西路时,忽而想到——严霏轻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妙琳就在京师也没到过花街柳巷,见这一整条路上绮楼错落,白天门前却寂悄悄的少有人来去,不禁奇道:“这里什么地方呀?闻上去香喷喷的,住的都是什么人?卖水粉的么?”

  徐增寿又气又羞,拎起她便走,恰好留天晴和张之焕两人在后齐步跟从。

  “皇上连年征战,重赋江南,虽说是为国之大计,但毕竟劳民伤财,累得百姓喘息不得。好在近来终于想通,扬州才能够休养生息,恢复这般富庶欣荣了。”天晴心跳突突,没话找话。说完却想,如果天下人人都像连为贵那般,有钱有闲,吃喝玩乐,白莲教的造反plan可真的没什么市场了。

  张之焕笑而不语。天晴疑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你说的对。”

  他嘴上和软,笑得却暧昧,看她的眼神完全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天晴忍不住较真,鼓起了脸道:“小女子见微识浅,张大人若有什么高见,还请指教一二!”

  张之焕见她似忽然生了气,大感讶异,慌忙解释:“不不,我是肺腑之言。只不过我想起,曾多次听闻太孙殿下进言献策,提起江南减赋之说,猜测或许陛下转念,是因为殿下的缘故。然而其中原委,你必是不知道的,我一介侍读,妄自揣度圣上和殿下的心思也大为不妥,这才不同你说,并无半点敷衍的意思!”

  天晴见他啰里啰嗦解释这么一大堆,无非是怕她误会,登时气消了大半,鼓成球的脸一下破了功,噗一声笑了起来:“好啦!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同你开开玩笑罢了。”

  “那就好……”

  想起朱允炆性格温良,勤政爱民,也不啻是明君之选,然而……天晴颇为感怀:“太孙殿下得之焕你辅佐,日后理应能成一代英主。”

  张之焕不晓她话中深意,只道她在夸奖自己,不禁脸红:“殿下虚怀若谷,远瞩高瞻,便非太孙之贵,也胜我千倍万倍了。我何德何能,堪配辅佐甚么?”

  “哈哈哈~你也太扬人抑己了!能胜你千倍万倍,那岂不是十全十美的完人?”

  张之焕笑着摇摇头:“便是圣贤,哪有十全十美?殿下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有时耳根子实在太软了些。”

  天晴郑重点头,心道他以后坐失事机也和这性格有关,更极有可能连累之焕,觉得应该提醒,可又觉得不能提醒,一时心乱纷纷,难以决断。

  张之焕见她忽而淡了笑容,低头皱眉,大有为难,自以为知她心事,凑近她身边轻轻道:“在下的承诺莫不敢忘,只要你还为燕王府效力一日,我定当为燕王中正直言,必不令殿下无端见疑。”

  天晴苦笑,好嘛,真是反其道而行之,越走越远了。她虽然不敢改变历史,却更不想给朱棣开挂,让他赢得轻松愉快,唯有插科打诨道:“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殿下和王爷是一家人,真要见疑,那也是他们皇家的家事。我们这些不姓朱的外人,任是一片好心,又如何说得上话?反而白白给自己惹事。还是省点力气好啦!”

  闻言,张之焕怔了一怔,接而微微点头,语气温和:“的确,此乃天家家务……你不愿我多事,必有你的道理,我照你意思做便是了。”

  天晴倒有些错料未及。本来提起这茬,还准备好他说不定会搬出“天子无家事”之类的大道理来跟她对辩几句,没想到他一点就通,毫不纠缠。

  谁说书生一定呆?依她看,这张之焕就机灵会转弯得很,可比他那位曾曾曾曾曾……曾孙子强多了!

  她却不知,张之焕这般从善如流,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虽然她说因自己有求于燕王,故而须为他办一件无损公理道义、旁人又无从措手的差事,他也相信她所言非虚;可内心深处,却总有隐隐忐忑,无法肯定她对燕王的情谊,是否真的分属人臣那么简单,毕竟旁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恩爱鸳侣……

  而今天她所说的话,乃至神态气韵,均大有一番置身事外的超然,让他不禁安心又欢喜——她对燕王,遑论儿女私情,甚至连忠心耿耿都谈不上,对他却由衷地关切劝止;论究起来,比起王爷,天晴似乎还是同他更亲近些。

  张之焕害羞,自不会将这番心思宣之于口,如果他说出来,天晴可能会忍不住大笑三声,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太没自信了之焕!要在我心里给亲戚朋友排个座次,朱棣他下下辈子都别想超过你!”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查,到底去哪里查啊?站在街上大喊三声——有谁见过彭莹玉么?”妙琳问。

  “当时来报的是扬州西城兵马司副指挥秦操,此次想要向他问一问。他今日休沐,应该人在三元巷秦府中。”张之焕道。

  “你们两个不能同去,附近找间茶店坐着,等我们出来。”徐增寿知道妙琳定会吵着嚷着要掺一脚,提前下了死命令。

  四人一行走近秦府大门,却见好几人扭作一团。你拉我,我扯他,嘴里各自叫骂,当中还夹着个未戴帷帽容貌娇丽的妙龄姑娘,在人堆里劝来劝去,左支右绌,双眼汪汪快要哭了。

  其间一名高壮中年男子,一把黑胡,声音最是洪亮:“好你个韩锋!纵女做出这样丑事,可真对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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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短暂)回扬州啦!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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